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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林慕興利除宿弊欺主刁奴蓄險心

    驪泉紫闕映,珠浦碧沙沉。岸闊蓮香遠,流清雲影深。

    林慕坐在船上,靜靜地看向外邊的湖光山色。離墨給她倒了茶:“爺,喝茶吧。”

    林慕笑道:“我一天倒有半天都在喝茶——你快歇會兒吧!”

    離墨這才收了手,不情願的嘟囔道:“爺就是嫌我了……”

    開平吐槽道:“你整日裏嘟囔,別說爺了,我都嫌你!”

    離墨挑|釁道:“是啊!我整日嘟囔,可是我還是爺的心肝小寶貝!你呢?你呢你呢你呢!!”

    林慕:“……”林慕趕緊澄清:“吵架就吵架,別帶我!我可沒有那麼能說的寶貝!”

    離墨一臉難以置信的道:“爺,所以愛會消失對不對?”

    林慕:“沒愛過。謝謝。”

    開平哈哈大笑:“黃臉公!被拋棄了吧!”

    離墨:“……啊啊啊狗開平我殺了你!!!”

    幾個人在船上瘋鬧。

    林百合看了會兒,忍不住擼了袖子。

    林慕趕緊攔他:“林叔,讓他們去鬧吧!”

    林百合小聲道:“公子,他們不吵你嗎?”

    林慕笑道:“他們心裏慌呢!讓他們鬧鬧吧。我沒事。”

    林百合忍不住嘆了口氣,又在自己胸前上下亂點:“唉!希望此去順利。”

    離墨猛的看見林百合的動作,不禁失聲驚叫:“我的老天鵝!!百合叔你在幹啥?!”

    開平也停了手看去:“林叔?”

    林百合臭著臉道:“看什麼看什麼!我在祈禱!那個什麼‘帶泥’不就是這麼做的?!”

    林慕:“……”林慕扶額:“丹尼!”

    林百合道:“對對對!‘誕梨’!就是他!他不就這麼做的嘛!”

    林秋辭忍不住吐槽:“爹,人家是按照先上後下、先左後右的順序點。不是上下上下右右左左想怎麼點怎麼點好伐!”

    林百合道:“不就這意思!你會?你教教爹。”

    一邊說,一邊過去揪著林秋辭到甲板上讓他教。

    林秋辭在那一邊艱難的教一邊吐槽:“爹,你什麼時候想學這個了?”

    林百合看了看船艙,確認林慕沒往這個方向看才小聲道:“這不是想讓祂們保佑一下公子嘛……我還燒著香呢。”

    林秋辭:“……爹你搞得挺雜?”

    林百合:“混賬小子!我是為的誰?!”

    林秋辭心想你這麼說總不能是為的我吧?於是追問道:“為的誰?!”

    林百合翻了個白眼兒,道:“公子總說你這個小子聰明,我看就是一頭蠢驢!——我當然是爲了公子啊!難不成還能是爲了你?”

    林秋辭:“……”好的,我懂了。兒子隨便扔,公子只有一個。保持微笑ing

    林慕在船裡,聽著他們父子的對話,不由哭笑不得。又感到一些感動和心酸。

    自己終於不再是一個人了……再想起前世踽踽獨行數十載的自己,恍如隔世一般。

    ……雖然好像確實是隔世。

    林慕不由笑出聲來。她看著握住了面前互相酸來酸去的眾人,出神似的想道:或許,我真的也該放下那些包袱了……

    …………

    “哇!牛!晴雯!牛!”

    “哇!浪頭誒!!襲人!晴雯!快看,浪頭!!”

    賈瑛坐在船上,不住好奇的一把扒頭一把嚷嚷。襲人忙拽了他:“祖宗!快不要亂跑!萬一掉進水裏,那可不是好玩的!”

    賈瑛道:“哪裏這麼嬌氣!”又兩眼放光的指了外頭:“快看!用棒子打衣服!!”

    襲人and晴雯等:“……”所以這到底有什麼好稀奇的?!

    晴雯無奈坐到邊兒上:“祖宗!別鬧了!出個門倒好像劉寔進了石崇家的似的!這真是睜眼瞎考狀元——活丟人!”

    賈瑛糾正她道:“不是進石崇家,是進石崇家的廁所!”

    晴雯和襲人忍不住又捂著嘴笑了。

    賈瑛也不理她們。畢竟她們的笑點就好像女人的大姨媽——飄忽不定。讓人總是怎麼也琢磨不透。

    前頭又有婆子叫道:“三姑娘,璉二爺說起浪了,讓您坐穩些!”

    襲人忙應了。晴雯又起身強行按著賈瑛坐下:“快坐下!不然一會兒有你好受的!”

    賈瑛道:“我纔沒那麼嬌氣!猛男瞭解一下?”

    晴雯:“……”晴雯沒好氣的道:“你快歇著吧!別說猛男,就是鐵打的人也經不住行船的苦啊!你是不知道,那浪頭打起來,整個船都天旋地轉。吐也沒地兒吐,躺也沒地兒躺,不知道有多難受呢!”

    襲人好奇道:“晴雯,你坐過船啊?”

    晴雯道:“坐過!當然坐過!我那時候被賣來賣去的時候,什麼沒坐過?!別說船了,就是裝畜生的籠子,我也是待過的!”

    賈瑛驚訝道:“你是被賣的?那你表哥表嫂……”

    晴雯苦笑道:“又不是親的……只是平白多的幾個便宜親戚罷了。”

    賈瑛看著她,一臉不解。半晌又道:“你若真是被拐的,不如帶你去衙門報案吧?……那你父母萬一找你,你就能回家了!”

    晴雯聽了這話,一時間又驚又怒。含淚說道:“做什麼要我出去?你若是嫌我,想變著法兒打發我出去,那也不能夠!”

    賈瑛莫名其妙道:“我何時要叫你出去?不過是叫你衙門報案,若是真有你父母尋來,你也好回去和他們一家團圓。”

    晴雯哭道:“我橫豎不去!你只管去報吧,我就是一頭碰死了,也絕不出去!”

    襲人見她們又鬧起來,忙過去勸了:“好端端的……這又是怎麼了?”

    賈瑛百口莫辯:“我也不知道啊!這……我這也是一片好意!怎麼就……罷了罷了!”賈瑛道:“你不要哭了。你要是不喜歡,我們不去報便是。”

    又抽了手帕給她:“快擦擦眼淚!哭的花臉貓似的。——要是讓別人瞧見了,一準兒以為我欺負你。”

    晴雯這才收了淚,抽抽涕涕的拿著手帕拭淚。

    襲人也道:“就是!三姑娘肯帶我們出來玩,本就是爲了讓高興。你再想想還在家裏的麝月秋紋——你要是傷心,那反倒不美了。那豈不是辜負了姑娘的一片心?”

    晴雯抽噎道:“我、我又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只是我顛沛流離了許多年,好不容易被老太太看中,被賴大娘送了進來做了個丫頭,過上了原來我想都不敢想的日子,我實在是不想再出去了……”

    賈瑛道:“不出去!這輩子都不出去!你就跟著我,有我一口飯吃,就有你一口湯喝。”

    晴雯這才破涕為笑。

    襲人看著她心裏嘟囔:蠢貨!你一輩子都不出去,那將來寶玉嫁了人,你也守在賈家唄!——真真的無腦發言!

    又想起某個人,襲人的臉不覺紅了。晴雯稀奇道:“襲人,你怎麼了?”

    襲人搪塞道:“我有些熱!”

    晴雯看了看外邊還半凍著的河水:“?????”

    襲人也自知失言,紅了張臉跑了出去。

    賈瑛嗑著瓜子:“襲人終於瘋了?!”

    晴雯:“……”晴雯看著賈瑛,語重心長的說:“海燕啊,你可長點心吧!”

    賈瑛:“……???”

    ……

    賈瑛坐的這艘船前頭的船裡,一個長相英俊風流,穿著寶藍底菖蒲紋路,胸口後背繡著紫金兩色團花杭綢直裰的男子坐在椅子上,嘴裏不住地抱怨著:“果然,我是一塊磚,哪裏需要哪裏搬!——這不,二太太病了,又想要讓三妹妹回去,好給她奶嬤嬤增添些臉面,所以就派我來護送她了!——哼!好事沒人想著我,這些破事頭一個想我!——淦!真是晦氣!”

    小廝忙勸道:“二爺彆氣!這金陵可是六朝古都,銷金的好去處!二爺離了二|奶奶的眼睛,豈不是如野驢……咳咳,豈不是自由自在,隨心所欲?”

    賈璉沉吟了一下:“你說的對。……所以你知道金陵哪兒好玩嗎?”

    小廝笑道:“小的哪裏知道!小的還指望跟著二爺,長長見識呢!”

    賈璉大笑:“好好好!定不會讓你失望便是!”

    小廝忙討好道:“多謝二爺!”

    …………

    金陵碼頭。

    “楊老闆早!”一個小夥計元氣滿滿的叫道。

    那個被稱之為“楊老闆”的,是一個鵝蛋臉,瘦高個,肩膀有些瘦削,一臉淡愁。長的頗有些男生女相的中年人。他笑著跟夥計打招呼:“早!”

    夥計問他:“楊老闆今天還來碗金陵素面?”

    楊老闆笑道:“今兒個不是來吃麪的!——有親戚過來。我來接一下。”

    夥計恍然大悟的“哦”了一聲。然後笑道:“那一定跟楊老闆一樣,是一等一的大美人!”

    楊老闆笑著搖搖手。

    夥計一臉疑惑:“不好看?”

    楊老闆笑道:“不!不是不好看,是太好看了!你要見過他,就知道我這種長相不值一提罷了。”

    夥計:“……”夥計一臉不信:“楊老闆你就是我見過最漂亮的!除了我偷瞥過一眼的那個招紅院的眉萱,我就沒見過比你更好看的!”

    楊老闆笑著嘆道:“還是太年輕啊!”又回憶道:“我太太活著的時候,那才叫漂亮。可惜……”楊老闆苦笑:“‘草木腥腐終無情,美人薄命如花輕。’到底還是都沒了……”

    夥計見楊老闆又陷入了悲觀的情緒之中,不免捶自己腦袋:該死!怎麼又戳人家傷口了?!於是忙道:“楊老闆真不吃麪嗎?我給你下!下大碗的!”

    楊老闆被他逗笑了:“謝謝趙兄弟!不過不必了。——啊!”楊老闆驚喜道:“船來了!”

    只見前後幾艘低調的木船,慢慢的靠到了岸邊。但如果有識貨的,一眼就能看出,這木船乃是由多年的老紅木鍛造而成,上面再刻上屬於本家的暗紋——

    一株盛開的梅樹。別的還都暫且不說,單船上露出的簾子,就價值百金。——這便是屬於世家大族的低調的奢華了。

    楊老闆忙迎了上去:“公子!”

    只見船上掀開簾子,走出一個出塵脫俗的謫仙來。

    鏡中貌,月下影;波湛橫眸,霞分膩臉。

    冰為肌,玉為骨;花為容,月為貌。

    靨笑春桃,唇綻櫻顆。

    翩若驚鴻,婉若游龍;榮曜秋菊,華茂春鬆。

    髣髴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颻兮若流風之迴雪。

    遠而望之,皎若太陽升朝霞。

    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淥波。

    穠纖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約素。

    延頸秀項,皓質呈露,芳澤無加,鉛華弗御。

    丹唇外朗,皓齒內鮮。明眸善睞,靨輔承權。瑰姿豔逸,儀靜體閒。

    抿唇輕笑,傾國傾城。

    小夥計嚇得變成了小火雞:“這這這……這是仙子嗎?!”

    楊老闆:“……呵。男人。”果然每個都一樣!楊老闆選擇性忘記了自己前些年初見公子的蠢樣,只覺得老爺說的對,現在外邊到處都是野狼了!!

    跟著林慕回來的香菱,不,現在應該叫英蓮了。英蓮撇撇嘴道:“這些臭男人!——沒一個好東西!都盯著公子作甚?”

    封氏得了女兒的陪伴,這些日子又被林家請來的大夫好生的調養的身體,臉色好了不是一星半點:“以公子的容貌,走到哪兒自然都是焦點。——這也不奇怪。”

    英蓮又哼了一聲,嫌惡的瞥向外邊:一群好|色的癩蛤蟆!

    杜挽過來請英蓮母女:“甄太太,甄小姐,到地方了。請下船。”

    封氏忙給女兒帶了帷帽,然後再挽了她下船。期間不時細心的給她整理、遮掩。

    英蓮笑道:“娘,不必擔心的!你看前頭,哪裏還有人看我們?”

    封氏:“……”倒也不必這麼直接。

    林慕和楊老闆又交談幾句,就轉身上了轎子。

    林百合、林離墨、楊老闆等人上馬陪同。而封氏和英蓮則上了後面的小轎,轎伕抬起,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去了林家在金陵的宅子。

    離墨在路上忍不住抱怨:“我就說要低調些啦!”

    開平懟他:“還怎麼低調?再低調也不能把爺臉劃了吧?!”

    離墨反駁:“我又沒說……”

    開平冷哼:“你放心!但凡爺的臉在,我們就低調不了!”

    離墨:“……”無法反駁。

    林慕在轎子裡輕笑出聲:“好啦!多大點事?不過開平說的對,我們沒法低調。——畢竟京裡的人都盯著我們,我們要是偷摸的出京,指定更惹人注目。倒不如大方的出來,只說是玩樂順帶著過來查賬便是。”

    離墨開平幾人這才道:“是!”

    ……

    行不多時,就到了林家在金陵宅子的正門口。

    提前在此等待的管事小廝們見主家來了,忙大開中門,迎了林慕等進去。

    林百合等也在上馬石旁下了馬,大步走了進去。

    進去後林慕又換了二轎,再進去方是內院。

    離墨掀了簾子,開平小心摻了林慕下來。

    就見院子裡,站著齊刷刷一院子的各部管事。齊齊躬身行禮道:“公子安好!”

    林慕點點頭:“諸位叔叔不必多禮。進來吧。”

    說完,起身進了屋。

    管事等也斂聲屏氣,紛紛進了正廳。

    又是一番繁雜的客套試探,還有人拿了七分真三分假的賬本,企圖矇混過關。在看著弄虛作假的同伴被上頭坐著的那位少年公子一個個的罵的狗血噴頭,還有幾個當場被髮落了之後,所有人都收斂了手腳,老實的更加戰戰兢兢,不老實的也畏首畏尾,唯恐被捉了去。

    林慕看了看底下人的神色,知道都被敲打的差不多了。她畢竟剛來,不宜和他們鬧得太僵。

    林慕心思轉了轉,又誇獎、賞賜了一個老實的管事後,告訴他們:“今兒個我就不再查了。你們回去,把賬再好生的捋捋。我不管你們是變賣家當,還是四處求借,總之把賬要給我捋平了。過些日子我再派人去查,若是有虧空或是對不上的地方……呵。”

    眾人忙道:“請公子放心!”

    林慕這纔打發了他們下去。

    ……

    閒雜人等走後,林慕引入正題:“楊叔,可知道了‘紫玉妒母草’的方位地點?”

    楊老闆恭謹道:“公子,我們的人正在加急調查。已經大概確定方位,細緻的位置還需要再過幾日。”

    林慕點頭:“那就好。”

    又看了看楊老闆:“楊叔有話不妨直說。”

    楊老闆猶豫半晌,才道:“公子,處理家中蛀蟲雖好,但是我怕……怕他們……”

    “怕他們狗急跳牆。對嗎?”林慕挑眉道。

    楊叔點頭:“公子聰慧。萬一他們窮兇極惡……”

    林慕卻大笑道:“我不怕他們跳,就怕他們不跳!”

    楊叔驚愕道:“公子?……”

    林慕冷笑道:“家裏有了內賊,自然越快趕出去越好。如今太平的時候不去發落了他們,難道要等著有一天關鍵時候他們突然發難,反口咬林家一口?楊叔,現在林家正是太平的時候,我們手裏攥著他們全家老小的身契,是我們佔優勢。但如果引而不發,等到關鍵時候,他們突然來個反水,那我們可就一點優勢也不佔了。”

    楊老闆這才點頭:“公子大才!”

    林慕笑著搖搖頭,又問起了林家在金陵的鋪子。

    林百合無奈道:“公子……公子舟車勞頓,不如先暫時安歇,改日再問?”

    楊老闆頓了頓,也笑道:“是啊!公子身體不好,還是先休息為妙。”

    林慕本不想歇,但看了看周圍都把她當瓷娃娃看了的人:……算了。

    林慕無奈的點頭笑道:“那好吧。”雖然她也確實有些不適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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