穆青從將軍府出來後就徑直往神機營而去。

    期間緊緊抱著懷裏的東西，好像生怕被誰搶了一樣。

    他迫不及待地進了門，吆喝來了一幫神機營的老頭子們。

    “快，快過來！”

    嗓門大的整個院子都聽得到。

    “怎麼了啊，怎麼激動？”

    “是啊是啊，還從來沒見過你這麼失態的時候呢。”

    “我記得穆老今天早上走的時候說是去將軍府找葉家丫頭來著，該不會......”

    “啊，當真？快快，快把東西拿出來瞧瞧。”

    眾位老頭子頓時就來了興致，各個摩拳擦掌，兩眼放光。

    不光是他們，門外還悄悄擠了一群聞風而來的學生。

    “別擠啊，別擠啊。”

    “都說了別擠，門板要塌了，等會兒穆老會發火的啊。”

    “你們誰踩了我一腳！”

    外面嘰嘰喳喳，你推我搡，像是層層往上涌的浪花，終於，門板不堪重負，砰地一下塌在了地上。

    守在前面的那圈人也跟著後面那股子推搡的力道，狼狽地摔在了地上。

    穆青這邊正巧把東西小心翼翼地拿了出來，都還沒來得及徹底展開，被門口這巨大的動靜一嚇，手上的圖紙都差點撕了。

    穆老當即怒髮衝冠，衝着門口那群人咆哮。

    “一個個都在幹什麼啊！這麼閒的嗎？沒有事做的嗎！”

    “既然沒事做，都他麼給老子滾去打鐵！！”

    學生們頓時連哀嚎都顧不上，皆夾著尾巴從地上爬起來，風一般地呼嘯而出。

    “呼，嚇死我了。還從來沒見過穆老發過那麼大的火呢。”

    “這就越發說明了今天帶回來這東西的重要性。”曹謙眼裏帶著激動。

    聽說這次的圖紙又是葉小姐給的，有了上次那一回的切磋，葉風華算是徹底被這圈學生奉爲了神一般的存在。

    曹謙四下觀望了一下，湊身到了沈川耳邊，小聲說道。

    “要不今天晚上趁著他們睡了，再偷偷來一趟吧。”

    “穆老一向最疼愛你，你肯定知道他把東西放哪裏的。”

    沈川眉頭微微皺了皺，有些猶豫。

    “這不好吧......”

    他怕被抓到後被責怪。

    “哎呀，這有什麼不好的。”曹謙邊說著邊哥倆好地攬上了沈川的肩，“我就不信你不好奇。”

    話雖然是這樣說，可。

    沈川掙扎了片刻，四下張望了番，“那好吧，不過就只有我們去，可別再叫別人了。”

    “好好好。”

    “穆老今日剛得了圖紙，肯定要多研究一番，所以今夜恐怕會等的有些晚了。”

    “沒事兒，到時候我叫你啊。”

    “對了，我得先跟去跟我兄長說一聲，讓他晚上別等我了。”

    兩人漸行漸遠，烏泱泱一群人徹底散開了。

    穆青看了一眼塌在地上的門板，冷哼了一聲，轉頭繼續小心翼翼開啟著手裏的東西。

    眾人屏息凝神，待圖紙完全展開，皆是倒吸了口涼氣，房內鴉雀無聲。

    穆青有些遺憾地捋著自己的鬍子，喃喃道。

    “只是可惜那丫頭不肯算資料，就是不知道我們的學識能不能配得上這幅圖紙了。”

    有幾個反應快的，已經轉身去拿專門整理了葉風華算術技巧的筆記了。

    “配不配得上試試不就知道了，有的時候我還真想把那丫頭的腦袋撬開，看看到底是什麼做的。”

    “真的，太完美了。”

    那群老頭子也不圍著了，都散開拿了紙筆過來，又重新聚在一起，討論著該從哪裏下手。

    這麼一通下來，幾個老先生連午膳和晚上都沒顧得上，還是穆青親自擱筆把東西端來，眾人才匆匆刨了幾口。

    等到夜深人靜的時候，院內養的狗都睡著後，穆青估摸著時間已經很晚了，這才強硬得把人全部趕了出去。

    上午被壓壞的門已經重新修好了，屋內霎時就安靜了下來。

    穆青坐在案几前，藉着桌案上晃動的蠟燭，細細整理著老先生們花了大半天的時間得出來的成果。

    理著理著，穆青眼皮子就開始上下打架了，在徹底伏案睡著之前，他還分了根神經出來將圖紙隔遠了些，免得被壓皺了。

    燭火晃動片刻，窗戶被緩緩析開了一條縫。

    曹謙眯縫著眼睛確認裡面的人睡著了之後，屏住呼吸輕手輕腳又把窗戶放了下來。

    他朝縮在一旁的沈川使了個眼色，沈川猶豫片刻，還是跟著他一起進去了。

    曹謙屏息凝神，躡手躡腳推開門，小心翼翼靠近，翹著蘭花指將特意擱在最下面那層的圖紙抽了出來。

    隨後回頭一個勁地衝著沈川使眼色。

    紙筆紙筆——

    沈川將早就準備好的東西放在了地上，曹謙也跟著坐下，兩人生怕穆青中途醒過來，來不及多看圖紙兩眼，就跟著開始在另一張紙上臨摹。

    畫到一半，曹謙不動了，他突然抬頭，瞧著沈川臉上的表情同他是一樣的震驚。

    他握著手的筆突然開始顫抖，曹謙咬牙強壓下心裏的悸動，用另一隻手按著腕骨，繼續臨摹接下來的部分。

    析開的窗戶似乎有冷風吹了進來，曹謙背後冷汗被風一吹，下意識地到了個哆嗦。

    他顫抖著手擱下了筆，長長得吐出來一口濁氣，還沒來的及感嘆幾句，身後突然傳來穆青一陣咳嗽。

    曹謙後勃頸子突然一緊，瞪著眼睛飛快地催著沈川，沈川匆匆描完最後幾筆，利落地收拾著地上的東西。

    曹謙躡手躡腳地又將圖紙塞了回去，兩人在穆老最後一聲咳嗽聲中，猛地將門合上了。

    “呼——嚇死我了。”

    曹謙心有餘悸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緩過來後，又拍了拍沈川的肩。

    “今夜辛苦了，我先回去了。”

    二人道了別，曹謙腳下步子生風，飛快地往自己的院子跑，兩個眼睛閃爍著興奮的光芒，懷中抱著的圖紙收緊了幾分。

    等到院子的時候，看著裡面隱隱傳來的光亮。

    “哥？”

    曹謙腳步頓住，疑惑地望著守在門口的曹仁。

    “你怎麼在這裏？我不是說了不用等我了嗎？”

    曹仁沒急著開口，目光在他像是捂著珍寶的袖口處瞟了一眼。

    “沒見著你回來，我睡不著。走吧，進去了。”

    曹仁什麼都沒問，將析了一半的門拉開了些，曹謙默默地跟在他的後面。

    “進屋後立刻睡覺，今天太晚了，無論有什麼稀奇玩意兒都不準再熬了。”

    曹謙抿抿嘴，雖面上不喜，但看在他哥在門口等了那麼久的份上，也不好意思不聽。

    他應了聲是，進屋後，果真沒再看，只是尋了個地方，將圖紙隔了進去。

    夜色更深了些許，但細看，遠處天際似乎又隱隱透出了些光亮。

    房門無聲地被開啟了，曹仁走了進來，四處翻找了片刻，發現了曹謙藏起來的那張圖紙。

    他看了一眼睡得正香的曹謙，坐在案几前，藉着昏暗的光線，簡單臨摹了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