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瑞嶽是一個真男人，他說完這一句話，轉身朝著門外就走。

    他走出門外時，還擦了擦眼角的眼淚。

    兩個女孩子十分擔心，連忙跑出去檢視他的情況。

    王志明也是站起身來，他看著傻愣愣的楊峰，心裏頭只覺得可悲。

    他是可悲的。

    一輩子沒有真心對人，唯一的一個真心朋友，也被他氣走了。

    可是他卻仍然是不知悔改。

    他反應過來後，還惡毒的咒罵，說著胡瑞嶽不得好死之類的。

    王志明不想再搭理這一條瘋狗。

    他帶著其他的人走出了門。

    發展中的市中心，車水馬龍，只是這車是腳踏車，小汽車還是很少。

    胡瑞嶽沮喪的沿著街道走路，兩個女孩子跟著他，沉默無言。

    剩下的五個女孩子有些擔憂，問道：“老胡不會有事吧？畢竟他是真心拿楊峰當兄弟。”

    王志明左右看了看，確定沒車，這纔是說道：“走吧，我們去找老胡他們一起去下館子，我請客。”

    女孩子們訝異的看著王志明，疑惑問道：“你真的是王志明嗎？”

    “怎麼這麼問？”王志明疑惑的看著她們。

    “我們印象中的王志明，可是一個摳搜搜的人……這麼說，希望你不要介意，不要生氣啊。”

    她們陪著笑臉，王志明也是無所謂的輕鬆一笑，道：“現在不一樣了，現在不一樣了。”

    他沒有深入解釋，只是簡單的重複了兩遍這一句話。

    第一句是對她們說的，第二句則是對自己說的。

    上一世的狼狽不堪，這一世，絕對不會再重演。

    幾人迅速追上了胡瑞嶽。

    “老胡。”

    王志明喊了一聲，胡瑞嶽充耳不聞，一路向北。

    他繼續往前追，跟他說著話。

    “以後不跟楊峰了，你就跟著我吧，反正他一個月就給你四十塊錢不到，跟著我，我至少能保證你拿到一個月兩百，三百，至少是個正常工資。”

    王志明說完，胡瑞嶽停了下來。

    他轉過身看著王志明，眼眶都是紅的，顯然這一份友情的丟失，看清楚往日兄弟的醜惡嘴臉時，他才發覺自己的可笑與可悲。

    他是在爲了自己傷心難過。

    “別傷心了，那樣的人，你不值得。”

    王志明笑著對他說：“跟著我幹吧，你可以來我的卡拉OK當個夜班經理。”

    說實在，這個夜班經理也就是大堂經理的意思。

    也沒聽說過，哪裏有白天開的卡拉OK。

    “經理？”

    胡瑞嶽有些錯愕，他知道經理是什麼意思。

    他家裏的一個叔叔，就是在一個跨國集團的公司當經理，只是這個叔叔，忘恩負義。

    自從有了高薪工作，就不再聯絡他們這一些窮苦親戚。

    胡瑞嶽印象很清楚的一次，是自己一家人去找那一個叔叔拜年，他百般推諉，將他們拒之門外，意思很明顯，就是怕他們這幫窮親戚借錢。

    “我這樣的人也能當經理嗎？”胡瑞嶽自嘲一笑。

    “能，而且非你莫屬。”

    王志明是這麼想的。

    這七個女孩，自己是要招進去當服務員的，以前大家都是同學，她們要是犯了錯之類的，自己肯定不好多管。

    但是有了胡瑞嶽這一個人來管理，那就不一樣了。

    胡瑞嶽雖然看上去像是個書生，可是前些年，跟楊峰在街上打架，初一就敢和初三的打，的確是一個狠人。

    有他在，甚至是可以免除一個看場子的人。

    相當於是省下了一筆支出。

    胡瑞嶽低著頭，像是在思考著利弊得失。

    王志明知道，他無法釋懷剛纔的事情，畢竟楊峰那是他堅信了多年的兄弟，毅然而然能說出，他是一條狗的話。

    而王志明與他的關係，在上學的時候，就是不怎麼接觸，只能說是同校同學，熟人都算不上。

    “你家裏不是還有個弟弟嗎？而且，你爸媽的身體近況也不是特別好。我是誠心誠意，希望我們能夠成為合作伙伴，你跟著我幹，以後這會是你富貴路上的第一步。”

    王志明的話很中肯，雖然也是畫了大餅，可是他卻道出了實情。

    胡瑞嶽一直以來不敢跟楊峰翻臉的原因，還是家裏麵需要有人賺錢養家餬口。

    他的母親癱瘓在床，已經一年多了，這一年多，他的爸爸，累死累活，養育他們幾個，他好不容易畢業了。

    可是工作上，卻是碰壁了。

    92年開始，全國會迎來一場持續幾年的下崗潮。

    現在找到一份工作，那是堪比登天還難。

    雖然高中生已經算是高文化水準，可是他胡瑞嶽在上學時，可是沒有好好的循規蹈矩，隔三差五就搗亂的他，高中還沒畢業就被開除了。

    這麼些日子以來，一直是跟著楊峰混日子，每個月拿到的三十五塊錢，全部都送給了家裏人。

    他就留個五塊錢，方便自己隨時能夠去找楊峰，幫他解決一些問題。

    面對著王志明的橄欖枝，還有他開出來的高額報酬，胡瑞嶽已經心動得不用多言語了。

    “我能跟著你混嗎？明哥。”

    他咧嘴一笑，許多無奈綻放在那一張與王志明同齡的臉上。

    王志明頗有感觸，看見他，像是看見了上一世的自己。

    “走，爲了慶祝你們從明天開始為我上班，今天我請客，咱們去嗨皮嗨皮！”

    王志明一聲喊，七個女孩子加上胡瑞嶽就是跟著他一起歡呼一聲。

    一行九個人走進了一家餐館，點了十八個的菜，還有餃子、麪條，按照最高規格來宴請他們。

    當一桌子食物擺滿時，他們近乎感動了。

    因為這是頭一個對他們這麼好的人。

    哪怕是父母，那也捨不得下館子這麼花錢。

    他們在市裏一直玩到下午。

    夕陽西斜，滿身酒味的他們坐上了一輛回程的大巴車。回去的路上，又是王志明掏錢買了車票。

    聊著閒天，看著夕陽，踩著橘紅色的光景。他們這一刻活在青春的懵懂憧憬，與現實的無奈妥協中。

    誰不曾幻想白衣如雪，風來雨去的日子。

    可當武俠夢碎，無數人又得重新回到現實，面對人生的難。

    胡瑞嶽看著窗外，他已經下定決心，不再與楊峰廝混，踏踏實實跟著王志明，賺一些養家餬口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