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雲葭不解，齊慕殊便繼續說，“興許是你離開的時候被追殺我的刺客發現了，但是你是獨自離開的，他們並不知道你救了我，所以你才逃過一劫。而我也要慶幸，那個山坳足夠的隱蔽，所以他們也沒有發現我，所以我才能撿回一條命來。”

    聽著齊慕殊的話，柳雲葭深深地倒吸了一口涼氣，原來，五年前她就已經離死神那麼近了嗎？

    “嘖嘖嘖！”柳雲葭直砸舌，用一種你真是衰神的眼神看著齊慕殊，“這還真是我命大呀，所以還是不能隨便從路上救人，特別是你這種又好看，看起來又有錢的人，風險很大呀！”

    “後悔也沒用了，這個風險啊，你擔定了！”齊慕殊恢復了痞痞的樣子，一副我已經拿捏你了的架勢。

    “我沒說我後悔啊！”柳雲葭傲嬌的揚著腦袋，“齊慕殊，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啊，我可是冒著生命危險挽救了你的性命，所以，你欠我可欠大發了，你要如何償還啊？”

    看著柳雲葭俏皮的樣子，齊慕殊笑得更痞氣了，“以身相許還不夠嗎？”

    “不夠！”柳雲葭故作姿態地提起齊慕殊的下巴“關於你以身相許這件事情難道不是因為我的人格魅力嗎？你愛上我又不是因為救過你？庸俗！不許把我們純粹的愛情鍍上這麼一層世俗的關係。”

    看著柳雲葭一副小大人的模樣，齊慕殊任由她提著自己的下巴，有些苦惱地說，“那可怎麼辦好呢？救命之恩可不是那麼好報的呀，不知娘子想要什麼呢？”

    “我還沒想好，我允許你先欠著，等我想好了你再來兌現也不遲。”柳雲葭的手指在齊慕殊好看的下巴上摩挲滑動著，忽然心念一動，邪笑道，“小美人，給爺笑一個！”

    齊慕殊真的笑了，一雙桃花眼微微勾起，映襯著滿江眼波，柳雲葭只覺得春天似乎在這一瞬間降臨了，她像是被什麼蠱惑了一樣，鬼使神差的輕輕掂起腳尖吻上了他顏色甚好的唇。

    這邊溫情輾轉，春色無邊，可那邊卻是煙波浩渺，悽悽傷傷。

    謹知站在船舷邊望著寬闊的江面，眼中的寒冰終於被層層薄霧所代替。

    其實這段時間裏，謹知之所以一直都非常的焦躁，是因為她發現王爺一直在有意的疏遠她，雖然從未明說什麼，但是最近一直給她分配一些需要遠行的任務，幾乎是不間斷地分配，她幾乎沒有什麼時間是待在王爺身邊的。

    王爺雖然沒有直接將她遠派，但是也沒什麼區別了，她原以為是柳雲葭在從中挑撥，但後來她發現，並不是，一切王爺自己的主意。

    望著腳下奔騰流動的江水，謹知的眼神越來越空，她只覺得，自己心臟的位置被人狠狠地剜了一刀，然後將她的整顆心都剜了出去。

    從第一次，見到王爺開始，他便成了謹知的信仰。

    她由記得，那一天，飢腸轆轆的她因為吃了一塊肉，大雪天被後媽給趕出了門外，那一天，十二歲的她下定決心，再也不回到那個家了，就算是死在外面也不回去了。

    那一天的雪好大好大，天地間都是一片白茫茫的，她就一個人漫無目的地走啊走啊，終於，力竭倒在了雪地裏。

    望著天上撲簌簌落下的雪花，她已經凍得沒有知覺了，她用最後的力氣想，就這樣死掉也很好，白茫茫的乾乾淨淨，這樣她就可以見到孃親了吧。

    就在她要永遠閉上眼睛的那一刻，他出現了，玄色鑲著金線的披風，在雪白的世界中閃耀著奇異的光芒，她覺得他彷彿看見了天神。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她，黑亮的眼神中沒有什麼多餘的情緒，甚至有一絲的冰冷，他長得那樣英俊卻又透著一絲陰鬱。

    可那雙桃花眼那樣的美，讓她彷彿在一片死寂之中看到了希望。

    她聽不清他說了什麼，但是她看到了他伸過來的手，修長漂亮，她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生生掰動了自己被凍僵的手，伸了過去。

    那是她第一次跟王爺有身體上的接觸，也是唯一一次，可就是那一次，將她生死的界限救了回來，然後，他便成爲了她活下去的信仰。

    這些年，她一直追隨著信仰而活，拼命地習武，識字，用端端的兩年時間從一個毫無基礎營養不良的弱女子成長爲了一個拔劍的女刺客，終於，引起了他的注意，成爲了他身邊的人。

    她一步一步地往上，又用了將近兩年的時間成爲了他身邊最信任的暗衛之一，也成爲了素羽以外，最能接近王爺的人。

    雖然，王爺在外面的形象異常孟浪，身邊的美女層出不窮，但是她知道，那些人不過是王爺演戲的道具而已，而她纔是那個真正特殊的存在。

    她以為只要這樣下去，只要花更多個兩年，她就可以慢慢地走到王爺的心中，就算不能夠，她最起碼可以成為那個特殊的存在，反正，王爺的身邊也不會出現其他人。

    她一直都是這麼以為的，直到柳雲葭的出現。

    當謹知第一次見到柳雲葭，見到那酷似畫中人的一張臉她就開始慌了，她原本以為，王爺在意的不過是她的那張臉，她也親自去試探過了。

    即便後來發生的種種，一次一次地提醒著她，王爺對柳雲葭的感情絕不僅僅只是那張臉，但她卻始終都不願相信，她堅信，一個活著的人始終都不會比得上一個已經死去的人，在人心中的分量。

    可今天柳雲葭的話，徹底地將她的信仰擊碎了。

    原來，沒有什麼死去的人，畫中是她，眼前也是她，王爺的眼中怎麼還可能容得下其他人呢？

    眼前的江上明明是碧色的，但不知為何，謹知卻彷彿看到了當年那場白茫茫的大雪。

    她又一次被拋下了，像當年阿孃拋下，阿爹不要他一樣，她又只剩一個人了，那就走出去吧，向當年一樣走出去吧。

    “謹知！”檀折路過的時候便覺得謹知好像哪裏不對勁的樣子，於是多回了兩次頭，沒想到還真有不對勁，謹知竟然直挺挺地走進了江裡！

    要知道這可是江中心，而且她根本就沒有掙扎，走進去之後人直接就沒了。

    檀折想都沒想直接衝過去也跟著跳了進去。

    冰冷的江水將謹知完全的包裹，呼嘯的江水在耳膜邊奔騰，掩蓋了檀折的叫聲，這種從面板之上滲透到四肢百骸的寒冷和當年的一模一樣。

    就這樣沉下去吧，一點一點的沉下去，回到最初的原點，這一次，不會再有人於死亡的最後一刻拯救她了，謹知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可又一次，有人在這最後的關頭，握住了她的手。

    驚駭感從心底最深處迸發而出，近乎停止的心臟又一次開始跳動，她驚喜地睜開眼，只是這一次，不是王爺。

    檀折高高豎起頭髮在江水中凌亂的飄蕩著，他的臉在隱沒在江水中看不真切。

    但在知道來的人不是王爺之後，謹知剛剛恢復跳動的心臟又晦暗下去，她掙扎著想把自己的手抽回去，不是他，就沒有意義，她寧願沉沒在這冰冷的江底。

    檀摺好不容易才抓住謹知，可她竟然掙扎著不想跟他上來，檀折不可置信之中又帶著一絲氣憤，他更加用力的抓住謹知的手猛地一提將她拉到自己的懷裏。

    謹知還想掙扎，檀折死死地把她困在懷裏，帶著她艱難地往上游。

    初春的江水非常冷，穿的衣服也很厚，被江水浸溼之後很重，檀折自己都有些自顧不暇了，謹知還要來搗亂，檀折頓時有些生氣了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然後直接用手掐住她的後頸，提著她往上游。

    檀折等她的那一眼讓謹知整個人都愣住了，她看不懂他眼中為何會有憤怒的情緒，只是愣了一會會，檀折便帶著她游上去了極大的一段，而且不知為何有一股淡淡的暖流從她的頸後緩緩地盪開。

    檀折廢了好大的力氣，終於在最後一絲力氣耗盡的時候帶著謹知游出了水面。但即便已經安全了，檀折還是死死地抓住謹知不放，雖然他不知道謹知為什麼會想死，但是他知道，謹知非常的想死，所以他不敢放，生怕他一鬆手她又衝回去了，他可沒有力氣再去救她一命了。

    而且現在這會船上的人都在船後倉吃飯，要叫人都來不及。

    重重地喘了兩口氣後，檀折終於恢復了呼吸能開口說話了。

    他不解並且有些生氣地質問謹知，“到底為什麼呀？你有什麼想不開的要去死呀？”

    “不用你管！你放開！”謹知試圖把自己的手從檀折的桎梏當中抽出來，可沒想到檀折竟然抓得更緊了，“不放！放了讓你再跳一遍嗎？”

    檀折的語氣很衝，謹知的脾氣也上來了，狠狠地衝謹知吼，“不可以嗎？檀折你腦子有病嗎？我跳江跟你有什麼關係？我可是要殺你的人，你還救我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