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逐漸蔓延在他們之間。

    過了許久，張志山終於再次開口：“寧王妃，是我對不起你們母女，是我的錯。我欠你們的，我這輩子都還不清了。”

    當年他年輕氣盛，爲了自己的宏圖大志放棄了林清渝，後來聽說林清渝是懷著孕嫁給紀鬆雲的。

    張志山雖知道那是自己的孩子，可是他還算是有點良心，沒有大張旗鼓地去找林清渝，他知道，自己已經不配再和林清渝有什麼關係了，他就是希望林清渝嫁給紀鬆雲之後能好好過日子。

    這麼多年，張志山也曾偷偷去看過林清渝兩次，只要看到林清渝和他們的女兒平安無事，他就放心了。

    這幾年他在江湖上混得風生水起，追隨者有了，仇家也有了。

    所以他就沒敢再去打擾林清渝，他怕給林清渝帶來麻煩。

    “確實，不僅是這輩子，就算你死後見到孃親，你也是無顏面對她的。”紀若棠說話都是咬牙切齒的。

    張志山抿著唇，沒再說話。

    說到底，他這輩子都是失敗的，沒能和自己心愛的女人相守一生，自己女兒還這麼恨自己。

    最後的最後，紀若棠就那樣看著張志山，問了一句：“你後悔嗎？”

    “後悔。”張志山毫不猶豫。

    “那如果再給你一次機會，你還會選擇現在這條路嗎？”

    “會。”張志山依舊沒有任何遲疑。

    他知道這樣的回答可能會讓紀若棠更恨他，可是他不想說謊，就算重來千百遍，他還是會這樣選擇。

    畢竟這是他年少的夢想。

    如今實現了夢想，他也死而無憾了。

    其實聽到張志山這樣回答，紀若棠心裏反而對他多了一絲敬佩，能把這樣的事進行到底也算是個英雄。

    “待我看到承安成親之後，便會退居山林，到時候在山林裡為清渝立一個衣冠冢，我的下半輩子都會是她的守墓人。”

    聞言，紀若棠愣了愣，隨後起身道：“隨你吧。”

    紀若棠走後，張志山便去找了冷承安。

    “聽說你師弟找了一群人來取你的性命？”本來這件事一見到冷承安就要問的，只是被其他事耽擱了。

    張志山說的師弟便是那天追殺冷承安的人。

    冷承安微微頷首。

    “孽徒！”聞言，張志山氣的瞪圓了眼睛，若不是答應了故人要照顧好那小子，他是絕對不會收那樣的徒弟。

    回想起十年前，江湖上人人皆道鬼麵羅剎禍害了不少江湖人士，作為武林盟主的張志山豈能坐以待斃？

    查詢了小半年，他才終於和鬼麵羅剎交上手，雖說最後的結果是鬼麵羅剎慘死在張志山手上，可張志山也被下了毒。

    本來張志山十年前就應該死的，可是他卻被鬼麵羅剎的妻子給救了。

    那女人交給張志山一粒解藥和一個十歲的男孩，道：“希望盟主手下留情，保住我兒的性命，這麼多錯事，都怪我和我的夫君，我們都以死謝罪，還請盟主大發慈悲。”

    張志山自然應下了那女人的要求，他接過孩子，那孩子便是冷承安的師弟，其實他早該知道鬼麵羅剎的孩子也不會是什麼好人。

    這是爲了一個救命之恩他才把那孩子帶在身邊，如今那孩子死在冷承安他們的手上，也算是為民除害了，否則等他再修煉幾年，肯定又會成為下一個鬼麵羅剎危害武林。

    “師傅息怒。”冷承安勸解道，“爲了那樣的人傷了身子，不值得。”

    “罷了罷了，現在就不說這個了，前幾日看你來信說你要成親了，我還不相信呢……”張志山看著冷承安，說話聲音越來越小，“眼看著你就長大了，還記得那時候你還是個這麼大的小娃娃。”

    張志山兩手比劃了一個長度，嘆了口氣繼續說：“天天我抱在懷裏，哭鬧個不停，如今……也終於是長大了。”

    “師傅養育之恩及教誨之道，弟子沒齒難忘。”冷承安跪下，給張志山磕了三個響頭。

    張志山連忙扶起冷承安，道：“快起來罷，莫要弄髒了衣服。”

    “我與寧王妃的關係你也都知道了，我這下半輩子都是要用來贖罪的，而你一定要好好善待玉桃，也要造福武林，可別埋沒了你武林盟主的身份。”張志山循循善誘。

    冷承安拱手道：“師父言重了，這武林大會還沒結束，徒兒還不一定有能力成為盟主呢。”

    聞言，張志山氣得吹鬍子瞪眼睛：“你這孩子，你要是沒能接任盟主之位，那丟的就是我的臉！你若是當不上這個盟主，以後也別叫我師父了。”

    冷承安笑了笑：“徒兒玩笑幾句，師父怎麼還當真了呢。”

    張志山又瞪了他一眼：“你最好是開玩笑的，不過若是真的，我看你也沒臉娶人家玉桃姑娘了。”

    一旁的玉桃忽然被點名，她只能訕訕的笑了笑，她當然是不在意冷承安什麼身份的，但是現在張志山還在，她要是這麼說不就是拆臺了？所以玉桃選擇閉嘴。

    張志山和冷承安又閒聊了幾句後才離開了。

    待張志山離開後，玉桃擔憂道：“娘娘如今不肯認這個父親，咱們的事……”

    “我看得出來，寧王妃是個明事理的，她不會因為這樣的事兒為難我們，你就放心吧。”冷承安拍了拍玉桃的肩膀，“倒是你，是該想想咱們成親以後在哪裏定居下來了。”

    “嗯？你身為武林盟主不需要四處遊蕩嗎？”玉桃眨眨眼，問。

    冷承安啞然失笑：“誰告訴你武林盟主需要四處遊蕩？雖說生活不會太平穩，但也不至於四處遊蕩啊。”

    “這樣啊。”玉桃若有所思，“咱們還有小半年的時間呢，不急在這一時。”

    “也好，這件事就交給你了。”

    “好。”

    紀若棠透過窗戶看著冷承安和玉桃說說笑笑，心裏的怨氣似乎也沒那麼重了。

    紀若棠坐了一會兒，忽然輕聲道：“若是孃親還在的話，也不希望看見我這麼為難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