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爺，你太高看我了。”

    她這樣的人，纔沒有什麼宏圖大志，救苦救難不適合她。

    哪怕盧太醫一家，確實是值得同情。

    “那可惜了。”凌珩一臉惋惜的樣子，“盧太醫的兩個兒子都是他親手教導出來的，醫術不錯，聽說加以時日，也能進太醫院的，就算不進天醫院，開個醫館也是不錯。”

    凌珩一副惜才的模樣，卻沒說太多有意義的東西。

    莊錦垂眸，隨意應和了凌珩一句，“確實是可惜了。”

    就算是現代，一個好醫生培養出來都不容易，更別說在古代。

    “距離午時三刻，還有兩刻鐘。”

    莫名其妙丟下這一句話，凌珩便不說了，轉身就往行刑臺那邊走去。

    莊錦卻明白，他這是在跟她說，她還有不到兩刻鐘可以思考。

    這時候，已經有不少看熱鬧的百姓擠在這裏了。

    說什麼的都有，有人同情，這幾歲的小孩子，懵懂無知，居然也要命隕於此了。

    也有人在咒罵，這盧太醫食君之祿，居然還想要謀害皇上，擾亂朝堂。

    莊錦也在人群中，看著囚車裏的人，已經一個個被帶出來了。

    最小的，就是那個四歲的男孩，他還在他母親的懷裏縮著。

    軟糯的聲音，跟他母親說著，“娘，我好餓，等下能吃祥記的桂花糕嗎？”

    那夫人眼眶微紅，強行忍住心頭的酸楚，衝着兒子溫柔道，“嗯，你就閉上眼睡覺，等你醒過來的時候，娘就帶著你……帶著你……”

    後邊的話，她到底是說不出來，哽咽得泣不成聲。

    小男孩頓時擔憂了，“娘，我不吃了，你別哭。”

    這般說著，還抬起他那稚嫩的小手，努力的給孃親擦眼淚。

    可是怎麼越擦越多，好像怎麼都擦不乾淨的樣子。

    那夫人終究是沒忍住，一把將孩子抱在懷裏。

    臺下有感性的，已經悄悄的抹眼淚了。

    邊上，一個稍微大點的小姑娘，卻知道他們即將要面臨什麼。

    同樣樣自己娘請這邊縮了縮，小身子害怕得一直顫抖。

    她孃親抬著上了枷鎖的手，輕輕撫著女兒的發頂。

    “乖，別怕，你就閉上眼睛數數，等你數到一百就好了。”

    就希望那劊子手的刀能快點，讓女兒還未感覺到痛楚就結束了。

    鼻子有些酸，可是她之前哭的太多了，一直又沒喝水，這回眼睛就只剩下乾澀的疼，流不出眼淚了。

    還有些許比較膽小的，此刻全身顫抖著，想要求饒。

    卻什麼都說不出來，因為他們清楚，這是皇上下的令，就算他們求饒了，也不會饒過他們的。

    最終就只能將視線看向了跪在最前邊的盧太醫身上。

    說他們不恨這是假的，他們可是什麼都沒做，好好的在家裏呆著。

    想要謀反的人是盧太醫，憑什麼要他們陪著他一起死。

    然而這些話，他們在被抓到的時候，就已經說了。

    只是那些人冷笑，誰讓他們是盧太醫的親屬。

    有機靈的，早就跟盧太醫斷絕了關係，死裏逃生。

    也就他們因為那血緣的羈絆，此刻必須要一通赴死。

    而盧太醫的母親，已經七十高壽了，在這壽命基本只有五十左右的年代，她是真的七十古來稀。

    因著加重都是行醫的，各種養生保養都懂得。

    倒是讓她身體硬朗，活到了七十。

    但是她糊塗收了人家十萬兩的孝敬銀子，這是他們一家人獲罪的開始。

    突然變故，知曉全家人都要問斬，她又是愧疚又是害怕，直接在監獄裏中風。

    家裏人哪怕是想要救治，手上也沒有工具。

    還是獄卒想著，人不能還沒上刑臺就死了。

    給盧家人弄了點東西，讓他們自己將人給救了下來。

    現在是全身癱瘓，口歪眼斜，大小便不能自理。

    被衙役直接拖上來的，意識還算清醒，嘴巴吐字不清懺悔著。

    不遠處監斬官，冷漠的看著這邊的情況。

    他是奉旨監斬，只要按照聖意，監斬行刑就可以了。

    眼眸看著邊上的日晷，幾件剛要到午時三刻了。

    人群中，莊錦的說緊緊握著拳頭，視線在盧家人中間流轉一圈。

    又落到了盧太醫的臉上。

    盧太醫應該是五十多歲，有續胡，鬍子頭髮微微發白。

    莊錦猜測，他之前應該是保養得不錯，現在這滿頭霜色，大概是遭逢大難，這才蒼老成這般。

    視線再落到他眉宇之間，那厚重的功德依舊在，他的目光清明，面容冷靜，沉默不語，也就只有看自己小孫子，還有子孫後輩的時候，才流露出了些許愧疚之色。

    愧疚子孫因為自己，被牽連沒了命。

    而盧太醫的兩個兒子，看面相也是堅毅之人。

    雖然也害怕，卻沒有指責父親，筆直的跪著。

    “錦娘，你覺得他們該救嗎？”

    莊錦低聲呢喃著，那聲音很小，旁人聽不見，可是邊上飄著的錦娘卻是能聽見的。

    “姐姐若是糾結，不如就順應本心，無論如何我都會陪在姐姐身邊的，阿湛知道的話，應該也會尊重姐姐的選擇。”

    錦娘是不忍這麼小的孩子就隕落，但是她更不想姐姐涉險。

    然而她也看出來了，姐姐內心糾結。

    與姐姐相處這麼長時間，她是知道的。

    姐姐外在看著冷漠，卻有著某種善良大義，只是她一直不承認罷了。

    就跟接受了他們姐弟。

    就跟黑虎寨被圍攻的時候，她義無反顧選擇幫忙。

    就跟荒村裏出手幫那五個孤兒，妥善安排。

    莊錦眼眸再次落到臺上，那個給母親擦眼淚的小男孩身上。

    沒能從錦孃的口中得到答案，她想著，若是師姐現在她身邊的話就好了，她就能多一個人詢問了。

    緊握的拳頭，突然緩緩鬆開。

    罷了，若是師姐在的話，定然會毫不猶豫出手的。

    莊錦轉身往人群外頭走去，步伐堅定的朝著靠在牆邊，慵懶站著的凌珩靠近。

    見到莊錦靠近，那帶上鳳眸上的倦意消退兩分，沒有出聲，等著莊錦開口。

    他知道，她一定會開口。

    “凌世子，盧太醫一族，我救！”莊錦眸光堅毅，語氣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