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張曉
這一場鬧劇結束,小魚心裏也有了七八分的明白,於是收了攤回府。
馬車上,霍雲城仍坐在窗邊看書,小魚則枕在他的雙膝上小憩,唯有小白,臉色晦明不定,時不時偷瞄幾眼小魚和霍雲城。
他搞不懂,這兩個人到底是怎樣的關係。
經了幾番波折,小魚身子已經甚是疲軟,只想回去好好兒睡一覺,卻不料一進門,便迎面撞上兩個人。
“妻主……”柳池元恭敬行禮,“出事了。”
小魚頭疼,你們但凡安分一點,也不至於頻頻出事。
無奈,小魚只得隨著這兩人往後院去,卻留意到柳池元唇角微揚,對霍雲城斜睨了一眼,甚是得意。
後院,所有人都跪在院內,神色不一。唯獨白清畫坐在一張木椅上,臉色煞白,捂著心口看起來甚是難受。
見小魚來了,白清畫掙扎著想起來,卻還是癱了下去,嘴唇青紫了幾分:“妻主……”
“這是怎麼了?”小魚蹙眉,兩步上前將他摁在座位上,“別起來了,府醫呢?”
柳池元連忙道:“妻主,府醫已經來瞧過了,說是中毒,現下已經帶下去開方子了。”
“中毒?”小魚細細打量了一下白清畫的面色,“什麼毒?”
“府醫說看症狀像是‘見血封喉’,可又有點兒怪異,不完全符合‘見血封喉’的症狀,故而才遲遲不能定藥房。”柳池元有一說一。
小魚眸光一閃,隱隱知道這一場戲是演給誰看了。
她緩緩起身,轉過頭去看向霍雲城。果然,霍雲城在聽到“見血封喉”四個字的時候,便發了冷汗。
若是他到現在也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那也白瞎他吃這麼多年的飯了。
見血封喉是西域毒,幾年前才傳入京城,沒點兒家底沒點兒手腕兒的,根本不可能拿到這種毒。
而他在半年多以前面臨家中變故的時候,他的父親給了他這麼一瓶,也僅此一瓶,為的不是讓他拿著它報仇,而是讓他在流放路上遇到毀人清白之事時,服毒自盡。
當然,因為時晏隨口的一句話,他留在了相國府中,這瓶見血封喉也一直跟隨著他,被他藏得好好兒的。
他無數次想要給時晏下毒,但因為時晏根本把他忘了,他也不能往別的院去,故而一直沒有機會。
如今,這一場局顯然是衝着他來的。
“我給你的見血封喉呢?”小魚一開口,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霍雲城,“你放哪了?”
柳池元沒想到事情會這樣發展,也是踉蹌了幾步,才勉強站穩身形。
早前他就發現霍雲城有這麼一瓶毒藥,而方纔和他一起去請小魚的那位小侍,入府前正是研製毒藥的好手。
之前柳池元還沒什麼旁的打算,可最近霍雲城實在是太顯眼,眼瞅著就要把他也壓下去了,他怎麼甘心?於是聯合那位,趁霍雲城受罰之際,將霍雲城房中的毒藥偷了出來,確定是見血封喉。
一個計劃暗上心頭。柳池元給白清畫下了毒,想要將這件事嫁禍給霍雲城,就算霍雲城因為案發時間對不上,也能將他藏毒的事情暴露出來。
旁人藏毒可以說是傍身,他霍家人藏毒,不怕妻主不懷疑他。
可誰能想到,這毒是妻主給的?
“在床頭放著,一直沒動過。”霍雲城低頭道。
不用小魚吩咐,小白就站了出來,在其他小侍的帶領下,從霍雲城床頭找到了嵌在木櫃裡的小瓷瓶。
柳池元心一下子緊了,爲了防止霍雲城發現壞了好事,他倆沒敢動用霍雲城的毒,而是那小侍憑藉記憶重新研製了一瓶。
果然,小白拆開看了一眼,衝小魚搖了搖頭:“從未開封過,也沒動過。”
小魚立刻將目光轉向了冷汗涔涔的柳池元身上。
恰逢此時,鹿竹回來了,小魚立刻收回目光,讓鹿竹給白清畫號脈。
“我明白那府醫的顧慮。”鹿竹檢查了一下便說,“脈象確實是中了見血封喉,但症狀有些出入。見血封喉半盞茶內必七竅流血而亡,但他這麼久還能挺住,可見不是同一種。”
“應當是哪個蹩腳的製毒者,只知道見血封喉的材料而不知分量,所以才弄出了一個四不像來。”
“好治,洗個胃就行。搞點兒草灰、皁角水來,扶他進房內去。”
小魚衝旁邊小廝點了點頭,小廝立刻上前扶起白清畫,隨著鹿竹入了一間房內。
目送著幾人進去,小魚坐在了木椅上,翹起二郎腿來,看著柳池元和那個製毒的人,卻想不起他的名字來,於是問:“你叫什麼名字?”
“回妻主……”那人瑟瑟發抖,“張曉。”
哦?
小魚抿了抿嘴,掩去一抹冷冷地笑意。
……
“大人,您為何不處置那兩個人?”小白跟在小魚身後,不解地問,“很顯然就是他倆下毒,想要栽贓嫁禍給霍雲城,為何不處置?”
小魚勾唇,看了一眼霍雲城:“你說為何?”
卻見霍雲城抬眼,先是動身將門窗關好,接著才坐下來,緩緩開口:“柳池元是個戲子,出身不復雜,接觸的人亂歸亂,卻礙於他的身份,不會有太多深交。而且根據我認識他這半年來看,他腦子很直。”
“他陷害我無非是因為嫉妒和爭風吃醋,看不慣我這幾日整天伴隨大人身邊,纔出此下策。而選擇白清畫下毒,也是因為知道大人對白清畫特殊,爲了白清畫也不會袒護我。”
“但是那個張曉不一樣,自打我進府以來,張曉就從來沒有被大人注意到過,倒不是他不出眾,更像是他故意這樣,藏在後院。”
“且張曉身上有藥味兒,這件事應該是他攛掇柳池元去做的。而張……恰好和王太醫的正夫張山同姓,細細看來,好像他兩人也有幾分相似。”
說完,霍雲城便看向小魚,一雙眸子閃閃發光,乖巧得叫人心軟,這般看著她,彷彿是在問自己棒不棒。
小魚讚許地點頭,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真厲害。”
“不錯,這個張曉就是王錦屏送進來的。”小魚唇角噙了一抹笑,“只不過時間過去一年多,我早就想不起來了,沒想到今日他倒是給我留下了一個深刻的印象。”
按理來說,王錦屏將人送進來,張曉理應爭寵,盤踞高位纔對。可他卻處處低調,生怕時晏想起來一般。正如他所願,時晏對他沒什麼興趣,也並沒有因為他是王錦屏送來的人而另眼相待。
以至於得到時晏記憶的小魚,根本沒想起來這麼一個人。
看來這個張曉就是潛伏在這兒,時刻準備著突然襲擊呢。
小魚看向小白:“你不明白我為什麼不處置他倆,可你又怎麼知道,我不是已經處置了呢?”
“這……”小白不理解,看向霍雲城,可霍雲城垂著眼簾,好像一點兒也不意外。
過了一會兒,鹿竹回來了,一進門先灌了一壺涼茶。涼茶下肚,她才喘了口氣道:“沒問題了,姐姐府上的府醫開的方子我也瞧了,沒什麼問題,吃幾副就好利索了。”
“姐姐,白清畫問,那兩個人怎麼處置。”
小魚一笑:“後院是他管理,他願意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置。只是提醒他一句,張曉的賣身契不在府中。”
鹿竹點頭,吩咐一個小廝去告訴了白清畫,而後轉過腦袋來,問:“姐姐,似乎有很多人都衝着姐姐來,到底是怎麼回事?”
今天一天,曹家的,段家的,張家的都出現了,除此之外,還有隱藏在水底的,全都虎視眈眈。鹿竹一下子覺得,眼前這個相國大人,似乎並沒有眾人所想的那麼養尊處優。
她所要面對的,似乎是一般人想象不到的險境。
畢竟,誰叫她十三歲就登上了相國的位置,如今也纔不過十七歲呢?且不說相國這個位置本身就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就說她的年歲,就讓人忍不住想要揉搓一番了。
卻見小魚只不過淺淺含著笑,換了一個話題:“你弟弟如何了?”
鹿竹是個沒心眼兒的,小魚這麼一問,她立馬就忘了剛纔的問題,連忙道:“他好多了,只要醒了就沒什麼事了。這臭小子,在家裏屁都不敢放一個,來了相國府還敢尋釁滋事了!等他醒來,我一定要把他打成豬頭!”
小魚輕笑:“你管教弟弟,我可沒什麼意見。”說著衝小白努了努嘴,“給他再瞧瞧,時間不多了。”
鹿竹點了點頭,乖巧地給小白看起脈來。
小魚則領著霍雲城回了內屋。
霍雲城嘴角下撇著,關了門,伸手去勾小魚的手,略略有些惱意:“幾日不見鹿江,可是想他了?”
可他沒等來小魚回話,便瞧著她踉蹌一步,身子往前倒去!
霍雲城慌忙上前保住小魚,還沒來得及問怎麼樣了,就見小魚一口鮮血吐了出來,臉色煞白。
“我、我去叫鹿……”話還沒說完,小魚便搖了搖頭。
“誰也別叫,誰也別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