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葭兒會幸福嗎
阿硯捧著筆墨顏料回來的時候,就看到柳雲葭一個人站在竹林裡發呆,趕緊湊了上去,“王妃您在看什麼呀?你這樣會受涼的。”
聽到阿硯的聲音,柳雲葭才把有些放空地目光收回來,輕聲道,“沒什麼?東西準備好了?那你跟我來吧。”
柳雲葭說完就轉身往屋子裏走,不知道是不是她想多了,可剛剛看到檀折,總覺得他有些失魂落魄的樣子。檀折在她身邊這麼多年,她還從未見他那樣過。
也不知道是不是紀朝之的那些邪門歪道對檀折產生了影響。
失魂落魄四個字用在刺客的檀折身上確實是再合適不過了,雖然他的騎術沒有齊慕殊那樣的精湛,但也算是英姿颯爽。
但這一回,柳雲葭讓他慢慢走,他便鬆鬆散散地執著韁繩,任由馬兒自己走,骨鈴蒼涼的聲音伴隨著馬兒的腳步一聲一聲地哀鳴,讓檀折本來就很低落的情緒越發的往下陷。
周遭街上的那些個胡人自是不清楚檀折心裏到底在想什麼,只是聽著這悲愴的骨鈴聲,看著檀折頹靡苦澀的樣子,只以為他在為亡者而悲痛哀悼,紛紛開始行注目禮。
客棧裡的赫綺亞正在嫌弈寧城的肉太過於小氣,忽然聽到熟悉的家鄉的聲音,立刻飛奔到窗前,望著街上打馬而過的那個大渝男子,赫綺亞疑惑地問身旁的人,“他們弈寧城的人,也用骨鈴來祭奠逝去的人嗎?”
一旁那在弈寧城待了很久的胡人小二聽到問話趕緊解釋,“弈寧人可沒有這個習俗,這位大人的骨鈴大約是哪個胡人爲了祭奠桂大夫給送過去的,這次疫情來得太嚴重了,他們大渝自己人都自顧不暇,就不要說咱們這些外鄉人了,多虧了百轉堂一視同仁給咱們免費放藥,好些人才能保下命來,我妹妹就是靠著百轉堂贈的藥才活下來的。”
赫綺亞聽了這話之後皺了皺眉頭,又問道,“我聽說這桂大夫,和安和侯府的那位小姐關係匪淺啊?”
大約是那一日太后在東市街口怒斥柳雲葭和桂岑的事情傳得還挺開的,那胡人小二一聽這話反應就激動起來了,“這話可不能亂說啊,閒王妃和桂大夫那都是我們這些普通老闆姓的救命恩人,老天有眼都在看著呢,桂大夫爲了天下蒼生於兩難之時選擇以死明志,閒王妃因此認了他做師父,人家師徒之情,祭奠一下那是非常正常的。”
胡人小二這話讓周邊眾多看熱鬧的人紛紛點頭,雖然流言蜚語傳得很廣,但是絕大多數人還是願意相信自己親身感受到的。
赫綺亞的眼神在眾人之間打了個轉,似笑非笑地說了一句,“看來,你們對著閒王妃柳雲葭很是敬重啊。”
“那可不!”胡人小二一口應承,“要是沒有閒王妃和百轉堂,我們這裏恐怕一半人都沒了。”
“是啊!是啊!”
聽著紛紛而起的附和聲,赫綺亞很勉強的勾了一下嘴角,然後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壓低聲音對末吉說,“哥哥,如今看來,這柳雲葭的聲望頗高啊,如此下去,安和侯府會不會再次起勢啊?”
西羌和大渝對峙多年,一向都是西羌兵馬強壯,而大渝補給豐富,各有所長,因此長期拉鋸不下。
但是自從安和侯柳鐸掌握了西北兵權之後,隨著多年與西羌的交戰,一邊慢慢地培養自己的精銳騎兵,一邊利用各種地勢兵法對西羌進行智取,尤其是近兩年他們有了領路鷹隼之後,西羌一直靠著地勢打突襲戰的方法也慢慢地失去了優勢。
西羌漸漸地落入劣勢,尤其是這一年西羌還經歷了大旱,更是大傷元氣,柳鐸更是有一鼓作氣拿下西羌的勢頭。
好在西羌王也是個有謀略的,眼看著依靠原本的優勢不行了,也開始走一些謀劃路線,利用南國的毒重創了柳家,讓其失勢,為西羌贏來了極大的喘息機會,甚至是可以乘勝追擊。
如此大優的局勢下,可不能讓好不容易被打倒的柳家東山再起。
末吉悠閒地喝了一口茶,對妹妹的擔心毫不在意,“你放心好了,雖說按照他們大渝的那個狗屁律法,打了敗仗就相當於犯法,但是你看他們老皇帝在時,柳鐸也不是沒有敗過,什麼時候像現在這樣落魄過?明顯就能看出他們現在這個皇帝不信任柳家。”
“再說那個柳雲葭,她的聲望再高又如何?她可是嫁給了那個臭名都傳到西羌去了的閒王,你還指望他能翻出什麼花來?我的好妹妹啊,你便不用擔心這些事情了,你只消開開心心的玩你的就好了。”
“嗯!”聽哥哥這麼說,赫綺亞也是放下心來,既然哥哥這麼說,那她就專心致志找她的美男子好了。
看著赫綺亞有些嫌棄地拿起一個小氣的不行的羊排,末吉繼續喝那讓他覺得很難喝的大渝名茶,眼神有些微微地黯淡。
檀折這一路的骨鈴從棲安坊飄過去,無數的胡人開始自發的站到街邊默默地哀悼。
陷入沉思的檀折偶爾一抬頭看到這個畫面嚇了一跳,轉而卻又笑了出來,果然小姐做的任何一件事都不會沒有理由的。
小姐,永遠都是那個值得信任的小姐。
而他,也原以為自己會永遠追隨在小姐身邊,喜小姐所喜,悲小姐所悲,他也不是沒想過,如果有一日小姐成婚了他會如何。
但那時的他想的是,若小姐滿心歡喜的尋到了一個如意郎君,他大約會非常替小姐開心吧。
可如今,看到小姐和閒王之間的關係變得越發親近,他卻如此的難受,果然想法和真實的經歷是完全不一樣的。
檀折到安和侯府的時候,柳耀青正準備出門,差一點就沒趕上。
看到檀折,柳耀青下意識地心裏咯噔了一下,直接打馬走到了他身邊,組織了檀折準備下馬行禮的舉動,直接問他,“是不是葭兒出什麼事了?”
檀折真的很想說,確實是出事了,小姐和閒王的關係越來越不對勁了,可這話在腦中徘徊了千百遍還是沒能說出口,檀折搖了搖頭,從懷中掏出那方手帕遞過去,“小姐好得很,只是讓我把這個東西交給世子。”
柳耀青原本只是疑惑的接過那手帕,開啟看清楚裡面的東西的時候,整個人的表情都凝固住了。
見柳耀青這個表情,檀折有些猶疑,但還是把柳雲葭叮囑他的話跟柳耀青又複述了一變。
看著那碎成兩瓣的並蒂蓮,聽著檀折的話,柳耀青的心一寸一寸的涼下去,最後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容。
雖然昨天柳雲葭趕時間,沒有立刻發現這簪子上的端倪,但是柳耀青知道以她的聰慧肯定會發現的,他也想過柳雲葭對於他的突兀會直接拒絕。
但他萬萬沒想到他會直接收回來一隻被摔壞的簪子。
這是多麼決然的拒絕啊,蝕骨剜心般的狠烈,就算是要拒絕大可將簪子還回來,為何要摔壞呢?
柳耀青雖然傷心,但還是有點不相信柳雲葭會做出這麼狠的事情,於是不甘心地問道,“這個簪子,是葭兒自己摔斷的嗎?”
這事檀折還真的不太清楚,但想了想之後說道,“應該不是。昨日小姐回閒王府的時候頭髮是散著的,再聽小姐說話的意思,應該是在路上不小心摔壞的。”
聽了檀折這話,柳耀青眼中又恢復了一點點的光彩,然後又瞬間想到,昨天柳雲葭回去的時候是和齊慕殊共乘一騎的,從齊慕殊的角度大約很容易發現柳雲葭頭上的東西。他特別注意了,柳雲葭挽簪子都會插得特別緊,哪那麼容易輕易摔下來?大機率是齊慕殊搞得鬼。
雖然只是猜測,但可能是爲了安慰自己,柳耀青已經完全把這個罪責推到齊慕殊頭上了,因此再看一眼那破敗的簪子,他就已經憤怒大於悲傷了,有些兇狠地將那簪子塞進懷裏,柳耀青看了一眼身邊有些頹敗的檀折,問他,“你今日可還有些其他的事情?”
檀折答道,“沒有,我近來身體不是很好,小姐叮囑我好好休息。”
“那剛好,我要去建章營取一些東西,你隨我同行吧。”說著柳耀青便拉轉馬頭和檀折並齊。
雖然同在一個屋簷下很久,但是檀折和柳耀青之間的交集並不是很多,檀折也不是很明白世子突然叫他同行是爲了什麼,但還是答應了下來。
因為目前他也實在是不想回閒王府,或許跑跑馬還能讓自己的心情舒暢一些。
兩匹馬一前一後從北門疾馳而去,到了城外寬敞的大道之上,一直在前面的柳耀青忽然降低速度跟檀折並駕齊驅。
呼嘯的寒風之中,柳耀青突然問,“你覺得齊慕殊配得上葭兒嗎?他們兩個在一起,葭兒會幸福嗎?”
“當然不會幸福。”大概是這提問太過於突然,一向在外人面前都很謹慎的檀折竟然脫口而出,把自己的心裏話給說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