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爱青果
去書架

第四十五章:眼睜睜把萬事拋須要退步抽身早

    王夫人等幾人這幾日日日忙亂,一直忙到十二月將盡時,才把所有要準備的東西都準備齊全。

    ——各處監管也都交清了賬目;各處古董文玩,也已陳設齊備;採辦鳥雀珍獸的,不管是仙鶴、孔雀,還是小鹿、兔、雞、鵝等類,也都已經買全,交於園中各處像景飼養;賈薔那邊小戲子們也能演出二十出雜戲來了;小尼姑、小道姑也都學會了念幾卷經咒……這時,賈政才略覺心意寬暢。又想起自己和倒黴兒子的約定,不由失笑。於是叫賈瑛請賈母等進園,斟酌觀賞。

    等確定一切都點綴妥當,再沒有任何一些遺漏不當之處了。賈政才擇了個吉日題本上奏。奏本上寫著的日期,也奉硃批准奏。言說“次年正月十五上元之日,恩准賢德貴妃省親。”

    賈府領了此恩旨,越發晝夜不閒,就連年也不曾好生過的。

    人人都忙的腳不沾地——當然,也是快活的就是。個個臉上都是欣喜的笑容。

    倒是林慕一家,得了秦業等人的口供,拿了那個秦業死前說的“重要的東西”。——原來是一個圖案奇怪的玉佩。雖然說不知是何寓意,也仍舊不知幕後之人,但總算也有了些頭緒。為此,林家一家舒心順意、舒舒服服的過了個好年。

    尤其最近常纏着兒子的薛家不見了。更是讓林如海美得不行。整個人都精神了。

    那麼各位看官就會問了,薛家呢?難道放棄了林慕——我們的女主角了嗎?

    No!No!No!小同學,你想的太簡單了。不是他們不想纏,而是他們沒有心情再纏了。

    前文我們不是說過,胡太醫去給薛蟠薛大傻子治腿了嗎?那麼你們再想想,他用的是什麼手段?手術啊!!就連現代醫學這麼發達,手術都有一定的風險,更不要提科學落後的古代了!除非是華陀、扁鵲那樣的神醫,否則在古代動手術基本上就是找死。

    那有人又會問了,“胡太醫”是那樣的神醫嗎?是!他是!他太是了!!他都已經“神”的不能再“神”了!都神經了!!你想想,尤二姐肚子裡那個孩子,是怎麼掉的?不可能說,他在尤二姐那兒醫術那麼差,在薛蟠這兒就華佗附體了吧?!那是不可能的!所以結果就可想而知了。

    薛蟠被鋸掉了一條腿,大出血差點沒命。要不是太醫院院首王太醫那天過來給鬧了胃腸的賈瑛診病,聞見了薛家的血腥味,好奇的過來看了一眼,薛姨媽就要迎來“晚年喪子”的悲慘命運了。

    但是,雖說薛蟠幸運的撿了條命回來。但是他的腿已經被鋸掉了,那就是大羅金仙也沒辦法了。薛姨媽哭的昏天黑地,恨不得殺了那個該死的胡庸醫纔好。但是胡庸醫見勢不妙,早就一溜煙的跑了個沒影。薛家往哪兒找去?只能捏著鼻子認下了倒黴。薛姨媽那叫一個悔不當初啊。

    試問各位看官,在這種情況下,薛家是有多大的心,才能跟沒事兒人似的接著纏林慕啊?反正薛家自認,他們是沒有的。

    我們再把目光投回賈家,展眼間元宵在邇。自正月初八起,就有太監出來先看方向。

    有人說,看方向幹嘛?難道皇宮的人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不不不,不是這個意思。“看方向”指的是看各處房屋的作用、地點。比如說,貴妃在何處更衣?何處燕坐?何處受禮?何處開宴?何處退息?等等等等。要不然到時候貴妃來了,出了些意外,比如下大雨了,衣服給弄髒了。

    那到哪兒換衣服啊?難不成太監宮女們陪著淋成落湯雞的貴妃四處冒著雨找不成?那不成的。得提前檢視。檢視的差不多,心裏有了譜之後,這撥小太監們就紛紛回宮去了。

    又有巡察地方總|理關防太監等,帶了許多小太監出來,各處關防,擋圍幙,以免有閒人看見貴妃玉面。又指示賈宅人員何處退,何處跪;何處進膳,何處啟事,種種儀注不一。像電視劇裡,貴妃回來了,一群人“烏嚷烏嚷”的蜂擁而上,和貴妃拉著小手敘舊——活像村口王大媽回家。在古代那是絕對不可能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夫夫妻妻。君臣在上,父子在下。貴妃是皇上的女人,哪怕是個妾室,也不是臣子老婆可以拉著小手,嘴裏喊著“閨女!我的寶貝閨女”的存在。

    外面又有工部官員並五城兵備道打掃街道,攆逐閒人。

    賈赦等人則負責督率匠人紥花燈煙火之類。一直折騰到正月十四日。一切俱已停妥。可謂“萬事俱備,只欠‘貴妃’”。

    這一夜,可以說除了心大又不在乎這些的賈瑛呼呼大睡以外,賈府上下皆不曾睡。就連幹練的探春、風風火火的熙鳳,都是瞪眼到天亮。都空等著十五之日,貴妃歸來省親。

    至十五日方五鼓,自賈母等有爵者,都按品服大妝。無品的,也都穿戴整齊,打扮的十分正式。

    就說賈瑛自己吧,被神經兮兮的襲人大早上拉了起來,賈瑛還打著哈欠呢。

    晴雯也難得沒有跟襲人嗆。而是和秋紋、麝月幾個人,忙著給他淨麵梳頭,穿戴衣服首飾。又給他塞了幾塊糕點讓他吃。

    賈瑛哈欠連天的說:“幹嘛呀?我不吃……哈啊……”賈瑛又打了個哈欠:“我還得去榮壽堂給老太太、太太請安呢……到那兒就一塊兒吃早飯了……老太太喜歡看我吃飯。”

    晴雯一邊給他蓖頭,一邊吐槽說:“我的大爺,你也不看看這是什麼時候?老太太哪還有心情看你吃飯?

    ——恐怕連她自己都沒心情吃飯了!你快吃些吧!要不一會兒準餓。——而且到時候還得跪著,難捱著呢!”

    襲人猶豫了一會兒道:“她不願意吃,就先別讓她吃了。吃多了糕點到時候又口渴。喝完水一會兒又得如廁——到時候貴妃娘娘省親回來了,可哪有時間去呀!”

    晴雯沒跟她嗆。而是嘆了口氣道:“我又何嘗不知道?……只是怕她餓的難受。”

    賈瑛想了想,抓起兩塊往嘴裏扔。然後“咕咚咕咚”的喝了幾口茶。抹了下嘴道:“好了!好了!這下子不餓也不渴了!你們就放心吧!”

    晴雯襲人等都知道賈瑛這是有意寬慰她們,也都抿著嘴快活的笑了。

    ……

    鳳姐那屋,也熱鬧著呢。王熙鳳指使著平兒翻箱倒櫃的找衣服。賈璉看的頭大:“那幾件有什麼區別?!——我是說你常穿的那件就很好。”

    “那怎麼行?!”王熙鳳道:“那件顏色太豔了!要是搶了貴妃娘娘的風頭去可怎麼好?!”

    平兒拖著哭腔道:“也都怪我——我要是早替奶奶備件備用的,也不至於被那粗手粗腳的婢子毀了奶奶提前準備的衣服——以至於害得奶奶還要現找!”

    王熙鳳安慰道:“好平兒!你很好了!誰能想到有這麼一出呢?——還是快些找了,省的一會兒老太太、太太著急的好。”

    平兒抹了抹眼淚,又去開始瘋狂的翻箱倒櫃。

    賈璉看得眼熱。忍不住逗了平兒一句道:“好平兒,替我也找找?”

    王熙鳳:“……”老孃是死了嗎?你們當著我眉來眼去??

    平兒見王熙鳳臉黑了下來,乾咳了一聲,裝沒聽見賈璉的話,跑去裏屋接著翻騰去了。

    ……

    “哈啊!”賈瑛打著哈欠,懶洋洋的出來了。正好迎面撞上梳著長樂髻,戴著鴨青點翠鳳頭步搖,和幾朵紅絨宮花,配著景泰藍紅珊瑚耳環,穿著吃土色金絲織錦彈花暗紋繡五彩祥雲錦袍的鳳姐。

    賈瑛驚的嘴都忘了閉了,鳳姐看見他倒是笑了:“我的乖乖!真真是‘人靠衣裝,佛靠金裝’!我們寶玉這麼一打扮,簡直就像天上的仙女了!”

    平兒也定睛望去:果然好看!

    只見賈瑛頭上梳著百合分髫髻,正面戴著三翅鶯羽珠釵,旁邊襯著鑲水琉石鏤空雲煙銀釵;紅寶石串珠頭花和羊脂白玉蘭花步搖。耳朵上戴了一對東珠木蘭紋飾的耳墜,脖子上戴著她的赤金盤螭瓔珞圈——上面掛著通靈寶玉、長生鎖、寄名符等。手上戴著她的羊脂玉鐲子,和那個也不知道為什麼,寶玉從小就喜歡的銀製鑲珠的戒指。

    身上穿的是鵝黃色出風毛繡竹葉梅花圓領袍,配的青灰撒花馬面裙。既不太過出挑,又很是隆重。

    平兒看了,不禁附和鳳姐道:“奶奶說的是呢!三姑娘這麼一好好打扮,真真的人比花嬌!”

    賈瑛被這對主僕一唱一和誇的腳指頭都尬的摳了一座省親別墅。——誰要當仙女!誰要人比花嬌啊!他是藍孩子!藍!孩!子!

    鳳姐又拽著他左右的看,不免嘖嘖:“這身是晴雯給你配的吧?——肯定是她!可真好看!”

    賈瑛誇了回去:“鳳姐姐也好看。——不過鳳姐姐,你今天怎麼穿的這麼,嗯……樸素啊?”

    鳳姐“噗嗤”笑了出來,點著他的頭道:“我原以為,你璉二哥就夠憨了,不想你怎麼比他還憨?他是男兒,不懂也罷了,左右是沒長那個腦子——可是寶玉,你是姑娘,怎麼也不懂?”

    賈瑛:“???”

    鳳姐無奈的嘆口氣:“今天是貴妃娘娘省親。主角是貴妃娘娘——也只能是貴妃娘娘。我打扮的那麼豔麗,那不是搶了貴妃娘娘的風頭?——貴妃娘娘會不高興的。”

    “?!”賈瑛滿臉不信:“胡說!都是一家人,有什麼搶不搶風頭的!”

    “誒呦我的寶玉呀!”鳳姐被他搞得沒脾氣了:“你怎麼就不懂呢?貴妃娘娘回來省親,必須得是整個賈家最漂亮、最動人的那朵嬌花!——不然你叫貴妃娘娘的臉往哪兒擱?!”

    賈瑛聽了,不禁沉思起來。

    鳳姐叫他呆滯,又擔心是自己的話說重了。於是小聲叫他道:“寶玉?寶玉?!”

    賈瑛回神:“啊?”

    鳳姐這才放心。她笑著打趣道:“寶玉,想什麼呢?”

    賈瑛“噗嗤噗嗤”的笑:“鳳姐姐,我在想,幸好林慕沒來。——不然就他那個禍水臉,除了毀容也沒別的辦法了!哈哈哈哈!”

    鳳姐:“……”

    平兒:“……”

    賈瑛笑了一陣,又跟鳳姐道:“那鳳姐姐,我是不是要回去換身兒衣服?”

    鳳姐道:“不用!你這身就很好。——應該說晴雯的眼光從來就沒拉過胯!”

    賈瑛又道:“可是你不是說……”

    “害!”鳳姐道:“你跟我能一樣嗎?我是外嫁過來的媳婦,你是貴妃娘娘親自教養出來的閨女。——我打扮豔麗了是存心給娘娘找不自在;你打扮好看了,是給貴妃娘娘長臉,她當然高興。”

    賈瑛:“……”當女人好難啊……

    …………

    此時園內各處,帳舞蟠龍,簾飛綵鳳;金銀煥彩,珠寶爭輝;

    寶鼎焚百合之香,玉瓶插長春之蕊。整個園子一片靜悄,無人出聲。竟然就連咳嗽聲也不聞。

    賈家人分成男女兩隊;賈赦帶著男子等在西街門外,賈母帶著女子等在榮府大門外。街頭巷口,都用圍幙擋嚴。

    但是左等右等,怎麼等也等不來。正在眾人等的不耐煩之時,一個太監騎著高頭大馬而來,賈母等人忙接入賈家,殷勤奉茶,打聽訊息。

    太監輕飄飄的瞥了她們一眼,陰陽怪氣的說道:“你們也忒心急了!早多著呢!未初刻用過晚膳,未正二刻還到寶靈宮拜佛,酉初刻進大明宮領宴看燈方請旨,只怕要到戌初才能起身呢!”

    鳳姐聽了,皺了皺眉頭。但還是笑道:“既這麼着,老太太,太太且請回房,等是時候再來也不遲。”

    於是賈母等暫且自便,紛紛回屋休息。園中悉賴鳳姐照理。鳳姐又命執事人帶領太監們去吃酒飯。

    賈瑛也動動自己痠軟的jiojio,內心一邊對林慕飄過了一萬字的羨慕,一邊準備回去休息。

    這時,旁邊隊伍裡等待的薛寶釵差點摔倒在地。多虧探春眼疾手快,一把扶住。

    賈瑛迎春等人忙過去問:“寶姐姐,你沒事吧?”

    薛寶釵搖搖頭,苦笑道:“無事……只是腿支撐不住了……”

    鶯兒忙過來扶走她家主子。

    賈瑛偷偷問探春:“她到底怎麼了?”

    探春嘆口氣:“想來必定是站不穩了——也是難為她了!”

    賈瑛若有所思道:“看來寶姐姐缺乏運動啊……”

    探春糊里糊塗的道:“什麼缺乏運動?”

    賈瑛振振有詞道:“你看,只是站這麼一會兒——連惜春都沒事呢,她就不行了。——這不是缺乏運動是什麼?!”

    探春啐了他一口:“胡說!你要是裹了腳,你也站不穩!”

    賈瑛:“我不是沒……等等!裹腳?!你們還裹腳嗎?!!”

    探春瞪他:“裹腳有什麼可大驚小怪的?”

    賈瑛:“……!!!”

    惜春奶裡奶氣的道:“是鴨!三姐姐難道不知道裹腳嗎?——我哥哥還想讓我裹呢!”

    “那你裹了嗎?”賈瑛急切的問。

    “沒有鴨!哥哥被老太太罵回去了。”惜春道。

    “呼!”賈瑛鬆了口氣:“那就好!那就好!”

    迎春不理解的看著他:“三妹妹怎麼了?”

    賈瑛苦澀的道:“哦,沒事……我只是想不通,寶姐姐為什麼裹腳而已……”

    迎春笑了:“寶姐姐想進宮,當然就得裹腳——宮裏不要天足的女人。”

    賈瑛眼皮一抽:“那不進宮的呢?”

    “不進宮娥當然就不裹了啊!”探春生氣道:“你又不是不裹!”

    賈瑛這才鬆了口氣,差點哭出聲來:“感謝天!感謝地!感謝這個世界!感謝主!感謝阿拉!……”

    探春:“……”有病吧你!

    …………

    過了也不止多久,只知道夕陽西下,夜幕將近的時候。纔有人一擔一擔的挑進蠟燭來,在各處點燈。

    剛點完,就聽外邊馬跑之聲。突然之間,有十來個太監都氣喘吁吁的跑來拍手兒。

    留在賈家的太監會意,都知道這是:“來了,來了!貴妃娘娘來了!”於是太監們各按方向站住。

    賈府中人急匆匆的出來。

    賈赦是族長,所以由他領著族中子侄在西街門外,賈母領著族中女眷在大門外迎接。半日靜悄悄的。忽見一對紅衣太監騎馬緩緩的走來,至西街門下了馬,將馬趕出圍幙之外,便垂手面西站住。

    半日又是一對,亦是如此。

    沒一會兒,便來了有十來對,又聽得有隱隱細樂之聲。

    不一會兒,一對對龍旌鳳翣,雉羽夔頭,又有銷金提爐焚著御香;然後一把曲柄七鳳黃金傘過來,便是冠袍帶履。又有值事太監捧著香珠、繡帕、漱盂、拂塵等類。一隊隊過完,後面方是八個太監抬著一頂金頂金黃繡鳳版輿——輿裡的便是賈家日思夜想的貴妃娘娘賈元春。一行人緩緩行來。

    賈母等連忙路旁跪下。早飛跑過幾個太監來,扶起賈母、邢夫人、王夫人來。那版輿抬進大門,入儀門往東去,到一所院落門前,有執拂太監跪請下輿更衣。於是抬輿入門,太監等散去,只有昭容、彩嬪等引領元春下輿。只見院內各色花燈爛灼,皆系紗綾紥成,精緻非常。上面有一匾燈,寫著“體仁沐德“四字。元春入室,更衣後復出,上輿進園。只見園中香菸繚繞,花彩繽紛,處處燈光相映,時時細樂聲喧,說不盡這太平氣像,富貴風流。

    且說賈元春,昨日抄了一宿的經書,終於趕在省親之前,把太后罰的經書抄完了。不然的話,怕太后能當即下旨,說她未履行太后懲罰,擇日再來省親——那賈家的面子裏子可就都丟乾淨了。所以賈元春拼著猝死的風險,連夜抄了幾天,才終於提前抄好奉上。

    如今賈元春懶洋洋的打著哈欠,在轎內看此園內外如此豪華的風景,不禁默默嘆息奢華過費。又想起自己在宮中的困境,更是難受。

    這時,忽見執拂太監跪請登舟,賈元春給了自己兩個耳光清醒一下,然後下輿。

    只見賈家清流一帶,勢如游龍,兩邊石欄上,皆系水晶玻璃各色風燈,點的如銀花雪浪;上面柳杏諸樹雖無花葉,然皆用通草綢綾紙絹依勢作成,粘於枝上的,每一株懸燈數盞;更兼池中荷荇鳧鷺之屬,亦皆系螺蚌羽毛之類作就的。諸燈上下爭輝,真系玻璃世界,珠寶乾坤。船上亦系各種精緻盆景諸燈,珠簾繡幙,桂楫蘭橈,自不必說。已而入一石港,港上一面匾燈,明現著“蓼汀花漵“四字。賈元春看了四字,嘆了口氣,覺得“蓼汀”兩字實在淒涼悲哀,有不詳之感。於是勉強笑道:“‘花漵’二字便妥,何必‘蓼汀’?”侍座太監聽了,忙下小舟登岸,飛傳與賈政。賈政聽了,即忙移換。

    一時,舟臨內岸,復棄舟上輿,便見琳宮綽約,桂殿巍峨。石牌坊上明顯“天仙寶境”四字,

    賈元春:“……”我的那個親爹啊!你們可真是大寶貝!賈元春已經不敢去看旁邊臨出發之前,皇后給她的那個用來“提點指導妹妹”的昭容的表情了。於是她連忙命人換成“省親別墅“四字。以希望可以挽回自己爹媽的作死行為。

    賈元春偷眼去看那個名為“提點”實為監視的昭容。

    ……emmmmmm一臉假笑。完全看不出來……

    這時,太監過來稟報:“娘娘,請進入行宮。”

    於是賈元春進入行宮。只見行宮庭燎燒空,香屑布地,火樹琪花,金窗玉檻。說不盡簾卷蝦鬚,毯鋪魚獺;鼎飄麝腦之香,屏列雉尾之扇。真是:金門玉戶神仙府,桂殿蘭宮妃子家。

    賈元春隨口問道:“此殿為何無匾額?”

    隨侍太監跪啟道:“此係正殿,外臣未敢擅擬。”賈妃也不在意,遂點頭不語。

    禮儀太監又跪請升座受禮,元春點頭後,兩陛樂起。禮儀太監二人引賈赦、賈政等於月臺下排班,殿上昭容傳賈元春諭曰:“免。”

    於是太監引賈赦賈政等人退出殿外。

    又有太監引榮國太君及女眷等自東階升月臺上排班,昭容再諭曰:“免。”於是眾人再退。

    茶已三獻,賈妃降座,樂止。退入側殿更衣,方備省親車駕出園。

    貴妃親至賈母正室,不禁淚流漣漣。又欲行家禮,賈母哪裏敢受?俱跪止不迭。賈妃滿眼垂淚,方彼此上前廝見。一手攙著賈母,一手攙著王夫人,三個人滿心裏都有許多話,只是一時間竟都說不出了。只有嗚咽對泣。

    邢夫人、李紈、王熙鳳、迎、探、惜三姊妹等,俱在旁圍繞,也垂淚無言。

    唯有賈瑛,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哭又哭不出來。呆愣著又尷尬。所以只好在旁邊偷摸拿著帕子蘸了水,往臉上糊。

    看見一切的迎春探春三人:“……”好不容易擠出來的眼淚差點被她搞得又抽抽回去!爲了不露餡,三人決定在不用哭了之前,不去看賈府的那位三傻子了。

    這邊,哭了半天,賈元春方能忍悲強笑,安慰賈母、王夫人道:“當日既送我到那不得見人的去處,好容易今日回家娘兒們呆一會……怎麼不說說笑笑,反倒哭起來?一會子我去了,又不知多早晚纔來!”說到這句,又不禁又哽咽起來。

    邢夫人等忙上來解勸。賈母等讓賈元春歸座,又逐次一一見過,又不免哭泣一番。元妃拉著賈瑛的手,把他攔於懷內,又撫其頭頸笑道:“比原來竟長了好些……”一語未終,淚如雨下。眾人不免勸解。

    然後東西兩府掌家執事人丁在廳外行禮,及兩府掌家執事媳婦領丫鬟等行禮畢。賈妃因問:“薛姨媽、寶釵等因何不見?”王夫人啟曰:“外眷無職,未敢擅入。”賈妃聽了,忙命快請。一時,薛姨媽等進來,欲行國禮,亦命免過,上前各敘闊別寒溫。執事太監及彩嬪,昭容各侍從人等,寧國府及賈赦那宅兩處自有人款待。此處只留三四個小太監答應,以及那位身著宮衣,似笑非笑的昭容女官。

    周瑞家的上來請了那昭容三四次,她只是不依。說自己要服侍貴妃娘娘。

    周瑞一家是王夫人的陪房。下週瑞家的面子,等於下王夫人的面子。王夫人看的惱怒。覺得自己丟了臉,暗搓搓的跟元春告狀道:“娘娘,我們娘們說點貼己話,也有人三看兩盯的。知道的,說是在服侍您;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監視犯人呢!”

    賈母聽的惱怒,又看在元春的面子上不好罵她,只得道了一句:“說什麼呢!也不怕忌諱。”

    王夫人噘著嘴,一臉期待的看著女兒。

    賈元春忍不住在心裏苦笑了起來。

    監視啊……那可不就是監視嘛……自己怎麼會走到這個地步?……竟連個答應、更衣都不如!……

    但是那也無法。賈元春只得把話題岔了過去。說些別的。

    幾人又偷偷說了些母女姊妹間的離別情景,以及家務私情。

    賈母隱晦的像賈元春透露了,想把賈瑛許給蘭臺寺大夫林如海的獨子林慕這件事。賈元春詫異過後,覺得也不錯。

    王夫人也趕緊道:“寶玉忒好些!前些日子和你……哦不,是和妾的外甥薛蟠有了些打鬧……但年輕人嘛,不打不相識。”

    賈元春:“……薛蟠是男子吧?”

    王夫人點頭,又誇獎道:“精壯幹練的一個大小夥子!”

    賈元春:“……”賈元春努力的去理解,但還是一頭問號:“寶玉怎麼會和他見面?”

    王夫人這回啞了殼,吶吶道:“有、有點小誤會……”

    賈元春:“……”真的嗎,我不信。

    賈母惱怒的瞪了一眼王夫人,心裏罵了句“敗家娘們”,然後表面上仍是笑著道:“也不是什麼大事……多虧了慕哥兒。”

    賈元春:“……”

    賈元春:“???!!”

    賈元春顫聲問:“難道還有男子見到了寶玉?!”

    賈母不在乎的笑道:“都是自家男兒,怕什麼!”

    賈元春:“……”

    王夫人也附和:“對!蟠哥兒也是自家男兒!”

    賈元春:“…………”

    賈母惱怒:“他算哪門子……哼!”

    賈元春:“………………”OHON!我的老天爺吶!到底有多少人見到了我家本應深藏閨閣的寶玉?!我本來還想帶她進宮!!現在……完蛋了。。。

    賈元春絕望的看著賈母和王夫人進行菜雞互啄。啄著啄著,戰火就燒到了賈元春身上。

    兩人都眼睛發亮的看著賈元春。都期望她幫自己打壓對過那個該死的老妖婆。

    賈元春:“……”心累JPG

    賈元春勉強笑道:“好了。不要說這些了……父親呢?我先見見父親。”

    於是女官摻著賈元春回座。又叫了賈政進來。

    賈政進來至簾外問安,對賈元春隔著簾子行禮問安等事。

    賈元春隔簾含淚謂其父曰:“田舍之家,雖齏鹽布帛,終能聚天倫之樂。今雖富貴已極,卻骨肉各方,終無意趣!”說著,忍不住掉下淚來。

    賈政不明就裏,但還是含淚啟道:“臣,草莽寒門,鳩群鴉屬之中,豈意得徵鳳鸞之瑞。今貴人上賜天恩,下昭祖德,此皆山川日月之精奇、祖宗之遠德鍾於一人,幸及政夫婦。且今上啟天地生物之大德,垂古今未有之曠恩,雖肝腦塗地,臣子豈能得報於萬一!惟朝乾夕惕,忠於厥職外,唯願我君萬壽千秋,乃天下蒼生之同幸也。請貴妃娘娘切勿以賈政夫婦殘年爲念,懣憤金懷。更祈娘娘自加珍愛,多惜玉體……賈政惟有業業兢兢,勤慎恭肅以侍上,庶不負上體貼眷愛如此之隆恩也。”

    賈元春點點頭。又想到自己夜深人靜時,那一點不詳的預感,於是叮嚀囑咐父親“要以國事為重。暇時要好生保養,切勿過於記念牽掛”等語。

    賈政又啟:“園中所有亭臺軒館,皆系臣等所題;又有姑蘇巡鹽御史林兄及其子幫助。如果有一二稍可寓目者,請賜名為幸。”

    賈元春聽了,不免想起幼時父親的諄諄教導。於是含笑道:“父親有心了。”

    賈政回道:“豈敢!豈敢!”然後緩緩退出。

    賈妃又把目光投向眾姊妹——果然都長大了。就連寶玉——那時還那麼小的寶玉,父親嚷嚷著死活不讓她提親議親,要多留她幾年的寶玉,都要議親了……

    賈元春不免感到幸福,而又心酸。復又想道:那個“林慕”既然被父親祖母三番兩次舉薦,自己不妨考察一二,若是真的好,定下來也無妨。只是母親那兒……算了,那個叫“薛蟠”的,也一併考察了吧。

    賈元春既打定了主意,就不再糾結。這時看到了薛寶釵——這個母親常說的,自己的表妹。

    ——也是母親想給寶玉說親的那個“薛蟠”的妹妹。聽說她好像也想進宮來著。

    賈元春仔細看去,嗯!確實比別姊妹不同,當真是姣花一般。

    ——但是偌大的皇宮,可不是空憑一張臉,就可以生存的……

    這時尤氏、鳳姐等上來啟道:“筵宴齊備,請貴妃遊幸。”

    賈元春收回思緒。緩緩起身,同諸人步至園門前,早見燈光火樹之中,諸般羅列非常。進園來先從“有鳳來儀”、“紅香綠玉”、“杏簾在望”、“蘅芷清芬”等處,登樓步閣,涉水緣山,百般眺覽徘徊。一處處鋪陳不一,一樁樁點綴新奇。

    ——太奢侈了……“財是世上養命根,白銀催動黑人心。人為財死累世有,父子兄弟親朋分”的道理,不管在哪裏都是適用的……

    但見祖母母親臉上都是期盼渴望的神色,賈元春又不忍心潑冷水。只好先極加獎贊,然後又柔聲勸道:“以後不可太奢,此皆過分之極。”

    賈母王夫人等人都笑著連聲答應下來。

    賈雲春觀其神色,就知道她們都沒往心裏去。只好嘆了口氣。正欲再說,然已至正殿。只好下諭免禮歸座,大開筵宴。

    元春居上座,賈母等在下相陪,尤氏、李紈、鳳姐等親捧羹把盞。

    元妃又命傳筆硯伺候,親搦湘管,擇其幾處最喜者賜名。按其書雲:

    “顧恩思義”——是為匾額

    “天地啟宏慈,赤子蒼頭同感戴;古今垂曠典,九州萬國被恩榮。”此一匾一聯皆書於正殿

    “大觀園”——賜園之名

    “有鳳來儀”賜名曰“瀟湘館”

    “紅香綠玉”改作“怡紅快綠”即名曰“怡紅院”

    “蘅芷清芬”賜名曰“蘅蕪苑”

    “杏簾在望”賜名曰“浣葛山莊”

    “浣葛山莊“賜名為“稻香村”

    正樓曰“大觀樓”。

    東面飛樓曰“綴錦閣”,西面斜樓曰“含芳閣”;更有“蓼風軒”,“藕香榭”,“紫菱洲”,“荇葉渚”等名;又有四字的匾額十數個,諸如“梨花春雨”、“桐剪秋風”,“荻蘆夜雪”等名,此時悉難全記。又命舊有匾聯俱不必摘去。

    又先題一絕雲:

    銜山抱水建來精,多少工夫築始成。

    天上|人間諸景備,芳園應錫大觀名。

    寫畢,向諸姊妹笑道:“姐妹們都知道,我素來不善捷才,且不長於吟詠。今夜不過聊以塞責,不負斯景而已。等他日閒暇,必補撰《大觀園記》並《省親頌》等文,以記今日之事。姐妹們也各去題一匾一詩,不拘字韻,且暫吟成——但萬萬不要因我微才所縛,不敢施展拳腳為好。”眾人也都應了下來,下去自去構思。
上一章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