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雲葭清冷的聲音在一片嘈雜之中緩緩地溢出來，皇上捏著杯子的手指已經用力到發清了，這個柳雲葭她還有什麼底牌？

    李暘也有些慌，下意識地回頭去看皇上，但皇上根本不理他，又不能冷場太久，於是只能硬著頭皮自己應付，“王妃娘娘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當然。”柳雲葭看似泰然自若其實內心都在滴血的踩過滿地的銀票走到正中央，這場戲唱得這麼熱鬧，勝利的天平既然已經完全傾斜到她這邊了，那贏，自然也要贏得徹徹底底，漂漂亮亮。

    謹知望著柳雲葭淡然挺拔的背影，冷然中帶著一絲疑惑，姜燦不就是她最後的底牌了嗎？而且以她本事都沒有辦法把姜燦從建章營的死牢裏帶出來，她手上難道還有其他的底牌？

    看著柳雲葭一副笑盈盈地模樣，李暘默默地嚥了一口口水，他有一種錯覺，雖然他坐在這公堂的正中央，但好像是柳雲葭在審他一樣。

    李暘的底氣明顯地不足了，“不知王妃娘娘還有何話要說？不如一次性說個明白。”

    “那是自然。”柳雲葭的笑意越發的溫柔和藹，但李暘卻只覺得自己好像更冷了一點。

    柳雲葭轉了個身面向外面圍聚成海的百姓，“剛剛這位姜小少年說他收集了當日裡羅啟華殘害領路鷹隼時所用迷香的香灰，而此時，那香灰就在我的手中。”

    聽聞此言，羅啟華的最後一絲力氣都被抽掉了，他直接跌坐在滿地的爛菜爛雞蛋裡，眼神中已經沒有了一絲神采。

    簾子後面的皇上渾身的怒氣也在那一瞬間變成了無奈，癱坐在了椅子上，手上的白瓷杯子輕飄飄地滾落。

    而謹知甚至是姜燦本人都震住了，其實姜燦根本就沒有收集什麼香灰，他第一次撞見燃香的人就被發現了，他說自己收集了香灰只是因為他激靈，靠著欺騙羅啟華來保命而已。

    姜燦本人都不知道的東西，柳雲葭是從哪裏得來的。

    但是柳雲葭竟然真的從袖中掏出一個香囊來，從中掏出一把土黃色的香灰來，那香灰的顏色與朔邊的黃土地顏色非常的香。

    只是遠遠地望了一眼，羅啟華便徹底地絕望，竟然痴痴地笑了起來，他這是謹慎到頭偏被自己的謹慎給害了，他當日裡就該狠一點，直接把姜燦給殺了，然後把他爹也給殺了，最後透過皇上安插在閒王府的眼線把那個姜惠兒也給殺了，把他們全家都殺了，就不會不出現現在這樣的事了。

    呵呵，還是他不夠心狠，不夠狠啊！

    柳雲葭一抬手將那香灰揚到空中，一股子非常淡非常淡的香味頓時就散開了，但那香味極輕，凝聚力也很差，門外的百姓聳壞了鼻子也聞不到。

    甚至公堂上因為充滿了爛雞蛋的腥味，有些鼻子不太靈的人都聞不到，但是對此很熟悉的羅啟華和姜燦還是立刻就識別了出來。

    尤其是姜燦，直接就震驚住了，沒錯，就是這個味道，但是他根本就沒得到過什麼香灰呀，王妃娘娘是從哪兒得來的？

    其實柳雲葭也根本就沒有得到過什麼香灰，她是把那種迷香直接給複製了出來。

    原本他也是沒有什麼頭緒的，只能從央金它們的話和症狀中慢慢摸索迷香之中可能有的成分，後來姜燦的出現以及透過他父親傳出來的訊息，更是給柳雲葭提供了線索，可那個時候，柳雲葭也不敢確定，只能一樣樣的試過之後去給央金它們聞。

    就在實驗一次一次地失敗的時候，皇上自己三番五次給她送來一個非常重要的資訊。

    康國。

    這是一個遠在南疆和南國接壤的小國，這個國家沒有什麼別的特點，只是氣候非常的宜人，四季如春，所以植物，尤其是花卉非常的繁多茂盛。

    仗著這樣得天獨厚的條件，康國的花卉生意，以及由花卉衍生出來的香料生意非常的紅火。

    大渝有句民間俗話，世間香料一百種，康國獨佔九十八。

    而因為毗鄰南國，康國的香料除了明面上的，還有很多上不了檯面的，迷香。

    柳雲葭第一次聽到康國的名諱的時候並沒有放在心上，但是皇上和羅啟華三翻四次地提醒她，就讓她不得不多心了。

    透過阿晴和一葉樓，她很快就找到了一個出色的康國調香師，透過給他已知的原材料，非常輕易地就複製出了羅啟華所使用的那種香料。

    那種香料原本就是用在動物身上的，因為動物的嗅覺要比人靈敏的多，在不影響人的情況下使動物，尤其是鳥類萎靡，再佐以另外一種可以吸引鳥類的香料，獵人就可以在不損壞鳥兒漂亮羽毛的情況下將他們抓進籠子裡。

    這，就是羅啟華的手段。

    柳雲葭冷冷地望了一眼一旁已經失了魂魄，瘋瘋傻傻的羅啟華。

    既然你叫囂著桂岑勾結康國，要開他的棺，那如今不把這罪名還給你，都對不起紀朝之白白做火入魔那一回。

    柳雲葭直接抓了一把香灰扔到羅啟華的臉上，本來已經失了心智的羅啟華頓時激烈地掙扎了起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什麼香灰，我沒有聞過這個味道，我沒有！我什麼都不知道，皇上，我是清白的，我是清白的！”

    層層疊起的打擊已經徹底地擊垮了羅啟華，完全看不到希望，他已經徹底地瘋魔了，在一片狼藉的爛雞蛋裡掙扎著向皇上的方向爬過去，就像是一條蠕動的蛆蟲，哪裏還有一絲將軍的威嚴和耀武揚威。

    李暘也是被羅啟華的瘋魔嚇了一跳，趕緊道，“按住他，按住他！”

    幾個衙役立刻上前，用手上的大板直接狠狠地將羅啟華壓在了地上，爲了防止他亂喊，有個衙役直接按住了他的臉，死死地壓在地上，直接在爛雞蛋裡碾了兩遭。

    望著羅啟華這般狼狽的樣子，柳雲葭的腦海中不覺想起阿爹阿孃那滿頭白髮一夜蒼老的樣子，還有當初哥哥剛回來，連刀都舉不起來，還要安慰她說沒事的樣子。她就覺得羅啟華再悽慘，那也是他罪有應得！

    “李大人，皇上，羅將軍的罪名可遠遠不止私吞軍餉，暗中陷害蓄意擾亂軍防，還有，勾結敵國！”

    柳雲葭最後四個字很重很重，砸得李暘整個人都是一震。

    柳雲葭冷冷地望著被按趴在地上的羅啟華，“我得到此香灰之後，立刻將其交給了百轉堂的大夫，以及曾經前往康國做香料生意的商販，一同商討復原，終於是復原了這香料原本的模樣。”

    柳雲葭說著，又從袖中掏出一隻暗紅色的短香展示給眾人看，“這香，名叫‘鳳凰醉’，其香味極淡，但是卻對鳥禽類有著極大的迷幻作用，再配上另外一種叫做‘青鳥還’的香料，便可讓鳥禽飛落到人想讓他去的地方，康國多花鳥，康國人一般就是用這種方法來捕捉珍惜漂亮的鳥類用來販賣的。”

    “但是！”柳雲葭忽然話鋒一轉，語氣和眼神都變得犀利起來，“不管是‘鳳凰醉’還是‘青鳥還’即便是在香料遍地的康國也是極其稀有的。因為康國的朝廷壟斷了康國大部分的珍惜花卉和鳥禽的販賣渠道，所以，羅將軍手上這‘鳳凰醉’可不是一般人能夠得到的，我尋來的那個商販在復原出來之後也只敢憑藉此香的氣味和效用，判定這大概是‘鳳凰醉’，可羅將軍竟能取得不少的‘鳳凰醉’用在領路鷹隼身上，看樣子，似乎是跟康國朝廷的私交不淺啊！”

    知道自己是無路可逃了，羅啟華的精神受不了那個打擊，已經變得有些渾渾噩噩了，如今聽到柳雲葭這麼說，已經說不出完整的句子來反駁他，只是嘟嘟囔囔地喊，“我不是，我沒有，我只是按命行事，我沒有私吞軍款更沒有勾結康國，我只是按照命令辦事！我只是……唔，嗷！別打我，被打我！”

    羅啟華神志不清下喊出來的話嚇了李暘一跳，這個羅啟華，他是打算把皇上供出來呀！於是趕緊給衙役使了個眼色，這些衙役平時打人板子都是有經驗的，狀似沒有用力，但其實一下下都容易打出內傷，幾板子下去，羅啟華的腰臀處已經隱隱地開始出血，除了疼，什麼都不記得了，抱著頭撅著屁股趴在地上瑟瑟發抖，“別打我，別打我，我什麼都不知道。”

    看了看那尊嚴全無盡是狼狽的羅啟華，又看了看堂上驚恐慌張的李暘，還有旁邊王成宇冷漠的眼神，柳雲葭冷冷地勾起嘴角，這就是所謂的大難臨頭各自飛。

    但別急，這還只是個開始而已。

    柳雲葭在李暘越瞪越大的瞳孔之中走到他的面前，將手上的‘鳳凰醉’重重地置於他面前的桌案上，朗聲道，“如此之多的人證物證當前，不知可否能讓大理寺卿改判？還我安和侯府一個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