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赫綺亞咬牙切齒地道歉的樣子，柳雲葭難得在眾人面前沒有擺出一副溫和有禮的樣子，而是淡淡道，“我本就不欲與赫綺亞公主計較，只是希望公主殿下能夠放過我，若是我有什麼地方曾經得罪過公主殿下，也請明示，我可以道歉改正。”

    柳雲葭陰陽怪氣的樣子可是把赫綺亞給氣得不清。

    柳雲葭在人前向來都是一副溫婉賢淑，容易說話的模樣，鮮少又這樣不假辭色的樣子。

    人呢，總是更願意傾向於去相信自己的固有印象，從來都那樣良善溫和的柳雲葭突然如此，那便定是赫綺亞的問題。

    雖然那些看熱鬧的人什麼都不知道，但卻都雜七雜八猜得有模有樣的，說什麼的都有。

    赫綺亞是又氣又惱，但是又沒有辦法發作，現在這個態勢，她要是再鬧脾氣，指不定要被說成什麼樣子，她又不傻，所以即便是憋了一肚子的氣，她還是生生嚥下去了。

    好在皇上在一旁替她打圓場，“好了好了，就是一些誤會，馬上就要到午夜了，這一年就要過去了，都來看煙花吧，煙花一起，除舊迎新，新的一年都和和氣氣。這些小恩小怨就讓它隨著新年的喜氣都過去吧。”

    皇上說著就把大家都往外面招呼，縱然大家都是很給面子的往外走，但是赫綺亞還是聽到了他們的竊竊私語，氣得直跺腳，默默咬牙，好你個柳雲葭，我且讓你得意這最後一會兒，今夜過去，有的是你哭得時候。

    等到大家都走出閣樓，在城牆上笑嘻嘻地推搡準備佔個好位置，報時的鐘聲響起，頓時鞭炮聲綿延過整個弈寧城。

    這一年便在這鐘聲中逝去，鐘聲久久的餘音之中，大家都翹首以盼，等待著這新年的鐘聲。

    在古代，煙花可是奢侈品，普通的小煙花老百姓都不一定買得起，就更不要說大型的煙花了，所以這新年的煙花，說是萬衆期待那是一點都不為過。

    可就在這萬雙眼睛的注視之下，騰空而起的卻不是絢爛的煙花，而是一大片黑色的鳥，那本該升起煙花的地方像那些黑色的鳥兒像是噴泉一樣，源源不斷地涌入天空。

    等著看煙花的眾人現在還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只是疑惑地盯著那些鳥兒，直到那些鳥兒在夜空中盤旋不在，慢慢聚齊成一大片的烏雲，將那彎上弦月遮蓋的嚴嚴實實。

    人群之中才慢慢地躁動起來，有些人已經怕了，拖家拽口地先走了，而更多的則是覺得疑惑，把腦袋仰得更高，想要看看到底是什麼情況。

    直到那在天上盤旋不散的“黑雲”突然向着鐘鼓樓的方向俯衝下來，人群纔開始徹底地慌亂。

    “烏鴉！是烏鴉！全都是烏鴉！”

    聚集的人群頓時像是炸開了鍋，你推我搡的逃命，亂成了一團麻。

    而看著那撲面而來的烏鴉群，城樓上的人也都慌了，紛紛往閣樓裡退，大家都是人心惶惶啊。

    “哪來這麼多的烏鴉啊？！”

    “如此異象真是見所未見啊！”

    “這是大凶之兆啊！老天爺怕是在表達不滿啊！”

    “……”

    齊慕殊將柳雲葭緊緊地護在懷裏生怕被其他人衝撞了，慌亂地人群中，兩個人相視一笑心照不宣。

    而剛剛還在給別人打圓場的皇上，現在自己的臉黑得跟鍋底一樣，旁邊的小太監不斷地幫他驅趕著竄進來的烏鴉。

    看著自己滿朝文武被嚇得抱頭鼠竄還說出這樣危言聳聽的話，雖然心中也有一些慌亂，但更多的是怒，一把拂開擋在自己面前的小太監大聲道，“一個個的都像什麼樣子？不就是幾隻烏鴉嗎？有什麼好怕的？被幾隻烏鴉嚇成這樣，成何體統！”

    縮在齊慕殊懷裏的柳雲葭，看著那硬撐場面的齊慕憬，眼中寒光一閃，輕輕地晃動了一下自己的左手。

    那些本來像是無頭蒼蠅一樣的烏鴉頓時像是找到了目標一樣，頓時全都開始往齊慕憬身上衝去。齊慕憬萬萬沒想到那些烏鴉會直挺挺地衝過來，一時慌亂，眼見一隻烏鴉往他的臉直撞而來，他躲閃不急，被狠狠地啄了一口額頭，疼得他大叫了一聲，直接摔坐在了地上。

    被訓斥的大渝朝臣正縮著腦袋反思自己的行為，畏畏縮縮地想要盡力保持一下自己的形象，但是一伸頭看到皇上都那麼一副淒涼的樣子了，於是紛紛又把腦袋縮了回來。

    一旁的那些侍衛見皇上受了傷，頓時急了，平時打打殺殺不行，對付幾隻小烏鴉還不行嗎？於是紛紛拔劍擋在了皇上前面，想要給自己掙個功。

    看著那明晃晃地劍刃，柳雲葭又輕輕地晃動了一下自己的手腕，那原本還在不斷髮動進攻的烏鴉們頓時偃旗息鼓，紛紛飛出了窗外，但也沒有散去，仍舊是低低地盤旋在鐘鼓樓的上方，像是散不掉的一團黑霧，不僅籠罩在空中也籠罩在人心之中。

    現在烏鴉都散去了，九五之尊傷成這樣那還得了，那些原本是縮頭烏龜的人現在都鑽了出來，全都去關注皇上的傷勢去了。

    皇上這一次強出頭可是吃了不小的苦，額頭上被狠狠地啄了兩口，傷口深得都見肉了，鮮血順著他的太陽穴和鼻樑往下流。

    皇上這便被啄爛了額頭，羅啟華那邊也是焦頭爛額，他本來收到的指令是煙花一燃就立刻動手，在煙花和爆竹的掩蓋下行事。

    但是現在煙花根本就沒有燃，而且連爆竹聲都零零星星的不剩多少了，這可怎麼辦？

    羅啟華身邊的副將見自家將軍走來走去拿不定主意悄悄地在他耳邊說道，“將軍，時不我待，今日之事是必行之事，我們已經將安和侯府圍了一整天了，若是不動手也難以解釋，況且按皇上的意思定是不會怪罪將軍的。”

    羅啟華桂岑出殯那一天在安和侯府那是受盡了屈辱，那對安和侯府是怨念頗深啊，原本的那一點點猶豫被副將這麼一說，頓時全都消散了。

    眼中寒光一閃，“好！傳令下去，立刻動手！”

    羅啟華話音一落，副將立刻就著手去安排了，一直靠在窗邊觀察的柳耀青見狀立刻通知柳鐸，“父親，他們似乎要動手了。”

    柳鐸沉著一張臉坐在桌子前面，面前擺著一個看起來有些年頭但是還是能夠看得出來徑直地匣子。

    坐在她身旁的柳夫人默默地握住了他緊緊攥起的拳頭，柔柔地換了一聲，“夫君。”

    柳鐸的深思似乎被這一聲喚給拉了回來，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從我父親起，我柳家三代將門，一步一步靠著軍功成就了侯門，我捫心自問，這麼多年保家衛國盡忠職守，怎麼也想不到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

    安和侯府的實權被剝奪，衛兵也被全部調離，如今只算是一個空殼子，且因著柳鐸重情重義，家中有很多侍奉了多年的老人，遇到事情能夠上陣殺敵的沒有幾個。

    若是那些跟著柳鐸上過無數次戰場的衛兵還在，他真的很想拼上一次，好好問問皇上到底是爲了什麼，但是在現如今的狀態下被整整兩個營的禁衛軍團團圍住，根本就是無力反抗。

    柳夫人衝着柳鐸溫柔地笑，靠得離他更近了一點，“皇上生性多疑，夫君你已經做得很好了，但是伴君如伴虎，在這樣的君王身邊這不是夫君你的錯。”柳夫人眼神堅定地望著柳鐸，“無論如何我都會和夫君在一起的。”

    柳鐸輕嘆了一口氣，眼中神色複雜，也是緊緊地握住柳夫人的手，良久之後才緩緩地開口，“我戎馬征戰一生，想過無數次馬革裹屍還，也在無數次上戰場的前夕，想著若是我不在了，你和孩子們改怎麼辦。可是千想萬想，我也是萬萬沒想到終有一日我會被困在這弈寧城中，無力反抗。”

    柳鐸說著說著眼中竟流下一行清淚來，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柳鐸更是錚錚鐵骨，認識三十年，相伴二十五年，柳夫人還從未見過柳鐸流淚，頓時心疼地不得了，伸手擦了擦他的眼淚，卻也是說不出話來。

    天知道這被圍困的整整一天他們是如何度過的，安和侯府內的空氣像是凝固靜止了一般，每個人的心情都很沉重。

    柳耀青站在一旁看著一向都頂天立地的父親一夜之間似乎是蒼老了很多，緊緊地捏住了拳頭，他也在戰場上拼命廝殺過，他不怕萬箭齊發也不怕刀光劍影，但唯獨瞧不上這些齷齪的手段。

    拳頭捏到咯咯作響，他再也不能忍了，直接拔腿就向門口衝去，“我忍不了，我就算是死也要死個明白！”

    “站住！”柳鐸威嚴的聲音從身後響起，叫住了柳耀青的步伐。

    “父親！”柳耀青忍不住地喊起來，“就算他是皇上也得給我個理由啊，我不想這麼憋屈！”

    柳耀青以為父親是要阻止他，但是沒想到柳鐸竟然緩緩地站了起來，“我來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