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嫁過去還是嫁過來
小魚著實病重,無力籌備婚事,一切都交給了白清畫。這也是這幾日來,她唯一一次對白清畫有好臉色。
白清畫自然喜不自勝,以為妻主終於意識到只有自己纔是陪伴在她身邊的人,歡歡喜喜地去籌備了。
殊不知,小魚養精蓄銳,並非是因為病體難安,而是開始暗中指揮鹿竹,一步步奪取她應得的一切。
鹿竹遞牌子請入宮,皇帝聞言一愣,似乎早就忘了自己還有一個女兒流落在外。她想了想,鹿竹為她做了諸多髒事,若不見,恐怕不好,於是點了頭。
甫一進殿,鹿竹便淚眼婆娑,跪在地上磕頭,久久不起。皇帝連忙屏退奴婢,問:“你這是怎麼了?”
“母皇!”鹿竹聲嘶力竭,哭得梨花帶雨,惹人憐愛,“女兒今日來,是來請罪的。”
“自從女兒入相國府以來,日日夜夜都飽受折磨,飽經摧殘,時晏那廝您是知道的,嘴毒手段狠,女兒爲了母皇的大業,一直忍辱負重。”
“直到如今,就算時晏多病纏身,女兒也竭力保證她能順利嫁去陽章國,不耽誤母皇的計劃。”
“只是時晏頻頻對女兒說些有的沒的,污衊母皇,說什麼……過河拆橋,卸磨殺驢云云,竟說母皇要殘害於我!”
“還說什麼,母皇時至今日仍不接我入宮,是早就忘了我這個女兒,是準備處死我。”
“這就算了,她還說,等到了那個時候,知情的朝臣會與母皇離心,從而……朝綱不振!”
“女兒實在聽不下去了,便掌摑了時晏。可女兒心裏清楚,一介草民竟敢動手去打朝廷命官,是死罪!女兒便來此,請母皇責罰!”
皇帝聽了,心中久久不平,因為時晏所說的,皆是她所想。
鹿竹出身不好,當年她去虞城御駕親征,卻和自己臣子的側夫搞到了一起,這說出去,實在有辱皇家尊嚴,於是她才佯裝受傷,在虞城產子,把鹿竹交給了鹿家。
這麼多年過去,若不是鹿家正夫和褚泰宏暗中勾結,牽連出了這段往事,她還真想不起來這個女兒了。
至於什麼太女,根本不可能,她連認親的想法都沒有,談何太女?當今太女是她明媒正娶的皇夫所出,就算褚家被自己打壓成了現在這副樣子,也有著絕對的地位。
只不過……聽鹿竹這麼一說,時晏竟是將她所想,全都料到了。如今的時晏不再是之前的時晏,如今的時晏,是被她迫害得家破人亡的時晏,難保不會臨死臨死給她一擊。
皇帝焦慮起來,要不要直接斬草除根,將她殺了?
不行,陽章國那邊已經大張旗鼓地準備接親了,這時候時晏死了,萬一走漏風聲,這一仗就在所難免了。
而且憑藉時晏的腦子,恐怕早就給自己留了後路,若是她今日敢殺時晏,恐怕明日,就是她大難臨頭!
皇帝暗中慶幸,果然滅掉時家是最正確的選擇,如今時晏病入膏肓,沒幾日活頭了,還能這般威脅她,若是往常,恐怕自己這皇位都要拱手送人了!
不行,不能讓她得逞!
皇帝慈眉善目:“你是皇女,不是什麼草民!你既然是朕的女兒,就有資格打那些膽敢藐視皇家的不臣之人!來人,宣欽天監,擇日開宗廟!”
鹿竹一把抹去眼淚,連忙說:“母皇,女兒絕無這個想法!饒是之前母皇所說的太女一事,女兒也覺得萬萬不可。當今太女並無過錯,且一直嚴於律己,是很好的繼承人。”
“女兒……女兒只是太久沒有見過母親。在鹿府時,看著鹿大人疼惜鹿蘭姐姐的時候,女兒就在想,同是孩子,為何只疼姐姐,不疼我呢?”
“後來才知道,鹿大人並非我親生母親。女兒長到這般大,竟是從未感受過母愛,故而才格外依賴母親,絕無其他想法!”
皇帝頷首,甚是欣慰:“你受苦了。如今你認祖歸宗,就不會有人再欺負你,不會有人再高你一頭!”
至於太女之事,皇帝並未提這一茬,鹿竹心中冷笑,明白全讓小魚說中了。這女人根本就是利用自己,利用她的親生骨肉!
不過……鹿竹眉梢眼角都泛着紅,又做出一副感恩的表情來,道:“母親的生育之恩,女兒沒齒難忘,哪敢祈求更多呢?只希望母親能讓女兒在身邊盡孝,報答母親的恩情。”
這些話實實在在說到了皇帝的心坎兒裡去,她越瞧鹿竹越覺得喜歡。這女兒如此懂事,又如此有用,她理應抓在手裏,不要讓某些小人挑撥了!
……
小魚臥病在床之後,滿朝文武官員,無論曾經是否和時家交好,都不曾上門看過她。原因無他,皇帝賜婚這件事已經說明了皇帝對時家的態度,這個時候,沒有人敢觸這個黴頭。
所以紀文靈前來拜訪的時候,小魚略感驚訝。
“行了,你就別坐起來了。”紀文靈入門,看了一眼小魚便道,“說出去誰信?堂堂相國府時相國,如今竟成了這個樣子!”
小魚輕笑:“那你是不是很高興?”
“是啊。”紀文靈揚眉,“我可太高興了。你在朝堂上辱罵我蠢笨如豬,我可都一筆筆記著呢!”
罷了又啐了一口:“真是惡人自有惡人磨!”
小魚被她逗笑。紀文靈是在朝為官眾人之中,最為性情的人。因為霍尚書的師恩和提攜之恩,她一直與時家不對付,卻礙於時家的地位,從沒佔過上風。
而後又因為和她同辦鹿竹案,如今又能在這種風口浪尖前來探望,著實不容易。
“你當真要嫁到陽章國去?”紀文靈看小魚還在笑,蹙起眉頭來,“你那麼聰明的一個人,怎麼會落得如此田地?”
小魚啞然,聰明的是時晏,不是她,若是時晏在此,定要罵她愚蠢了。不過爲了給自己留點臉面,小魚強裝鎮定:“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紀文靈嘆口氣,顯然是信了她,畢竟時家祖訓“國大於家”,是人人皆知的事情。
事已至此,兩人不用多說,也知道大局已定。小魚嫁去陽章國是板上釘釘的事情,誰也無法改變。哪怕這件事情荒誕至極,可爲了避免戰事,她們只能隱忍。
“你要是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儘管說,我若能幫得上,一定幫到底。”紀文靈沉聲道。
她倒也不說什麼讓小魚快逃之類的話,因為她心裏清楚,一來逃不掉,二來,時家人沒有逃兵。因此,她今日前來只不過是看看,看看這個和自己官場上作對了幾年的人,還有沒有什麼心願。
小魚眼睛一亮:“還真有。”
……
婚服制好,已經擺在了霍雲城房內,他忙完公務回來便能瞧見,甚是歡喜。
這一件紅裳瞧著,便是他和小魚之間的聯絡,也是他捆綁住小魚的束縛和禁錮。
她離開了那麼多次,離開了那麼久,如今這一次,卻是要千里迢迢,長途跋涉,只為回到自己身邊了。
千里迢迢……
長途跋涉……
霍雲城臉上的喜色淡了下去,抿了抿嘴,丟下了婚服,入宮去了。
皇帝目瞪口呆,看著跪在地上的霍雲城,半晌說不出話來,最後還是一掌拍在了桌上,怒斥:“你說什麼?!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臣知道。”霍雲城低頭,聲音卻是堅定又沉穩,“時相國身體不好,若經此顛簸,恐怕喜事變喪事!”
皇帝不知道霍雲城和小魚之間的往事,直接道:“那不是更好?直接以她們戲弄你為由,攻打過去!”
霍雲城抬起頭來,那目光宛若兩株冰稜,直直刺向皇帝,驚得他下意識往後一仰。
不等皇帝反應,霍雲城便開口:“臣與時相國有私人恩怨,娶她也好,嫁她也罷,不過是爲了能讓她以霍家婦的身份,幽居後宅,以此折磨。她堂堂相國,卻再不能經營朝政,便是臣的報復。”
“折磨她也好,囚禁她也好,一切前提在於,她還活著。若她死了,臣的仇,如何報?”
皇帝鬆了一口氣,他方纔竟然被霍雲城的眼神嚇到了?這不應該。
聞言,霍雲城也不過是一個小肚雞腸的人,思想狹隘,只圖報仇。不過也好,這樣也說明此人極好掌握。如今朝堂上誰的關係不是錯綜複雜,牽一髮而動全身?
他還是得好好掌握霍雲城這顆棋子,讓他為自己效忠,如此一來才能制衡朝堂,才能穩固自己的統治。
“總歸最近也沒有什麼政事要愛卿處理,既然愛卿這麼說了,朕便應允吧。”皇帝點了點頭,“不過愛卿記得一件事,畢竟愛卿‘嫁’過去,有辱陽章國的國威,一旦時晏身體轉好,就立刻帶回陽章國,不可怠慢!”
“朕會派太醫隨行,一些聽從太醫的,愛卿認為如何?”
霍雲城明白,皇帝這是怕自己反水,不回來了。於是笑笑道:“臣,謝主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