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這件事鬧出來的時候，就已經註定是四皇子走向末路的開始。

    雖然大皇子太不爭氣，讓原本天胡開場的局面變成了如今這副兩敗俱傷的模樣，但總的來說，對他與沈御，都算得上是大好事。

    便是因為這一點，何不語待大皇子的態度，才那般冷淡。

    不過沈御這般說，何不語也沒有反駁。

    他既然說出這樣的藉口，便是不想將事實告訴於他。

    何不語算得上是一個人精，自然不會去做討嫌的事情。

    “好，我知道了，但是貿然前去也不合適，待下一次他來見我的時候，我會將這件事透漏給他。”

    沈御點點頭，他也清楚怎麼得來的訊息纔會被人深信，所以對何不語這番安排非常滿意。

    這件事就算安排妥當了，他也沒再提，而是隨意拿起一本賬目，翻看了兩眼，詢問何不語：“你如今，看到了哪一年？”

    沈御提的是何不語一直在研究的事情，他剛問，何不語便不暇思索的答了上來：“五年前的水患，賬目亂七八糟，大概能吞了幾十萬雪花銀。”

    說到這，何不語忍不住揉了揉額頭，他是真的對這些傢伙感到絕望。

    水至清則無魚的道理他懂，也能接受部分人是貪官。

    但做事總要有個尺度，他們實在是做的太過了。

    “幾十萬啊，確實不是小錢了。”

    沈御對此沒有表現出任何驚訝，他早就清楚那些人的秉性，自然不會覺得這種事情很奇怪。

    對於他們來說，幾十萬，想來是當時朝廷撥款不夠多。

    若不然，準能貪下來更多的錢。

    隨著何不語的想法附和了一句，沈御便沒再說那些人的事情。

    畢竟是一群無可救藥的東西，沒必要在他們身上浪費感情。

    “這些年麻煩你了，這麼大的工程量，全交給你一個人去做。”

    何不語搖搖頭：“但為萬民所驅，願得盛世太平，一些小事，甘之如飴。”

    沈御這回倒是真情實感的笑了起來，他盯著何不語那雙有些發顫的手，輕聲感慨：“我不如你。”

    雖說知道沈御只是在自謙，但何不語還是說了句老話出來：“論跡不論心，論心世上無完人。”

    “大概是這麼個道理吧。”

    聽到這話，沈御笑了笑，他起身對何不語說：“你且忙著，我便先不打擾你了。”

    沈御瞧著這些東西也覺得頭疼，實在沒有幫何不語的打算，將事情交代完，便打算離開這裏了。

    此時深秋已至，夜色漸深。

    沈御剛開門，那身玄色衣衫便與之融為一體，也給屋內帶來了一股涼氣。

    何不語被冷風一吹，人也清醒了不少，他詢問一直縮在一旁，早已昏昏欲睡的疏通：“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戌時三刻左右，時候不早，您該歇息了。”

    何不語搖搖頭：“算不得晚，我再看會兒，再過半個時辰，你提醒我去睡覺。”

    書童麵露為難，但對此也是習以為常，沒有再勸，只是點點頭：“好，我知道了。”

    一雙佈滿老繭的手提著筆，在另一空本上記錄著自己看出來的異樣，手仍舊在顫抖，字跡卻並未亂上分毫。

    書童別過頭，不再去看何不語，將視線落在了窗戶上，透過半開的窗戶，能瞧見外面的景色。

    烏雲緩緩散去，月光落下，只剩清幽。

    一切迴歸原軌，似乎那個奇怪的人，從未來過這裏。

    ————

    大皇子對何不語確實非常推崇，尤其是在如今，他身邊那些幕僚全是一味氣憤，卻提不出任何有用的建議的時候，他不由將希望寄託在何不語身上。

    與之相比，他身邊那些人實在是不堪一用，廢物之資。

    第二天，天還未亮，何不語還未上早朝的時候，他便帶著早膳前來拜訪了。

    何不語盯著大皇子手中香氣四溢，熱氣騰騰的早膳。

    原本覺著他死纏爛打，惹人厭煩，但今日再看，禮賢下士，性子倒是磨礪的挺好。

    除了那一身還算入眼的武藝之外，倒也有點長處。

    瞧出何不語對他的態度有些轉變，不再像先前那般冷臉相對，大皇子心中暗喜，覺得是自己的持之以恆，將人打動了。

    將早膳放下，大皇子熱情的和何不語問好，這副模樣若是擺出去，絕對會讓人以為，這是旁人假裝的。

    當初的大皇子何等傲氣，莫說何不語，除了父皇母妃，大抵沒人能被他放在眼中。

    可能是這段時間經歷的事情太多，受了太多的挫折，看遍了這世態炎涼，心性有隨之轉變。

    被一個臣子青睞，都能生出歡喜。

    這般瞧著，實在可憐。

    何不語吃著灌湯包，空蕩蕩的肚子灌進熱流，倒是舒坦了許多。

    一聲輕嘆，他直白的對大皇子說：“您可知此時為何孤立無援？”

    當時在宴會之上，不少人為此時感到震驚錯愕，也因此對祁承玉感到厭惡，但是這幾日任由他四方宴請，卻少有人給面子赴宴。

    對此，大皇子覺得非常奇怪。

    此刻何不語主動提起，他自然是欣喜若狂，壓下自己表情上的張揚，他趕忙詢問：“後生愚昧，還請先生開解。”

    何不語盯著微微頷首的大皇子，心想這禮賢下士的姿態，倒是做到了極致。

    可惜了，態度心性還算合格，能力卻實在不行。

    而且他早在很多年前，便已經有了心儀的人選。

    “家事，國事，終究不能混為一談，當風險太大的時候，人們總會選擇龜縮一團，對此避之不談。”

    大皇子覺得這話非常有道理，忍不住點點頭，擰眉接著詢問：“可皇家事是天下事，祁承玉……四弟他這般無法無天，到時候諸位大人也會受到迫害。”

    “與其日後為人魚肉，何不今日與我一同抗爭？”

    說這話的時候，大皇子的傲然躍居於臉上，對那些人懦弱的表現，十分不滿。

    何不語瞧著他這副姿態，輕笑一聲，窘況不落在自己身上，話說的總是輕描淡寫，將姿態擺的極高。

    那雙含情眸中抽去情意，滿目皆是冷意，落到大皇子身上，讓人無端生出一股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