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臨老被兒坑,不如無兒好
薛姨媽被薛寶釵的話弄的慌了。
於是她忙拉著薛寶釵的手,急切的問道:“我兒!要是如此了話,那、那可怎麼辦啊?!”
薛寶釵嘆口氣:“事到如今,恐怕只有改日備份厚禮,請哥哥上門走一趟,向人家當面請罪了。”
薛姨媽遲疑道:“那能有用嗎?!”
薛寶釵嘆道:“死馬當成活馬醫吧!”
薛姨媽母女不由又在一起嗟嘆了一會兒。
嘆了一會兒,薛寶釵強打起精神向薛姨媽道:“媽,我們既然打算向林家賠罪,那麼就宜早不宜遲——畢竟拖拖拉拉的,過好些日子再去賠罪,知道的是我們沒有辦法,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我們薛家目中無人,給林家下馬威呢。”
薛姨媽贊同道:“正是這個道理!寶釵,你可真是媽的活諸葛啊!”
想了想又道:“咱家如今落魄。但是無論如何,這次準備的、要向人家賠罪的禮物,也是必須要隆重一些的。寶釵,你說……你說要不然,咱就動一下你爹留下來的,那些壓箱底的老東西?”
薛寶釵嘆著氣點頭道:“也只能如此了……”
說著,薛寶釵又解下腰間的鑰匙,遞給同喜同貴道:“去盡頭那屋,把原來老爺留下來的、那些壓箱底的好東西都搬出來吧!”又向薛姨媽道:“正好好長時間沒看見了。不如就此機會清算一下?”
薛姨媽贊同道:“不錯!”
同喜同貴得了命令,忙接過鑰匙,應聲而去。
薛姨媽又叫外頭道:“來福?來福!”
來福顛顛的跑了過來:“太太,姑娘。”
薛姨媽跟他道:“你去外頭把大爺找回來。”
來福愣了一下,然後苦了眉眼。
薛姨媽見他這幅樣子就來氣。於是薛姨媽怒道:“怎麼了?我已經指使不動你了?!”
來福賠笑道:“不敢!不敢!只是太太,前些日子您不是拍小的出去找過一次大爺了嘛!”
薛姨媽這些日子忙東忙西,還真把這事兒給忘了。這會子猛的想起來,才拍腦門道:“是呀!我前些日子叫你出去找他——你找的人呢?!”
來福苦著臉道:“小的沒找著啊!”
薛姨媽直接給了他一腳:“賊奴才!京城裏的各個窯子、賭館,你都找了沒有?!”
來福道:“找了!都找了!大爺都不在那兒!”
薛寶釵驚道:“這可就奇了!——他不在那兒,難不成還能在書館不成?!”
薛姨媽想的倒是多:“他是不是又在外邊兒惹上什麼大|麻煩了?!——你沒找著他,怎麼也不回來和我說一聲?!”
來福道:“小的本來想說的……可是後來小的撞上了伺候大爺的喜美。然後小的就問他:‘誒,你和大爺跑哪去了?!我怎麼找遍了整個京城的秦樓楚館,都沒找到你們呀?!’
喜美說,他們現在不在秦樓楚館裏。大爺在外頭盤了個院子,他們現在住那兒。”
薛姨媽:“……”
薛寶釵:“……”
薛姨媽拍著大腿罵:“好啊!好啊!!幾天不見,他都在外邊兒買家置業了!!——他還要不要我這個媽了?!”
薛寶釵一邊安撫薛姨媽,一邊罵來福道:“這麼大的事兒,你怎麼能不回來說呢?!”
來福道:“小的本來是想說的。可是、可是……可是小的不敢說呀!”
薛寶釵道:“你有什麼不敢說的?!”
來福道:“喜美說,大爺已經發話了,誰敢往家裏透露這個訊息,回來就踹斷誰的腸子!”
薛姨媽:“……”薛姨媽氣的頭暈。但還是頑強的說道:“你看見那個孽障了嗎?!——他的院子買在哪了?!”
來福道:“我沒看見那個院子……但是喜美跟我說,就在東城。”
“東城?!”薛姨媽母女面面相覷,齊齊的疑惑的喊了出來。
…………
這幾天林家迎客迎的真是筋疲力盡。
林如海都快要被他們感動哭了:“這群王八蛋到底什麼時候才能不上門啊?!”
林慕在一旁,捂著臉悶悶的笑了起來。
她到底年輕,又從小習武,身體狀況自然不是一個四十多歲的瘦弱書生可以比的。比如眼下,林如海饒是隻坐在那兒端著說話,走的路不過是從書房門口迎客的那麼幾步,就累的夠嗆,坐在哪兒直喘。而林慕負責迎來送往,叫廚房添茶倒水,製備糕點。又左右跑著盤點禮物。晚上還要溫書。但即便如此,也不見絲毫疲態。而是在一旁抱著肩膀,倚著牆“咯咯”的樂。
林如海見了,又是羨慕,又是欣慰——雖然那個倒黴孩子看上去很欠抽,但是畢竟是自己把她從一個小雞仔養到如此高挑健康,膚白貌美的。所以林如海心裏還是十分有成就感的。
林金盞對此也深有體會:“我們到底是老了啊……看公子……呸呸!”林金盞笑著打一下自己的嘴:“該叫世子了!看世子這麼勞累,還能如此精神,真叫我們這幫老傢伙羨慕啊!”
林子蘭喘著氣,抱著肩膀笑著嘆息道:“到底是年輕啊……”
離墨哭著說:“爹,子蘭叔,你們不要光看爺啊!你看看我們這群普通青年吧!!——我們都快累成狗了啊!!!”
林金盞直接把腦袋嫌棄的別了過去:“真丟人!”
離墨:“……”離墨悲憤道:“爹,你怎麼能這樣?!我可是你親兒子啊!!更何況,我就是再累,我也沒喘的像老牛一樣!”所以你有什麼資格說我丟人啊!?摔!
林金盞瞪他:“你還敢頂嘴?!我告訴你,我是你爹!我多大年紀了,你多大年紀?!我這是一身老胳膊老腿兒,老皮老肉,自然不中用了!可你呢?你纔多大?!嘖嘖嘖!我都不稀罕說你!真丟人……我告訴你,從明兒起你給我接著從每天早上起來,圍著院子跑步去!——你看你現在虛的,當心找不到媳婦!”
離墨垂死掙扎道:“那我不要媳婦,我是不是就可以不跑了?”
林金盞:“……”林金盞把眼睛一瞪:“你就是馬上飛昇了,坐化了,你也得給我把這院子跑走再飛!!”
離墨:“……”嗚嗚嗚嗚……
林慕抱著肩膀,笑嘻嘻的看林金盞父子鬥嘴。
這時,林如海也歇過來了。他笑著看了一眼自己的老夥計,然後對林慕道:“慕哥兒,累不累?要不然你明兒個回監學吧!家裏我和你叔叔們應付就行——要不然你也忒累些了。”
林百合贊同道:“是啊!昨兒個我半夜起來起夜,看見公子那屋裏的燈還點著呢!”
林如海聽了,更加氣急:“你明兒可以就給我回國子監去!”
林慕無奈道:“爹,我不累……我真的不累!”
林如海無情道:“回你的國子監去——我不想說第三遍!”
林慕:“……”
林如海越說越生氣:“你這孩子,好不容易有幾天假能休,你還不趁早睡個懶覺,多休息一下也就算了。結果你竟然還學人家半夜不睡覺?!——這垃圾習慣,你到底是跟誰學的?!”
林慕無奈:“學裏大家都這樣!
林如海:“……”林如海的臉青了。
林金盞、林子蘭、林百合的臉也都青了。
他們脫下鞋子,瘋狂的追打自己的兒子:“孽障!我叫你們在學院好好照顧公子——你們TM就給我這麼照顧的?!”
離墨等人一邊躲一邊嚷嚷道:“爹,我們好好照顧了呀!——你叫我們監督著爺多吃飯,我們每天都有在提醒爺呀!”
“那你們有沒有提醒公子早點睡覺?!”
離墨等:“……”這個還真沒有。。,
見他們的臉色,林金盞等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他們更加瘋狂的追打離墨他們:“你這個小王八蛋!老子當初怎麼囑咐的你?!”
離墨等一邊兒躲一邊兒嚷嚷道:“可是爹你也沒說,讓我們監督公子早點兒睡覺啊!!”
林金盞等:“……”糟糕!是心虛的感覺……
問:打兒子打到一半,發現有些心虛了該怎麼辦?
答:謝邀!正在追着兒子打,突然發現自己並沒有囑咐這些事……不過都沒有關係。只要我打的夠狠,鞋飛的夠高,就沒有人知道我心虛了!
於是林金盞等高喊了一句“你還敢頂嘴?!你是不是眼裏已經沒有我這個老子了?!”然後打的更歡了。
離墨等:“……”就是委屈,很委屈。
林慕一邊倚在牆上,看著眼前“父慈子孝”的日常一幕,一邊忍不住笑。
林如海看見就生氣:“笑笑笑!笑什麼笑?!我還沒說你呢!——你給我說說,你什麼時候養成的熬夜這個垃圾習慣?!”
林慕:“……”看戲看到一半兒,發現自己家房子也塌了怎麼辦?!線上等。急!
林慕硬著頭皮道:“爹,你聽我解釋啊。”
林如海往後靠靠,優雅的伸出一隻手:“請開始你的表演。”
林慕:“……”我爹學壞了。。。
林慕忍著無語道:“爹,這不是過幾天就要開學了嘛,我溫溫書,好爭取保持前十名啊!——爹你不是給把廚子都找好了嗎?”
林如海不吃那套:“你少來!——看書為什麼不白天看?!”
林慕:“……”林慕扶額:“爹,你好好想想。白天我有時間看嗎?!這幾天來拜訪的就好像過江之鯽一樣多,我哪有時間看書啊?!”
林如海想了想,也是哈。於是林如海堅定道:“那你回國子監去!家裏的事兒爹和你叔叔來管。”
林慕:“……”林慕抓狂的扶額:“爹——您可真是我親爹!!這該來咱家裏頭來拜訪的,這前兩天也就都來了。眼下咱家恐怕是要迎來最清淨的一段時間了!可是國子監不是啊!國子監裡,我的老師同學們,還都沒向我祝賀呢!——爹你仔細想想,是咱家清靜,還是國子監裡清淨?!”
林如海:“……”好像是哦。。。
林如海無言以對,只好撓了撓腦袋,然後跟她道:“那你不許再熬夜了啊!”
林慕無奈的躬身:“是!”
——其實要算起來,林慕並不怕回去之後遇上一群攀關係的。攀關係好啊,你攀關係要拿出誠意來吧?!一群人在一起嘰喳幾下,有時候就能嘰喳出一個驚人的事件——林慕喜歡他們嘰喳。畢竟送上門的情報,誰能抗拒的了呢?!
林慕不回去,純屬是盤算著這兩天,賈家就該上門了。
——哦,當然了。可能還有史家和薛家。不過那些都無所謂,一套官話就能打發了的。關鍵是賈瑛——老祖宗什麼時候帶他過來?!
林慕掰著手指頭算了算:今兒五月初八,國子監放假是到五月初十。五月十一開始正式上課——雖然朝廷沒規定這麼長的假期,但是新學生們在國子監一悶就是幾個月,適應不來國子監內部覺得實在不妥。所以索性就放了個小長假,讓大家調整一下心情。
賈母上門,肯定會挑自己在家的日子。所以可以圈為五月初八——五月初十。林慕盤算了一下,五月初九是最有可能的。因為五月初十自己要收拾行李,這時候上門,太沒有眼力見兒了;五月初八——也就是今天,還陸陸續續有一些爹爹的同僚舊友,以及自己要好的同學一家上門祝賀。所以不甚清淨。老太太帶了賈瑛來,必定要選個清淨的日子,好能慢慢的用“情”這個字,把爹及自己套牢關係。
——不管她怎麼想,林慕都無所謂。她心裏有數,賈家就是沒有賈瑛,該幫的時候,看在她孃的面上,她也會幫。但是如果賈家真的自己作了個大死,企圖讓林家幫忙擦屁股——抱歉,那邊玩去。能保下老太太,就是她最後的良心了。
——什麼?你說賈瑛?賈瑛能是賈家人嘛!在林慕心裏,是要把他劃拉到自己這邊的。所以她壓根就沒有把他算到賈家人裡頭。
這時,有小廝來通報:“侯爺,世子。保齡侯和忠靖侯來訪!”
…………
薛家。
薛寶釵震驚了:“媽?媽!這、這是怎麼回事啊?!”
薛姨媽比她還要震驚:“媽不知道啊!!”
薛寶釵扭臉看向同喜同貴。同喜同貴連忙跪下:“太太,姑娘,不是我們……這事和我們沒有關係呀!庫房的鑰匙一共有兩把,您一把,姑娘一把;但是我們手裏一把也沒有啊!所以此事真的與我們無關啊!!”
薛姨媽罵道:“你們還敢狡辯?!姑娘的鑰匙剛給了你們,在你們手裏。我的鑰匙就係在……我的鑰匙呢?!寶釵,你看見媽的鑰匙了嗎?!”
薛寶釵驚呆了:“我沒有看見……媽,你鑰匙丟了?!”
薛姨媽嚇哭了:“丟了……丟了!這下可完了!府裡出了內賊,把家裏壓箱底的東西都給搬走了!!”
這話一出,薛家的人瞬間都跪在地上,汗流浹背,冷汗溱溱。
——這要是被打上“內賊”的名號,不只要被髮賣,甚至家中老小還會被逼著掏出“贓物”,如果沒有“贓物”,就得掏出一筆“贓款”。可是……可是自己家裏,也都不過只是一個奴僕之家。哪裏掏出這麼大一筆款項?!——那可是昔日的皇商薛老爺留下的壓箱底的好東西,一聽就是價格不菲的玩意。
僕婢們紛紛用怨毒的眼光看向別人: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們?!你們誰拿的,快點兒交出來呀!!不要連累我們這些無辜的人吶!!
薛寶釵高高坐著。看著僕婢們的表情,突然臉色一變:“媽,會不會是哥哥拿了?!”
薛姨媽愣了一下:“不、不會吧?!他就是要錢,也得去鋪子上要流動的現錢吶!怎麼可能來家裏,掏他老子留下來的家底?!”
薛寶釵心裏一直跳:“未必……未必!”又喊:“來福——來福!”
來福忙應:“姑娘。”
薛寶釵道:“你快去店裏查查,大爺這些日子有沒有在鋪子裡拿錢?!”
來福忙應了。
薛姨媽看著女兒冷冽的面色,心臟“砰砰”的跳:“寶、寶釵,你哥哥……你哥哥不會幹出這種事來的……對吧?”
薛寶釵深吸一口氣:“但願吧……”
……
天總是不遂人願的。不一會兒,來福回來,跟薛家母女道:“大爺這幾個月在鋪子裡拿了不下五十萬的銀子了!!”
薛姨媽“騰”的站了起來,難以置通道:“他瘋了不成?!——他到底想幹什麼?!把京城買下來?!”
來福膽怯的搖搖頭。
薛姨媽氣的直抖。薛寶釵扶著她,又問:“大爺最近在鋪子裡拿錢了嗎?”
來福搖頭:“大爺這幾個月拿的實在太多了……所以店裏的管事們不敢給了,說得向太太彙報。大爺就生氣了,吼著說‘老子的家當,老子願意怎麼花就怎麼花!你們這群吃乾飯的管不著!’還打了陳管事一頓。陳管事年紀大了,被大爺當衆又打又罵的,一下子就病倒了,後邊的事兒您也知道了:陳管事沒幾日就……就沒了。”
薛姨媽:“……”薛姨媽真是被他氣的頭都要炸了。
薛寶釵又問:“那後來呢?——哥哥又去拿過錢沒有?!”
來福搖頭:“據鋪子裡的管事說,那是最後一次見到大爺了。那次鬧得挺僵,後來也沒給大爺錢。大爺嚷嚷著‘你們給我走著瞧’就走了,後來再也沒有見到過。”
薛寶釵想了想,又道:“陳管事去世是四月的事——也就是說,哥哥有一個多月沒有去鋪子裡拿過錢了。那他日常的花銷怎麼辦?!他錢是從哪來的?!”
薛姨媽楞楞的道:“所、所以……?”
薛寶釵低下頭,輕聲道:“現在只有這一種解釋了……”
薛姨媽白眼一翻,就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