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幹母之蠱,不可貞也
賈政罵完了王夫人,一甩門就氣沖沖的走了出來。
門口賈瑛縮著小脖脖,討好的笑道:“老爺……”
賈政:“……”賈政驚悚道:“你怎麼在這兒?!”
賈瑛道:“這不是看這邊兒挺熱鬧的,過來看看嘛~”
賈政:“……”賈政罵道:“還不快滾回你的房間去!”
賈瑛立即應是,扭身要走。賈政又叫回了他:“你且等等……我問你,老太太想給你說媒,你願意嗎?”
賈瑛:“!”賈政瞬間紅成了番茄:“爹!”
賈政喝道:“別撒嬌!”又覺得自己的語氣太兇了,忙補救道:“你就說你願不願意——你千萬別有顧慮!你要是不願意,老爺去跟你老祖宗說,駁了這門親事。”
賈政一邊說,心裏一邊暗自想道:我兒肯定不願意!這門親事肯定是老太太一廂情願,與我兒無關。那他既然明著說了不願意,老太太也不能強求不是?賈政啊賈政,你可真聰明!果然珠哥兒和蘭哥兒就是隨了你!
——賈政美滋滋的想道。
賈瑛一開始紅著臉,低著頭。心裏小聲嘀咕:我還沒談夠戀愛呢……誰要結婚啊?
又一聽賈政說“給你駁了這門親事”,賈瑛就有些著急了。也不管害羞了,抬起頭道:“老爺,我願意的!”
賈政一僵:“寶玉,你千萬千萬不要勉強啊!!”
賈瑛道:“老爺,我不勉強!我……我喜歡他。”
賈政:“……”
賈政:“!!!”
賈政驚呆了:“你喜歡他?!他是男人!!”
賈瑛心想怕什麼?我這個身份還是女人呢!雖然他不喜歡男人,但是……如果是林慕的話,也可以勉強。——反正他沒法接受跟除了林慕以外的其他人好,那還有什麼顧慮?!
於是賈瑛道:“老爺,我曉得的。”
賈政:“……”賈政徹底震驚了。良久,才用看外星人的眼光,看著賈瑛,磕磕巴巴的說道:“你、你知不知道,他是男的!!”
賈母怒吼:“不是男的,還能是女的不成?!”
賈政回頭望去,只見賈母扶著丫頭,喘吁吁的走來。賈政心中一凜:“母、母親?!”又見賈母臉上有怒容,忙上前躬身陪笑道:“大暑熱天,母親有何生氣親自走來?有話也只叫了兒子進去吩咐便是。”
賈母聽賈政這般說,便止住步喘息了一回。又厲聲說道:“你原來是和我說話?我原倒是有話吩咐。只是可憐我一生沒養個好兒子,卻教我和誰說去!”
賈政聽這話實在不像樣,忙跪下說道:“母親息怒!為兒的教訓寶玉,也為的是光宗耀祖。母親這話,叫做兒子的如何禁得起?!”
賈母聽說,用柺棍使勁敲著地面,狠狠啐了他一口:“你禁不起?!我若再不來,你恐怕都要引著寶玉去磨鏡分桃了!!賈政,你到底是什麼意思?!你說教訓寶玉斷袖分桃是光宗耀祖?!當初你父親是怎麼教育你來著?!”說著又不住咳嗽起來,賈瑛忙起身扶了賈母。王夫人也從屋裏出來,和僕婢一起跪在了地上:“老太太息怒啊……千萬要保重身體啊……”
賈政也忙磕頭道:“兒子……兒子沒有別的意思……兒子只是想引著寶玉去想想他的喜好是不是對……”
賈母:“???”
賈母冷笑道:“怎麼,你覺得寶玉一個姑娘,嫁給兒子不對,反倒是跟了女子纔對?!”
賈政:“……兒子不敢。”可那是建立在寶玉是女兒的情況下啊!!
賈母哂笑了一下:“你不敢?你有什麼不敢的?!你可是賈府的二老爺,工部的員外郎!你能有什麼不敢的?!”
賈政連連叩頭道:“母親這麼說,真真叫賈政無地自容啊!!”
半晌又道:“母親也不必動氣……這原都是做兒子的一時性起……從此以後兒子再不教訓他便是……”
賈母冷笑道:“你也不必和我使性子賭氣的!你的孩子,我也不該管你教不教、怎麼教!我猜著你也厭煩我們娘兒們。不如我們趕早兒離了你,大家乾淨!”
說著便令人去看轎馬:“快去備轎!我和寶玉立刻回南京去!”
下人也只得幹答應著。
賈瑛忙扶著賈母后背叫“老祖宗!”
賈母道:“你也別難過!老祖宗不是不想管你,只是沒法管你!你老爺既存了讓你走那歪路子的心,莫說我這個嫡母,就是老國公爺再生,怕是也拿他沒法子了!”
賈政聽說,忙叩頭哭道:“母親如此說,賈政無立足之地!”
賈母冷笑道:“你分明使我無立足之地,你反說起你來?!只是我們回去了,你心裏乾淨,看有誰來討你嫌!”一面說,一面只令快打點行李車轎回去。賈政苦苦叩求認罪。
賈母又鬧了半晌,才被眾人苦勸著進了屋。鴛鴦又忙去沏了些消暑的茶來,賈瑛捧了,才哄著賈母喝了。
賈政和王夫人自跪在地下,向老太太磕頭認錯。
賈母緩過了那口氣,才叫丫頭們:“你們都下去。”又叫賈瑛:“你也下去。”
賈瑛擔心的叫了聲:“老祖宗……”
賈母安慰道:“老祖宗沒事兒!你且下去。我有事兒給你老爺說。”
賈瑛這才和鴛鴦等走了下去。
王夫人左右看看,試探性的退了兩步。賈母道:“政哥兒媳婦,你也留下。”
王夫人連忙稱是。
現在,偌大個正房,就只剩下賈母、賈政和王夫人三人。
賈母問賈政:“政哥兒,你告訴我,你那個小腦袋瓜子裡到底在想什麼?!”
賈政諾諾道:“兒子只是怕寶玉走了彎路……”
賈母:“???”賈母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賈政硬著頭皮又重複了一遍。
賈母:“?????”賈母一臉不可思議的問王夫人:“政哥兒媳婦,你們家老爺在說什麼?”
王夫人試探性重複:“老爺說,他怕寶玉走了彎路。”
賈母:“……”賈母沉吟半晌,才道:“因為你怕寶玉走了彎路……所以你就自己把她引上彎路??!”
賈政:“不不不!母親,兒子是在帶他走正路!”
賈母差點撅過去:“賈政!!你再跟我說一遍,你在幹嘛?!”
賈政摸摸頭皮,知道這事沒法解釋。只好硬著頭皮胡謅道:“母親……其實是兒子捨不得寶玉。他纔剛幾歲啊,怎麼母親就要給他說親了呢?!——《禮記》中說,‘女子,十五歲而笄,二十而嫁。因故二十三而嫁。’四捨五入一下。母親,不如就讓寶玉四十再嫁吧!”
賈母:“?????”
賈母被賈政的神操作搞得都驚呆了:“賈政,你TM認真的?!”
賈政硬著頭皮磕頭:“兒子所言,字字句句皆發自肺腑,絕無虛言。”
賈母:“……”
賈母深吸一口氣,然後和藹的對王夫人道:“鵲德,不如你回孃家住幾天吧!”
王夫人:“???”
賈母微笑的面具都快要崩塌了:“政哥兒他都被傳染成傻子了啊!!——鵲德,爲了咱娘倆的下半生,你回孃家住幾天吧!”
王夫人:“……”王夫人默默的罵了句街。
…………
“???”賈元春一頭問號:“你說啥?!”
那黃門以為賈元春懷疑他的話,於是忙道:“奴婢所言,可是千真萬確呀!貴妃娘娘!”
賈元春急忙抬手叫停:“不不不!我不是懷疑你說的話……而是我是在問你到底在說什麼?!”
黃門愣住了。
賈元春道:“你要是也搞不清楚,你就把你剛纔的話再給我重新複述一遍好了。”
那黃門重新組織了一下語言,方道:“娘娘,您不是在二月的時候,賞賜了賈家許多東西嗎!”
賈元春點頭,這個她還記得。
黃門接著道:“其中您不是賞了林尚書家的公子和原來的皇商薛家的姑娘一人一對紅麝珠嗎?這不是擺明了你有為他們賜婚的想法嘛!”
賈元春點頭,我的確有——個屁!!
賈元春毛骨悚然:我記錯了?!我難道不是給寶玉和林家的公子賞的一樣的嗎?!我TM不會賞錯了吧?!
賈元春當場呆傻在原地。
黃門接著道:“您既然以貴妃之尊賞下了賜婚的懿旨,那林薛兩家就該磕頭謝恩纔是。卻不想啊……嘖嘖嘖!娘娘,我都替你冤的慌!”
賈元春下意識接道:“冤什麼?”
黃門繼續煽風點火道:“娘娘,您是不知道,那林家實在是欺人太甚!您賞了那紅麝珠,薛家姑娘自是喜不自勝,天天戴在手上。——不爲了別的,為的不就是您賞下的!可是那林家公子著實可惡!他竟然敢違背娘娘的懿旨,公開說自己和薛家姑娘不會定親!還妄想於娘娘的妹妹——嘖嘖嘖!著實是膽大包天!娘娘這您可得重重的罰他呀!”
黃門這一通唱唸做打唸完,自覺毫無破綻。美滋滋的看向賈元春。
賈元春:呆傻JPG
黃門:“……”緩緩的打出一個問號“?”
“娘娘,您怎麼了?”
賈元春這纔回神,嚥了口唾沫,艱難的道:“你說我給林家公子和薛家姑娘賞了一模一樣的東西?!”
黃門不明就裏的點頭:“是啊。”
賈元春:“!!!”
賈元春忙道:“那他們現在定親了嗎?!行六禮了嗎?!彼此交換庚貼了嗎?!”
黃門:“……”合着我說那麼一大通,娘娘你通通沒聽唄。但是能怎麼辦?拿人手短,吃人嘴軟。黃門拿了薛家的錢,自然要抹黑林慕的。薛家人可說了,如果能讓娘娘直接賜婚最好。那薛家再單另給黃門包一個大紅包。如果娘娘不肯賜婚,那就使勁抹黑林慕。最好抹黑的讓娘娘去找皇上告狀,讓皇上革去他的功名纔好。
這第二條啊,黃門估計是不成了。——畢竟一個都住入半冷宮的妃子,你指望著她去跟皇上吹枕邊風——emmmmmm。那也不現實啊!
所以黃門就使勁的吹賈元春,爭取能讓賈元春賜下賜婚的懿旨纔好。
——畢竟弱小、可憐又無助的黃門怎麼會知道,賈元春一開始是想給賈瑛和林慕賜婚的呢~
於是黃門道:“娘娘,那林家公子不肯!他公開放話說絕對不會娶薛家姑娘。——這不是公開打娘娘的臉嗎!”
賈元春喃喃道:“打臉好啊!打臉妙啊!打臉打臉呱呱叫啊!”
黃門:“……???”
賈元春都快哭出來了:“那林家公子怎麼這麼棒啊?!他竟然拒婚了——他竟然拒婚了!!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黃門:“……”
賈元春這時又想起什麼,忙叫宮女:“快去拿了我二月賜下東西的冊子來!”
自有小宮女過去拿了。賈元春翻開:“……?”
賈元春驚愕道:“這……這!”
黃門愣了一下:“娘娘,您怎麼了?!”
賈元春顧不得他,忙怒喝道:“二月是誰出去送的賜禮?!”
宮女道:“娘娘,是夏公公。”
賈元春氣道:“你們派人去問問他,他怎麼能把東西送混了去!”
小太監領命而去。
黃門:“?”
不一會兒,小太監頂著巴掌印回來:“娘娘,夏公公說了,他絕對沒有把東西送混。奴婢也看了冊子,一條一條,都是對的呢。”
賈元春驚愕道:“那……那?!”又想了想問道:“你有沒有問他,他到底是送到賈家哪個糊塗車子的手裏了?!”賈元春心裏恨恨的想道:我要知道是哪個糊塗車子,我就扒了他的皮!
小太監道:“夏公公說,是送到榮國府的二太太手裏了。”
賈元春:“……”賈元春掏掏耳朵,難以置通道:“你說是誰?!”
小太監好脾氣的重複道:“是送到榮國府的二太太——您的生母賈王氏手裏了。”
賈元春:“……”
賈元春:“!!!”
賈元春瞬間什麼都明白了——又是自己那腦子不好還熱愛搞事的媽做的!!我的那個蒼天啊!!!
賈元春崩潰的想道:這可怎麼辦啊?!要是換成賈家別的人——哪怕是自己的大伯母,自己也能降旨問罪。但是自己的娘——自己的娘!!我的天吶!!!
賈元春快要炸掉了。
她捂著頭痛苦的嘶吼著:“既生王,何生春啊!!”
旁邊目睹一切的黃門:“……”黃門偷摸的跟宮女道:“娘娘是不是瘋了?!”
宮女磕著瓜子道:“我布吉島啊!”
黃門憂愁道:“那娘娘還會罰林家公子嗎?”
宮女磕著瓜子道:“我布吉島啊!”
黃門拍著大腿:“貴妃娘娘突然瘋了,宮裏不會追究我們的責任吧?!”
宮女磕著瓜子道:“我布吉島啊!”
黃門:“……”
黃門爲了自己的小命著想,趕緊去問賈元春:“娘娘,您沒事兒吧?!”
賈元春痛苦道:“毽球,本宮的頭好痛啊!!”
黃門:“……”
黃門:“…………”
MD!這香櫞宮上上下下就沒有一個正常人!!沒!有!一!個!正!常!人!啊!
黃門摸了把眼淚:我果然常常因為不夠變態,而與你們格格不入……
……
賈元春又痛哭了半晌,才抹著眼淚強撐著精神給王夫人開始擦屁股。
——林慕是一定要結親的。林家也是一定要拉攏的。絕對絕對不能讓他和那個什麼勞什子的薛寶釵有瓜葛。自己還要另外給林慕和賈瑛的婚事添臉面。——但是又絕對不能傷了生母王夫人的臉。
賈元春:我TM實在是難吶!
不管賈元春怎麼想,但是現在她還是暫時收了悲悽的神色,強笑著道:“有勞公公專程來告訴本宮了!——秋娥!”
宮女這才吐了瓜子應道:“娘娘!”
賈元春和善道:“給這位公公包兩錠銀子!”
黃門忙疲憊的拉起一個笑臉道:“多謝娘娘賞!”
賈元春又笑道:“是本宮該多謝公公纔是!”
黃門又客套道:“豈敢,豈敢!奴婢願為娘娘肝腦塗地!”
賈元春捂嘴笑道:“肝腦塗地就不必了!不過本宮確實有件事要託付公公去辦。”
黃門:“……”我TM現在說我就客套兩句還來得及嗎?
黃門勉強笑道:“娘娘請說。”
賈元春道:“本宮有些東西,要請你幫忙送去賈家纔是。”
黃門不樂意,又不好推辭。只得道:“娘娘,您是千金之軀。按理說這貴妃賞賜,需得過了十二監的明路纔好。這司設監要準備儀仗、圍幙等物;御馬監要準備馬匹;尚寶監要準備敕符;印綬監要準備誥敕、印信、勘合等。還要灑掃、通知、教導禮儀,還要讓她們按品大妝了去……這一樁樁,一件件說來雖是麻煩,那也正是皇家的體面不是?奴婢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負責洗馬蹄子的太監,哪裏指使的了這麼多人?!娘娘也未必太高看奴婢了。”
賈元春無奈。只好又道:“你也是知道本宮的處境的……本宮如今都這個樣子了,還管什麼體面不體面?!你就幫本宮往這些送到賈家去就好。”
黃門哼唧道:“娘娘,這不合禮制啊!要是讓人抓到了,奴婢是要殺頭的罪過!——畢竟太祖爺有規矩:‘宦官無事,不得出宮。違令者立斬!’後來當今的聖人仁慈,偶爾也允許我們這些個切了的傢伙出宮。但是那也是有前提條件的呀!——要麼是像內官監那些可以出去採買、做事的人;要麼侍奉的旨意出去,有公事的人。除此之外的,但凡出去被人抓住,那就是個死啊!”
賈元春道:“你去找夏公公!夏公公就可以出去。”
黃門苦笑:“夏公公是專門兒負責宮裏娘娘往外邊兒送信兒送東西的……奴婢哪裏能跟他比?!”
賈元春又嘆了口氣。半晌才道:“好吧……你下去吧。秋娥,去拿我匣子裡的首飾,給夏公公送去!求夏公公派人再出宮一趟,給家裏再送次東西……可告訴他,這次可千萬千萬千萬不要送到我母親手裏!!——哪怕送到珠大嫂子或者璉二弟妹手裏都成!!記住了嗎?!一定一定一定不要送到我母親手裏!!”
賈元春只要一想到上次差點給薛家做了嫁衣裳就想要吐血。忙再三的叮囑了。
秋娥雖是一頭霧水,但還是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