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雙目無神的坐著，原本化好精緻妝容的臉頰被淚水衝出了道道斑駁的痕跡。

    高聳的雲鬢散亂披著，些許髮飾要落不落的掛在發間，臉頰被金簪劃破的傷口不再冒出血珠，但卻還在疼。

    染香看看她身上迤邐歪斜的宮裝，伸手拿過毯子為她披好：“春天風大，您身子弱，當心吹受寒了。”

    “受不受寒的有何大不了，太醫說過我不易有孕，太子不就是因為這個對我頗有微詞嗎？別以為我不知道太子這幾日出宮都在和誰接觸。”

    染香怕她情緒過激，做出不可挽回的事，苦著一張臉勸說道：“太子妃勿要信下邊人亂說，京城人多，容易出現各種流言，流言傳著傳著就變了樣，做不得數的。”

    “我阿孃說的，也做不得數嗎？太子已經看中了好幾家的貴女，正準備抬進東宮做側妃呢！”

    越說聲音越大，染香無措的舉著手，想要勸說太子妃小聲些，但又怕惹怒對方引來巴掌。

    太子妃越說越怒，把染香捧過來的茶盞砸向遠處豎立的屏風。

    上好的玉石屏風應聲碎裂。

    染香嚇得連忙勸住還要砸東西的太子妃：“九皇子和太子就在不遠處的樓閣喝酒，您動靜再鬧大一些，引來了九皇子的注意，太子會更生氣的。”

    “我現在還會怕他生氣嗎！若不是我這個身份是太后定下來的，只怕太子此刻已經要休了我了！”

    “不會的，不會的，”染香輕聲安撫：“您是當朝太子妃，無大錯太子不可動你，御史臺的官員們也不會同意他這樣做的！”

    “哼，御史臺的官員如今都被擼了帽子在家清閒，眼下可沒人能管得住他了。”

    染香急到眼淚掉出來，也顧不得規矩，湊到太子妃耳邊提醒道：“太子妃慎言，您可別忘了這宮裏邊是有暗衛存在的。”

    這話終於能讓太子妃稍稍收斂了些。

    “行了，我睡會兒，你幫我把腳上的碎瓷片挑出來。”

    看她終於肯消停了，染香邊笑邊抹去眼角淚水，忙不跌的起身給太子妃鋪被子。

    東宮，流雲閣

    雁一塵拍著自己面前的酒罈，一臉得意的對著太子吹噓：“太子你不知道我找這壇酒費了多大的功夫，差點把我的王府給翻個底朝天。”

    太子敷衍笑笑，抬手摸了摸罈子一側的花紋，道：“這酒……你從皇叔府中偷來的？”

    “說什麼呢，偷多難聽啊，這是我當初和皇叔打賭贏來的，就這一罈，打那個堵差點要了血命。還好贏了。”

    雁一塵的語氣過於誇張，逗笑了滿心鬱悶的太子。

    “差點丟血命贏來的酒，你還捨得把它抱來這裏？”

    雁一塵拿手拍開酒罈封口，小心翼翼揭開上面蒙著的紙，順口回道：“皇叔說了，這酒自己喝沒意思，得和人一塊喝才得趣。”

    “你之前不還嫌我酒量低，懶得和我一塊喝酒嗎？”太子拎過另一罈新釀的酒，推到雁一塵面前：“今年新釀的，拿它兌你這罈老酒吧，一個酒坊出來的。”

    雁一塵小心翼翼把新酒老酒兌在一塊兒，而後一臉不捨地衝著太子埋怨：“當然嫌你酒量低啊，但和別人喝的話也不夠得趣，身份差別，我身邊那幾個酒量好的在我面前放不太開。”

    太子聞言嗤笑：“我就說你怎麼捨得來找我喝酒，敢情是覺得在我面前放得開。”

    說著，太子便伸手搶過雁一塵面前剛剛兌好的酒，端到嘴邊一飲而盡。

    “哎，怎麼不等我就先喝上了，這酒不能喝那麼急，後勁大！”

    恨不得就此醉死過去的太子壓根不聽他言，兩手各拎著一個酒罈往空碗裡倒酒。

    倒完便一飲而盡。

    雁一塵傻眼看著，好半天才反應過來自己該攔著下。

    “太子你這是怎麼了，喝酒喝那麼急做什麼，真喝出事兒來父皇肯定又得收拾我。”

    “呵呵，喝死我正好，父皇也少個煩心的了。”

    太子冷笑，揚起脖子再次灌下一碗酒。

    雁一塵嚇得叫來太監：“你們兩個快點把太子面前的酒抱走，抱得遠遠的，無論太子怎麼要都不能給他！”

    消愁的寶貝被抱走，太子踩著桌子站到雁一塵面前，死死掐著他喉嚨：“放肆，你是何人！竟敢把本宮的酒搶走，信不信本宮現在就拿刀剁了你腦袋！”

    被掐到面紅耳赤的雁一塵撲稜著腿掙扎。

    喝醉的人力氣出奇的大，雁一塵拿手死死摳著太子的手，給自己爭出一點喘息的空。

    守著的太監手足無措圍著這兩人，想要上前救下雁一塵，可一靠近就被太子厲聲喝退。

    仇千從後摟著太子的腰，帶著哭腔勸他趕緊放手。

    可喝醉的太子不知把面前的雁一塵當成了何人，咬牙切齒的捏著他喉嚨，嘴裏嘰裡咕嚕不知在罵什麼。

    被掐著喉嚨的雁一塵兩眼逐漸翻白，掙扎的幅度也越來越小。

    而太子因為烈酒後勁越來越大，手上也漸漸使不出力道了，正要鬆手時，突然腦後被人敲了一下，整個人軟軟的滑落在地上。

    “還好，還好沒鬧出人命。”

    仇千後怕的抹著額頭汗珠，剛要招呼周圍太監去喊太醫時，後知後覺發現周遭似乎過於寂靜。

    仇德泉的訓斥聲隨之響起：“不長眼的東西，還不過來向陛下請安。”

    本就沒站穩仇千被嚇得腳軟順著臺階滾到永輝帝面前，哐哐砸頭磕磕巴巴請安。

    仇德泉一臉嫌棄的抬腳將他踹到一邊：“混賬玩意，滾一邊去，別在這汙了陛下眼睛。”

    仇千順著力道滾到一邊，調整姿勢以頭貼地跪趴著。

    永輝帝看著亭子裡的四仰八叉的兩個人，許久才道：“去端冷水來，放半桶冰塊，把這兩個混賬東西澆醒！”

    “是。”

    侍衛們得令，很快便拎來摻了半桶冰塊的冷水，衝着亭子內躺著的兩人嘩啦啦澆下。

    太子醒過神來剛要開口怒罵，就被永輝帝積蘊著風暴的眼神給嚇得咽回了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