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爱青果
去書架

第六十章:莫因詩卷愁成讖,春鳥秋蟲自作聲

    賈母冷眼看著薛寶釵不斷向自己心中的孫女婿大獻殷勤,心裏簡直跑過了一萬頭吐著唾沫正在瘋狂咆哮著的羊駝君。

    這時,忽然有人來報,貴妃娘娘差人從宮裏送出一個燈謎兒,命大家去猜。眾人聽了連忙出門要去猜。

    賈瑛也興沖沖的往前頭走,林慕慢騰騰的路過跟他道:“謎底是爆竹,”

    賈瑛憤怒的說:“劇透狗喝涼水塞牙!”

    林慕嘲笑道:“這算哪門子劇透?——你難道沒看過紅樓夢?”

    賈瑛:“我當然……等等!”

    賈瑛目瞪口呆的看向林慕:“你!你你你……!”

    林慕衝他淡然一笑:這個蠢貨!自己給了不知道多少暗示。他一個都沒有接到!——且不說別的,在這個朝代,天使是指朝廷派遣的使者。——所以又是哪裏來的翅膀!還有那個“沒愛過。保大。救我媽。”這個時代人哪裏知道這個梗!自己都這麼明顯了,這個蠢物都不知道。林慕真是給氣的沒脾氣了。

    賈瑛本來都預設林慕可能就是平行世界的古代土著人了。結果這個王八蛋突然自爆了?!

    emmmmmm賈瑛忍不住手癢想打人。(當然,最大的可能是被林慕按到地上摩擦。嘻嘻。)

    但是眼下這麼多人,賈瑛也沒辦法仔細問他。只好嚥了這口老血,心裏罵著混蛋你給我記住了!然後恨恨的趕路。

    到了地方,只見有一個小太監,手裏拿了一盞四角平頭白紗燈——這種燈是專為燈謎而制的。燈上面已有一個謎語,眾人都爭看亂猜。

    薛寶釵遠遠看見宮裝。就忍不住冷笑:狗貴妃!賈家人沒有一個好東西!

    湘雲拉了她:“寶姐姐,我們快過去看啊!”

    薛寶釵忙掛上笑容應了,又和湘雲等人一起近前細看。

    燈謎是一首七言絕句,說句實話,其實沒什麼新鮮的。寫出來就是七歲小兒都能猜出來的那種。

    燈謎面是:

    能使妖魔膽盡摧,身如束帛氣如雷。

    一聲震得人方恐,回首相看已化灰。

    ——簡單吧?雞兔同籠都比它難。

    但是架不住出題的是貴妃,所以眾人口中少不得稱讚,只說難猜,故意尋思,其實一見就都猜著了。

    小太監又道:“眾小姐猜著了,不要說出來,每人只暗暗的寫在紙上,然後你們每人也作一個進去,一齊封進宮去,娘娘自驗是否。”

    眾人忙應了下來。各自暗暗的寫了半日。賈母還一併將賈環賈蘭等傳來,叫他們都猜了,然後寫在紙上。

    然後各人再都拈一物作成一謎,用恭楷寫了,掛在燈上。太監捧著燈去了。

    ……

    “十二樓中盡曉妝,望仙樓上望君王。鎖銜金獸連環冷,水滴銅龍晝漏長。

    雲髻罷梳還對鏡,羅衣欲換更添香。遙窺正殿簾開處,袍袴宮人掃御床。”

    “遙窺正殿簾開處,袍袴宮人掃御床……”

    “……唉!”賈元春忍不住反覆的念着。又忍不住幽幽嘆起氣來。她苦笑著想道:她大概可能是歷代的貴妃裡,最丟臉的一個了吧?

    前幾天,還滿世界傳聞說皇上寵愛於她,甚至不惜把家世驚人的皇后禁足罰抄。這個傳聞讓整個宮裏的人都對她畢恭畢敬。甚至就連一直和她作對的麗妃那幾天都躲著她走。見到她就誠惶誠恐的跪下行禮道:“妾參見貴妃娘娘!貴妃娘娘萬福金安。”

    甚至就連自己的家人,都有勇氣衝着深受太上皇、太后和皇上信賴的太醫院院首王濟仁說出那句:“……若耽誤了,打發人去拆了太醫院大堂!”

    多麼囂張!多麼跋扈!但這還是皇親國戚的排場不是?!若是連個像原來自己家裏連一個太監都要小心伺候,那自己這個貴妃當的還有什麼意思?!

    “娘娘!”昨兒個剛分撥來的宮女叫她:“娘娘,小輝子回來了。”

    賈元春忙回頭:“快快有請!”

    小輝子——也就是來賈家捧燈的那個進來請安道:“奴婢小輝子叩見貴妃娘娘金安!”

    賈元春忙扶了起來:“快起來!”

    小輝子順勢起來,然後笑道:“娘娘,您叫奴婢拿的花燈奴婢已經叫賈家老太君等人看過了。這是她們寫的答案和回聯。”

    賈元春忙接過來看——除了迎春和賈環,大家都答對了。賈元春這才放心:老太太她們都是一等一的聰明人。應該看懂我燈謎裡讓他們小心謹慎,輝煌之後恐有大禍,不然怕會被主人(皇上)棄之如敝履的深意了吧?

    想到這,賈元春迫不及待的看向她們的燈謎。——如果她們懂了,一定會也給自己一個暗示的,

    除去那些逗樂的東西,只見燈謎裡是:

    天運人功理不窮,有功無運也難逢。

    因何鎮日紛紛亂,只為陰陽數不同。

    ——動亂如麻的算盤。

    階下兒童仰面時,清明妝點最堪宜。

    遊絲一斷渾無力,莫向東風怨別離。

    ——飄飄浮蕩的風箏。

    前身色相總無成,不聽菱歌聽佛經。

    莫道此生沉黑海,性中自有大光明。

    ——清淨孤獨的海燈。

    ……emmmmm沒一個吉祥的東西!好吧。賈元春自我安慰道:這至少說明,她們聽懂了。是好事。

    ……應該聽懂了吧?

    ——嗯!肯定聽懂了。要不然大過節的,怎麼會做此不祥之語?

    ——什麼?!為什麼老太太沒做?那當然是爲了避人耳目了!你想想,老太太這麼大年紀,人精似的,做些不詳的東西,不白白的惹人注目?

    ——賈元春如是想道。

    賈元春這才放鬆的笑了。又對小輝子誇獎道:“你做的很好!這些,”賈元春掏出一些銀錁子:“都是賞你的!”

    小輝子笑的見牙不見眼:“多謝娘娘賞賜!”

    賈元春又道:“還要煩你再去給我家裏人送些東西。就這些——宮制詩筒,還有茶筅。”

    宮女道:“娘娘不用方纔找出來的缶嗎?”

    賈元春呵斥道:“哪裏有你說話的份兒?”

    宮女這才閉嘴。

    賈元春心裏又罵了句該死的袁嬤嬤!這個皇后身邊的老狐狸——專門主管各宮宮女分配的掌事嬤嬤,就是專門給自己分撥了這些不懂尊卑禮節的野人宮女!她打算氣死自己!

    小輝子低頭笑了笑。詩筒——是也,缶——否也。

    這個腦補能力一級棒的貴妃又給自己加了什麼戲?!

    賈元春讓人把宮制詩筒、茶筅都給了小輝子,自己也心情輕鬆的胡亂猜了猜燈謎,然後一併給了他。忽又想起來一事,跟他道:“‘落日繡簾卷,亭下水連空。’大觀園之景,獨一無二,美不勝收。可自我去過之後,料想父親必定敬謹封鎖,不敢使人進去騷擾,那豈不寥落?況家中現有幾個能詩會賦的姊妹,何不命她們進去居住,也不使佳人落魄,花柳無顏。你去告訴祖母等人,只讓寶玉等在園中居住,千萬不可禁約封錮纔是。”

    小輝子領命,又再行個禮,這才扭身出了宮殿。

    賈元春一個人在宮裏吐了口氣,再側耳聽著外面的管絃樂器之聲。她又呆呆的看向了外邊。

    宮女以為她是惱怒外邊打擾她清淨,於是不免勸道:“娘娘,回去休息吧!這是陛下和麗妃娘娘在北海池遊玩呢!”

    賈元春呆呆的聽著。

    麗妃?麗妃?!那個前幾天對自己卑躬屈膝的麗妃?

    ……哈!哈哈哈!如今自己被陷害禁足在宮裏,麗妃卻仍然還是那個服侍皇上左右,一等一得寵的麗妃娘娘。

    何其荒唐!何其諷刺!!

    賈元春站在月光下,隔著宮牆,呆呆的看向奏樂的北海池。

    ……

    小輝子從香櫞宮裏出來,又胡塞了一頓。這纔去賈家傳諭:“娘娘諭旨,命寶玉等只管在大觀園中居住,不可禁約封錮。”

    賈母等叩首領命。

    小輝子扶起她們,又笑道:“娘娘所制的燈謎,大家都猜著了,惟二小姐與三爺猜的不是。小姐們作的娘娘也都猜了,不知是與不是?”

    說著,小輝子將寫的都拿出來。眾人看時,有猜著的,也有沒猜著的。但都胡亂說猜著了。小輝子又將頒賜之物送與猜著之人——每人一個宮制詩筒,一柄茶筅。獨迎春,賈環二人未得。迎春也不在意,自認為不過玩笑小事罷了,也不介意,倒是賈環,自己覺得沒趣至極。——果然就不該和二房有什麼聯絡的。上回去要了次薔薇硝,硝是要到了,彩雲差點被趕出去。要不是金釧兒……罷了。賈環嘆了口氣:死者為大。不想了。不想了!……

    又坐了不一會兒,小輝子喝了幾口茶水,然後懷裏就揣著賈母等“賞賜”的金錢,起身大搖大擺的走了。

    賈母等也沒什麼不高興的。

    林慕冷眼看著,不覺失笑。

    賈瑛偷偷問她:“你又笑什麼?”

    林慕瞥了他一眼,道:“我笑可笑之人。”賈元春的示警都這麼明顯了結果竟一個看出來的人都沒有嗎?

    賈瑛不明就裏,只以為林慕在諷刺自己:“呸呸呸!”

    林慕:“……”扶額。羊駝雖好,可沒有腦子啊!

    這邊,賈母見宮裏的元春這般有興致,越發喜樂起來。——畢竟賈母覺得,元春有興致=過得好=在宮裏受寵=高枕無憂。

    所以賈母便命人做了一架小巧精緻的圍屏燈來,又命人擺設於屋中,又命他姊妹各自暗暗的作了,寫出來粘於屏上。然後又預備下香茶細果以及各色玩物,為猜著之彩頭。

    賈政出去跟好友聚會回來,見賈母這般高興,而且現在還在節中,所以晚上也來承歡取樂。

    賈政自己又設了酒果,備了玩物,上房懸了彩燈。請賈母來賞。

    賈赫表示你怕不是腦子有貓餅!連夜帶著邢夫人跑了。

    坐座位的時候,賈母自然首席。賈政次之作陪。賈母又叫了林慕過來,賈政也忙叫了賈瑛。

    賈瑛過來圍著賈政轉圈圈。賈政忙道:“快坐下!我眼睛都被你轉暈了!”

    賈瑛道:“老爺,你看我這身衣服怎麼樣?”是不是覺得太花哨了?不配我一個猛男?

    賈政打量了一會兒,又忍不住悲涼的想道:可憐我兒爲了家族榮興,竟要每日以紅粉巾幗示人!推人及己,想來他應該心裏很難過吧?

    於是賈政悲壯的拍了拍賈瑛的肩膀:“我兒!你辛苦了!”

    賈瑛:“……?????”我爹的腦子好像壞掉了……

    賈母聽不下去了。罵賈政道:“政哥兒,你瘋了不成?!哪有對孩子說‘辛苦了’的!”

    賈政搖頭:“母親有所不知。”

    賈母:“那就願聞其詳。”

    賈政:“……母親就當我沒說。”

    賈母:“……”呸呸呸!

    林慕在旁邊不停忍笑。作為一個旁觀者,她大概已經猜出了是怎麼回事。

    賈政又拉了賈瑛坐了。好像想說些什麼,連忙左右掃視,然後問道:“怎麼不見蘭哥?”

    地上站著的婆娘忙進裏間問李紈。

    原來這席是賈母、賈政、林慕、賈瑛四人一席;又因王夫人得知嬤嬤病死,大為慟痛,一時間竟病了去,所以下邊是是寶釵、湘雲兩人一席;迎、探、惜三春又是單另一席。又因為被地上的婆娘丫鬟站滿了。所以李紈、王熙鳳二人在裏間又一席。

    李紈見婆子進來問,忙起身笑著回道:“他說方纔老爺並沒去叫他,他不肯來。”

    婆子又出來回覆了賈政。眾人都笑著說:“天生的牛心古怪!”

    賈政也不生氣,畢竟小孩子脾氣罷了。於是就忙遣在一旁傻站著的賈環與兩個婆娘將賈蘭喚來。

    賈母又讓賈蘭在身旁坐了,抓果品與他吃。

    而賈政則讓人把自己備的彩頭之一——一整套四書五經拿來,一一分發給了本席上除了賈母的人。

    賈瑛:“……爹你沒事吧?!”

    林慕:“……噗!多謝二舅舅啦!”哈哈哈!

    賈蘭:“……爺爺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賈政瞪了一眼賈蘭:“別胡說!聖人書就是最好的禮物!”又給了賈環一套:“專心讀書!”

    賈環:“……”這種事就不要想著我了謝謝。

    賈母扶額:“賈政你有病就吃藥!”

    賈政委屈:“兒子也是一片拳拳愛子的好意啊!”

    賈母:“……”很好。原來是腦子缺弦。微笑JPG

    賈母指著賈瑛道:“慕哥兒、蘭哥兒、環哥兒你送書也罷了。——畢竟他們要科考。寶玉你也送書??!幹嘛?讓她給你考個女狀元,再娶個公主回來?!!”

    賈政興奮道:“好啊!好啊!寶玉,爹就靠你了!”

    賈母:“……”賈母忙喊道:“快請太醫!政哥兒瘋了!!!”

    賈政:“……母親你也不必如此。。。”

    賈母白了他一眼,去和大家說笑取樂。但是無奈大家都有所拘謹。往日席間說笑的不過鳳姐、賈瑛幾人。今兒個鳳姐去了裏間,賈瑛坐在賈政旁邊被賈政叨叨要多讀書,叨得眼冒金星。林慕在不陰人和不談戀愛的時候,更是懶與人共語,所以也不肯多語。其餘的只有湘雲素喜談論。但今日賈政在席子也自緘口禁言。寶釵原不妄言輕動,便此時亦是坦然自若。

    席間一派清淨。讓賈母無奈扶額。

    賈政漸漸也感到了些不自在,在席裡企圖挑起些話頭,但都失敗了。反而更使人人戰戰兢兢。有的已經開始小聲的背各種古書了。

    賈母:“……”賈政你腦子有坑啊?!大過節的你過來抽查功課呢?!點人家起來背書真虧你做的出來!!!

    但看著賈政那一臉“我是不是又壞事了”的驚慌無措,賈母又心軟了:算了。自己養的娃,不還得自己給他擦屁股?!

    於是賈母笑道:“你在這裏,他們都不敢說笑。沒的倒叫我悶。你要猜謎時,我便說一個你猜。——但若猜不著是要罰的。”

    好不容易有個話題,賈政自然趕緊接住。於是賈政忙笑道:“自然要罰!——可兒子若猜著了,也是要領賞的。”

    賈母笑道:“這個是自然的!”

    說著便念道:

    猴子身輕站樹梢。——打一果名。

    賈政聽了就知道是荔枝,但爲了哄老太太高興,便故意亂猜別的,被罰了許多東西。然後賈政方說了正確的,自然也得了賈母的東西。

    然後賈政也念了一個給賈母猜。賈政道:

    身自端方,體自堅硬。

    雖不能言,有言必應。

    ——打一用物。

    說著,就把謎底悄悄的告訴賈瑛。賈瑛瞬間意會,又悄悄的溜過去告訴了賈母。賈母想了想,嗯!果然不差,便說:“是硯臺。”

    賈政讚美道:“到底是老太太,一猜就是!”

    回頭說:“快把賀彩送上來!”

    地下婆子們答應一聲,大盤小盤一齊捧上。賈母心跳了一跳:不會又是四書五經吧?!

    賈母提心吊膽的逐件看去,見都是燈節下所用所頑新巧之物。——沒有四書五經。不由狠狠的鬆了一口氣,心中甚喜。遂道:“給你老爺斟酒!”

    於是賈瑛執壺,迎春送酒。

    賈政又喝了幾杯。賈母又趕他:“快回去休息吧!”

    賈政道:“老太太不能有了孫子,就不要兒子啊!就讓兒子也享受一會兒天倫之樂吧!”

    賈母又嗔了他一眼。這纔回頭跟賈瑛說笑取樂。

    林慕有意引著賈政想想賈元春的深意,於是道:“二舅舅,你瞧瞧那屏上。”

    賈政回頭望去。

    林慕笑道:“都是姊妹們做的。二舅舅要再猜一猜嗎?”

    賈政笑道:“自然要猜的。”於是起身走至屏前,只見頭一個寫道是:

    能使妖魔膽盡摧,身如束帛氣如雷。

    一聲震得人方恐,回首相看已化灰。

    賈政道:“這是炮竹?”賈瑛答道:“是。”

    賈政心裏就存了個疙瘩。

    賈政又看道:

    天運人功理不窮,有功無運也難逢。

    因何鎮日紛紛亂,只為陰陽數不同。

    ……

    一樣一樣看下來。賈政心內不由沉思道:娘娘所作爆竹,此乃一響而散之物。迎春所作算盤,是打動亂如麻。探春所作風箏,乃飄飄浮蕩之物。惜春所作海燈,更是越發的清淨孤獨。——今日乃上元佳節,如何皆作此不祥之物為戲?

    心內愈思愈悶,因在賈母之前,不敢形於色,只得仍勉強往下看去。只見後面寫著七言律詩一首,卻是寶釵所作,隨看道:

    朝罷誰攜兩袖煙,琴邊衾裡總無緣。

    曉籌不用雞人報,五夜無煩侍女添。

    焦首朝朝還暮暮,煎心日日復年年。

    光陰荏苒須當惜,風雨陰晴任變遷。

    賈政看完,心內自忖道:“此物還倒有限。只是小小之人作此詞句,更覺不祥,皆非永遠福壽之輩。”想到此處,賈政更覺煩悶。

    林慕有心再提點一二。所以站起來笑道:“上元佳節,如何都如此沉默?不如林慕來講個故事,權做取樂如何?”

    賈瑛拍手:“好好好!!”

    賈母也自無不應:“自然是好的。”

    於是林慕講道:“話說人生萬事,前數已定,盡有一時間偶然戲耍之事,取笑之話,後邊照應將來,卻像是個讖語響卜,分毫不差……”

    故事很是俗套。無非是一個窮書生得了機緣終成大官蔭庇子孫的故事。但無奈林慕講的是真好。賈母賈政等都聽的津津有味。

    林慕見賈政根本沒理她最開始那段暗示,只好又編出來一個反派家族,處處與男主作對。然後男主升級打怪,讓反派家族敗落:“……常言道‘月滿則虧,水滿則溢’,又道是‘登高必跌重’。如今這張家赫赫揚揚,已將百載。一日樂極悲生,正應了那句‘樹倒猢猻散’的俗語,白白虛稱了一世的詩書舊族,——這也無法。畢竟否極泰來,榮辱自古周而復始,豈是人力能可保常的?……”

    賈政聽著,不覺痴了。呆呆的想了半日,大有悲慼之狀。因而將適才的精神減去十分之八九,只垂頭沉思。

    眾人聽完了故事,嘰嘰喳喳,聊的也酣。賈母卻見賈政如此光景,想到或是他身體勞乏亦未可定?又兼之恐拘束了眾姊妹不得高興頑耍,所以對賈政道:“你也不必猜了,去安歇罷!讓我們再坐一會,也好散了。”

    賈政一聞此言,連忙答應幾個“是”字。又勉強勸了賈母一回酒,告誡了賈瑛幾句,這才退出去了。回到房中來回思索,翻來覆去也難成寐。自是傷悲感慨,不在話下。

    且說賈母見賈政去了,便道:“你們可自在樂一樂吧!”

    於是眾人更加說笑取樂起來。

    賈母也和李紈和眾姊妹說笑了一會,便覺得有些困倦起來。聽了聽已是漏下四鼓,遂命將食物撤去,賞散與眾人。又起身道:“我們安歇罷!明日還是節下,應當早起。那就明日晚間再玩罷。”

    眾人自無不應。
上一章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