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琅始終穩如泰山，面無表情，不時也會喝兩口酒，但一直都沒有說話，靜靜的聽著。

    “可我會疼啊，每一種新的毒藥進入身體後，都會打破我體內原有的毒的平衡，我會疼得撕心裂肺，疼得生不如死……我以為，服用毒藥是最痛苦的事情，直到後來，我成了毒人了，百毒不侵了，那個很細的人就開始讓我學習用蠱，你知道蠱麼？就那樣小小的一個蟲子，在你的身體裡啃噬血肉的時候，知道那種你就算是用刀削了皮肉也掩蓋不住的疼麼？”

    軒轅琅朝他看了兩眼，這兩眼中，再也沒有了敵意和冷漠，而是欽佩。

    他承認，他敬佩這樣的人，敬佩他的勇氣。

    設身處地的想，軒轅琅不認為自己會在那樣的環境下，還能有生的希望。

    可是醉得什麼都不知道的文永安卻看懂了軒轅琅的意思，他笑了，笑得很瘋狂：

    “你以為我不想死嗎？我想死啊，每一次被毒藥毒得生不如死的時候，每一次飼蠱蟲的時候，我都想死，可是我死不了……我的體內有他們給我種的續命蠱，每死一次，我母親的親人們都會死一個……是不是很可笑，死都是奢望……”

    “後來我成功了，成了一個能夠飼養蠱蟲的蠱師，可那個依舊沒有我的容身之地，他把我放到了一個偏遠的地方，所有人都知道姑墨的永安王不受寵，有時候連我自己都快要相信了。”

    軒轅琅從容鎮定的俊顏再也撐不下去了，而是狠狠的皺起了眉頭。

    他忽然覺得，他對於文永安的所有的情報似乎都有問題，文永安隱藏得不是一般的深。

    至少，他的人從來沒有查到過，文永安曾經是蠱師……或許，他來到陳國……

    軒轅琅猛地看向他，文永安卻是露出了幾顆雪白的牙齒，笑得很是狡黠：

    “你們都以為我是一個無足輕重的人，都以為我早就被姑墨皇帝放棄了，所以才心如死灰，跨越戈壁灘，來到陳國對吧？不……恰恰相反，在姑墨，沒有任何一個皇子有我受皇帝的重視。我在偏遠的邊關的時候，一直都在幫他殺人，所有他不能在明面上除掉的人，都是我在暗地裏下的手，我殺了很多人，我的雙手早就已經站滿了血……”

    “還有我會來陳國……是因為你打下了彌國的那個城，讓陳國和姑墨成了領國，他擔心有朝一日你會侵略到姑墨，所以他讓我帶著蠱蟲來到陳國，殺了你，破壞你們的國家……”

    軒轅琅敢保證，他這輩子從來沒有怕過任何人，但這個時候，他的心裏是真的泛起了一陣陣的後怕。

    如果，他試探了文永安這麼就，卻連文永安的皮毛都沒有了解到，如果文永安真的下手了，在中原地區，根本沒有知道什麼是蠱，那麼整個陳國都會在文永安的蠶食下，變成一個廢棄的國家……

    軒轅琅甚至想都不敢想，如果沒有慕雲兮，會是怎樣的結局。

    “我知道你們一直都在試探我，查我的一切，我也知道，你們根本什麼都查不出來，我的兄弟們只以為我喜歡和一些蟲子打交道，他們以為我和那些蠱師一樣只會用一些皮毛的蠱，除了皇帝之外，沒有任何人知道，我的蠱術可以殺人不見血……如果不是雲兮，如果我沒有遇到她，我可能真的會按照皇上的命令一直做下去……”

    軒轅琅端起了酒罈，和他的酒罈碰了一下：“繼續喝酒吧！”

    除了喝酒之外，他實在不直到該說是什麼來掩飾自己心中的震撼。

    頭一次，軒轅琅發現，他師父說得很對，曾經他也仇視這個世界，仇視所有的人，那時候他的師父就告訴他，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比他更苦更難的人多的是，他根本就沒有抱怨的資格。

    現在看來，他確實沒有抱怨的資格。

    這一夜，軒轅琅和王永安喝了很多，也叨叨絮絮的說了什麼，醉後的軒轅琅甚至還和他說起了自己年幼的事情……

    四更天的時候，書房已經全是酒罈，軒轅琅強忍著醉意從書房出來，而文永安醉成了一灘爛泥，最後是被徐江臨給拖回女院去的……

    沒有意外，第二日慕雲兮是被軒轅琅滿身的酒氣給醺醒的，這個時候，軒轅琅還醉的不省人事。

    “軒轅琅，你什麼時候去喝酒了？”

    喝了酒不說，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出了一身的臭汗，臭的要死。

    慕雲兮一巴掌拍在他腦門上面，但是軒轅琅醉得深，除了傻笑之外根本沒有任何反應。

    “混蛋玩意兒，敢揹着老孃出去喝酒！”

    這樣子，一看就知道是軒轅琅半夜爬起來出去喝酒的，說不定還是和什麼不相干的人喝的酒！

    慕雲兮氣不打一處來，她又不是不許他出去喝酒，至於要揹着她跑出去喝？難道是什麼……花天酒地？

    “楚玄鏡！”

    一想到要是軒轅琅跑出去和花酒，她就按捺住怒火，叫不醒軒轅琅，索性就叫了他的侍衛。

    “你最好給本妃解釋清楚，你主子昨晚到底做什麼去了！”

    楚玄鏡也頭疼，昨夜不是他當值，他知道王爺昨夜和永安王見了一面，至於做了什麼事情，有何人作陪，他什麼都不知道。

    礙於王妃絕對是王府不能惹的第一人，楚玄鏡儘管什麼都不知道，還是把將他知道的事情都說了，順便添了一句“屬下只聽說永安王爺今日天亮的時候，被徐江臨拖著送回去的”。

    至於後面的，那就不關他的事情了。

    王爺您自求多福吧。

    慕雲兮聽後，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後來的好多天裡，慕雲兮直接搬去了西區小院，並且下令，只要戰王府的人來了，就給打出去！

    ……

    文永安一連醉了好多天才醒了過來，醒來後，他愣是用了半天才想起來那天喝醉後的事情，迷迷糊糊的，只能想起來個大概。

    但他還是很想一頭撞死。

    怎麼就告訴了軒轅琅？

    太丟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