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風華出了鄭無那滿是酒精味的小破屋子後，轉身徑直向着另一邊的柴房走去。

    “閣主。”

    門口守著的人彎腰向她打了聲招呼，葉風華點頭，那兩人迅速推開了門，將她恭敬地迎了進去。

    馬蓉此時狼狽地縮在茅草屋裏，手上帶著沉重的鐐銬。

    她頭髮凌亂，低垂著頭。

    聞聲，脖頸微動，抬頭看向葉風華。

    歲月在她臉上留下了不少的痕跡，因為在柴房這個陰暗的環境裡待了一夜，一時身心俱疲，那張臉也顯得格外地滄桑。

    馬蓉定定地看著葉風華在她面前不遠處站定，她後腦勺枕著身後的牆壁，聲音因為長期沒有喝水而變的有些沙啞。

    “你不是已經什麼都知道了嗎？還來找我幹嗎？”

    葉風華作勢就要緩緩蹲了下來，在門口時刻關注著裡面動靜的兩人火急火燎地提了個椅子進來。

    “來，閣主你坐這個，地上太髒了，免得髒了您的衣服。”

    “就是就是，這是一早就給您備著的。就怕你站著審問這個小娘們審累了。”

    已經在骯髒的角落裏窩了一夜有餘還要被嘲諷的馬蓉：......

    葉風華也不忸怩，就那樣大咧咧地坐了下來，嘴角微勾，身體前傾，手指支著下巴，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你問我來這裏幹什麼？你要知道，如果不是因為我，你現在就已經是一具屍體了。”

    “太后之前只是怕殺了你們會引人耳目，才勉強留了你一條命，你現在還真當自己是個人物了？”

    “她知道我已經查到了你的頭上，你覺得你還有命活著？”

    馬蓉緊緊抿著有些乾裂的嘴唇，一雙泛着些許血絲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她，沒說話。

    “你還不知道吧，就在昨天，你無比尊敬的太后已經死了。”

    馬蓉眼瞳瞬間睜大，滿臉震驚。

    “你說什麼？”

    葉風華微微眯著眼眸，語氣譏笑。

    “是不是很吃驚？那個心思縝密，城府極深，心狠手辣的女人的怎麼就死了？”

    “也是，她要是沒點能耐，又怎麼能把你玩弄於股掌之間耍得團團轉呢。”

    馬蓉面色有些古怪，手指下意識地蜷縮了一下。

    “你到底在說些什麼！？”

    葉風華猛地往後仰，脊背懶在椅子裡，雙腿順勢微微分開了些，從視覺上看，壓迫力比剛剛更強。

    “我在說些什麼你自己難道不清楚嗎？還是說其實你心裏早就已經知道了，但是爲了讓自己心安，打死都不願意承認那個結果？”

    事情被陡然揭開，一種奇異的感覺直衝頭頂，讓她臉色一時青白交加。

    “承認吧，你早就知道那日出宮，誣陷偷竊，就地處罰的命令，不是靜妃下的了吧。”

    “那個把你從生死一線的情況下救回來的榮妃纔是背後的主導者。”

    葉風華話音未落，馬蓉臉上血色盡數褪去。

    馬蓉從小被賣進宮，開始伺候靜妃的時候，年齡不過十五，靜妃看她年齡小，便對她格外地關照，去哪兒都願意帶小蓉子一起。

    直到後來，陰差陽錯之下，她跟著靜妃陡然撞破了榮妃的齷齪的隱秘。

    看著那赤條的身子，小蓉子心想自己完了，這下命肯定是保不住了。

    但靜妃只是第一時間讓她退下，事後也沒有再提這件事。

    可變故就發生在榮妃小產後的那幾天。

    靜妃突然給了她一盒無比珍貴的首飾，將她逐出了宮，小蓉子跪在地上死活不走，靜妃狠狠心，讓人將她拖了出去。

    心灰意冷的小蓉子抱著那盒子，懷裏揣著靜妃親手寫的東西，坐上已經準備好的馬車，在深夜向着宮外緩緩而去。

    哪知道半道上，一對禁衛軍突然圍了上來，用劍指著她的脖子說她偷竊靜妃珍貴首飾出逃，傳靜妃命令，殺無赦。

    馬蓉一臉懵逼，急忙求助車伕，那個車伕她認得，就是靜妃宮裏的人，當時靜妃給她東西的時候他還看到了的。

    哪知道車伕不僅什麼好話都沒說，還死不承認自己看到的首飾盒是靜妃親手交到她手上的。

    馬蓉心灰意冷，在那千鈞一髮之際，榮妃救下了她。

    她說，“知道靜妃為什麼要這麼做嗎？”

    “還不是因為你知道的太多了，靜妃同我姐妹情深，自然不會讓我受了苦，這些東西也不用我親自動手。”

    “而你知道的東西太多了。橫豎不過一個奴才，活著和死了也行不起多大的風浪。”

    馬蓉當即就氣急了，“你胡說！”

    榮妃反手就扔了一張紙在她面前，馬蓉跟在靜妃身邊這麼久，也自然是認得她的親筆字的，當即臉色唰地慘白。

    上面簡略地寫了靜妃制定計劃的全過程，還有具體要買通哪些侍衛，在不驚動旁人的情況下，悄無聲息地將她處決了。

    馬蓉到底還是被靜妃保護地太好，太過於年輕和單純。

    事後，榮妃很是好心地給她安排了住的地方，給了她吃給了她穿，耳風在她旁邊吹了幾天，馬蓉就什麼都相信了。

    但隨之之後閱歷的增加，心智的成熟，她自己也意識到了不對勁。

    但那時候靜妃已經死了，馬蓉備受煎熬，徹夜難眠。

    她不願意相信這個結果，同時也爲了讓自己好受一點，一遍遍麻痺自己，榮妃說的都是真的，都是真的。

    在某天夜裏，迷迷糊糊的她下意識地舉著火把，燒了那片自己曾經精心呵護的如意花田。

    然而事實的真相是榮妃藉着自己小產，身子正虛的時候，以性命相逼，讓靜妃殺了那個知道這些事的小宮女。

    不然她就算是死，也要把她的命一起拉下去。

    靜妃左右為難，萬般無奈之下，想了個讓馬蓉假死的法子，既能讓榮妃安心，又能讓她完好無損地出宮，而理由就是偷了珍貴首飾逃走。

    但沒想到，正好方便了榮妃從中截胡。

    葉風華瞧著馬蓉劇烈震動的瞳孔，緩緩起了身。

    “別再自欺欺人了，有些東西是你該受。”

    “你這輩子，都該活在這份愧疚之中。”

    說完後，葉風華轉身就要走，馬蓉猛地叫住了她。

    “等一下！”

    “我最後還能再見見她嗎？”

    葉風華唔了一聲，回頭。

    “這就要看你之後決定怎麼做了。”

    “況且能不能再見她一面，你要求的人也不應該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