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
林慕從宮裏一回來,就聽說秦可卿來了。
故人來了,林慕自然高興。她脫下披風,遞給純鈞,然後笑著問道:“此話當真?——那如今秦姑娘人呢?!”
純鈞接過披風,稟報道:“爺,秦姑娘如今在大廳裡,奶奶正在和她說話呢。”
於是林慕便大步而來。
一進屋,就看見賈瑛興奮的叨叨著,活像個傳銷;而他的對面,誤入傳銷組織(bushi)的小白羊秦可卿一臉茫然。
林慕被這個反差給笑到了:“阿瑛,你又在搞什麼鬼呢?”
聽見林慕的聲音,賈瑛驚喜的扭過頭,快活的叫了聲:“慕慕!”
林慕這才笑著走了進來。
秦可卿這時才機械的扭頭:“林、林大爺?”
林慕躬身行禮道:“秦姑娘。”
秦可卿忙起身還禮:“林大爺。”
雙方行禮之後,林慕拉開座位坐下,然後笑道:“秦姑娘這些年過的可好?”
秦可卿也笑道:“託林大爺的福,可卿這些年過得還算不錯。”
說著,秦可卿的臉上籠上一層希望:“這些年,我一直在鄉下生活。沒有任何人知道我的來歷和故事,也不會有任何人對我投向異樣的目光。”說著,秦可卿還笑道:“竟然還有人,說要給我介紹物件?噗!”秦可卿笑了出來:“這可真有意思……我原來,打死也想不到能過上這樣的日子呢……”
林慕看著她,輕笑道:“其實那人說的倒也不錯……秦姑娘,過去的都過去了。你年紀也輕,又何必還總是拘泥於過去的日子呢?”
秦可卿搖搖頭,有些黯然道:“我不想再成親了……俗話說的好,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若是再遇見一個……那我可就不一定有這麼好的運氣,能再碰上一個林大爺救我了。”
說完,秦可卿便陷入沉默。
安靜了一會兒,林慕輕咳一聲,笑道:“秦姑娘,在下的話,只是想開解你而已。並沒有逼迫之意。所以,”林慕起身,拱手正色道:“所以如果林慕不慎說錯了話,傷害到了姑娘的話,那麼還請姑娘見諒。”
秦可卿忙起身還禮:“瞧公子說的……妾當然知道公子是好意,又怎會見怪?!只不過是妾想起了原來的日子,所以失神罷了。”
林慕笑道:“這便好。”
兩人再次落座,林慕似乎又想起什麼,問道:“哦,對了。——秦姑娘,如今我國的君王就是當年的皇太孫。也就是……”林慕頓了一下,笑道:“也就是當年先太子的後代。”
先太子!!!
秦可卿一下明白了,那是自己同父異母的弟弟啊!
可是……
秦可卿想想彼此身份的雲泥之別,終究還是搖頭道:“妾知道了……”
看林慕還在盯著她,秦可卿便小聲道:“妾……妾只不過是一個假死才得以逃身的婦人罷了。怎麼、怎麼敢和陛下攀什麼關係呢?”
林慕深深看了她一眼,心裏琢磨著,秦可卿是真聰明。知道就算她上趕著,水祚也不一定認她。所以乾脆不攪合。可是……
林慕想想自己心裏那個提高女子身份地位的計劃,又看了看眼前的秦可卿。再三思量,林慕最後還是想道:這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就算想做這件事,也得慢慢的來纔是。還有秦可卿本人……她現在的狀態,可做不了一個好代言人。所以……
林慕恍然:所以還是要提高一下秦可卿的自信啊!
於是林慕笑道:“好!那那個話題我們就不提了。”
說著,林慕另起了一個話題道:“秦姑娘,我剛纔回來的時候,聽見阿瑛說,要你去給姑娘們上課。——這主意你覺得如何?”
秦可卿慌忙搖頭擺手的道:“林大爺,這可使不得!”
“哦?”林慕奇怪道:“為何?”
秦可卿小聲道:“夫子啊……那是多崇高的職業、多厲害的一群人啊!妾不過一蒲柳之身,怎麼能去教導她們呢?”
林慕抱著肩膀,頓了一下,突然突兀的道:“秦姑娘,你知道嘛。其實自古以來,男尊女卑,害死過不少的人了。遠的不說,就說我見過的、我身邊的吧。
——女學裏,有一位年邁的夫人。她在年少的時候,就嫁給了她的丈夫。
她的丈夫是一個貧苦的書生。爲了讓丈夫上學,她就每天每夜的不停做工。——你知道的,油煙會摧毀女孩們嬌嫩的面板;勞作會傷害姑娘們如花的容顏。在一日日的辛苦勞作中,她漸漸失去了她嬌媚的容顏,變得蒼老起來。而作為她奉獻了她的一切的丈夫,就在這時考中了舉人。”說到這,林慕冷笑一聲:“可是考中了舉人的男子,說他已經和蒼老而沒有文化的妻子,沒有了共同語言。藉口說妻子沒有生育,要把她趕出家門——天曉得,她曾經懷過三個孩子,都是因為做工太過勞累,生生給累掉了的。可是因為見鬼的七出,她被趕出了家門,流落街頭。只能靠著給別人做工,勉強生活。”
秦可卿聽的怒目圓睜:“自古痴情女子薄情郎……真虧他還是讀書人呢,實在是令人髮指!”
林慕道:“這不算什麼。還有一個年輕的姑娘。她出身小康,家境雖算不得優越,卻也不算差。她的父母對她也很疼愛。可是因為某一次的一些緣故,她被人強行玷汙了。之後,她驚慌失措,找到自己的母親痛哭著述說了事情的經過。
卻不想,她的父母並沒有對她安慰,而是斥罵她為什麼別人遇不見這種事情,偏偏只有她遇見?她的哥哥嫂子更是抱怨,說她出了這種事情,家裏的女兒還怎麼往外嫁?於是他的父母拿來了白綾,要把她勒死,以正家風。
……她跑了。
在鄰居一個路見不平的哥哥幫助下跑的。所以所有人都說:‘瞧!她出這種事沒有原因的。因為她就是愛發騷,到處勾|引男人。所以纔出的事。’”
“……”秦可卿失去了語言的能力,她呆呆的看向林慕。半晌,才哽咽著道:“這世道,對女子太不公了……”
“對。不公。”林慕點點頭,溫和的說:“所以秦姑娘,世上總要有人打破這份不公的,你願意做這個前驅者嗎?哪怕被誤解、被嘲諷、被辱罵、被孤立。”
秦可卿激動的點頭:“我願意!可是……”秦可卿聲音漸漸的小了下來道:“我終究只是一個女子,又哪來的能力,對抗這個世道呢?”
“所以纔要辦女學啊!”賈瑛笑道:“只有女子也讀書,開闊了眼界,有了立身的本事和見地,她們才能走出那個院子,和男子一起並駕齊驅。”
秦可卿失言了。
她知道,林慕要做的事很大。
但是她做夢也沒有想到,是這樣翻天覆地、挑戰禮法的大事!!!
她呆滯的道:“真、真的可以嗎?這不是……這不是有違禮法、有違傳統、有違祖宗的嗎?!……”
“噗!”林慕直接嗤笑出聲:“秦姑娘,這算什麼‘有違祖宗’?世道是會變的。原來漢唐的時候,女子可以當皇帝、可以再嫁、可以在某些個領域,盡情的發光發熱。而現在,女子連大門都不得出。前朝的女子,甚至還要裹腳束腰,以侍他人。所以,這難道就不是‘有違傳統’、‘有違祖宗’的了嗎?!宋代的宰相還可以娶寡婦,甚至兩個官員為寡婦當街打架,而現在呢?一個貞潔牌坊,就把女子的一輩子,壓的踏踏實實的!有的女子被公婆勒死,以求貞潔——她們又犯了些什麼錯呢?!難道只是因為身為女人嗎?!若是身為女子也算錯,那麼老天爺又何必創造女人呢?!”
秦可卿失語良久,才輕聲道:“好大膽的想法……”
“是。”林慕點頭:“這個想法,在如今這個世道——不,就算在千年之後,也有人認為它是錯的。他們認為,女子就該相夫教子,就該一輩子當男人的奴婢。如果生起反抗的心,那麼就是死了那是活該的。——何其可笑啊!大概他們都沒有母親、姊妹和愛人,所以才能這麼肆無忌憚的拿嘴放屁吧!”
賈瑛被她的比喻弄的笑了出來。
秦可卿也笑了。她抬起眼睛,鄭重其事的看向林慕,說完了剛纔沒說完的話:“雖然這個想法大膽,但是……”秦可卿鄭重道:“我願意為之一試。”哪怕代價是被代代辱罵,是被五馬分屍。
林慕躬身,再次向秦可卿行禮。
秦可卿也鄭重回禮。
至此,教匯出無數女官的,大凌女國子學的第一任祭酒,終於上任了。
……
確定完秦可卿的老師身份,林慕問道:“你要不要去學院看看?”
秦可卿點了點頭。賈瑛快活的笑道:“我陪你去。”
說著,就提起裙子向外走。
秦可卿向林慕行禮之後,才起身向外。
可是剛走沒幾步,秦可卿忽然想起自己一開始來的目的。小小的“啊”了一聲,然後飛快的跑了回來,在林慕疑惑的表情中,拿出了一疊紙,遞給了她:“林大爺,這是……這是我父親曾經留在我母親房裏的。後來我母親沒了,這個就給我保管了。但是現在,”秦可卿道:“它歸你了。”
林慕疑惑了一下,然後拿起來一看,差點失態:“這、這是……?!”
秦可卿點點頭:“都是十幾年前的舊圖了。也不知道如今還有沒有用。”
林慕喃喃道:“怎麼會沒用?……”誰會沒事兒變這個?!
她正色拱手道:“多謝秦姑娘!”
秦可卿回禮道:“能幫得上林大爺就好。”
說著,這才退出去追賈瑛了。
林慕那些手裏,來自先太子水煜的兵防圖,不由大喜過望。
連飯都顧不上吃,她道:“立即備馬!本相要去覲見陛下!!!”
…………
京城,北凌皇宮。
水溶臉色鐵青:“貴妃怎麼樣了?”
太醫頭上滑下冷汗:“貴、貴妃娘娘還好……只是、只是……”
“只是什麼?!——說!!!”
太醫頓時五體投地:“只是龍胎保不住了啊陛下!!!”
水溶頓時臉色青紫。
他站起身,一腳踢翻了太醫:“沒用的東西!都是一幫吃乾飯的!朕養你們何用!!!”
太醫們齊刷刷叩首:“臣等有罪!”
水溶被氣的心肝疼,他問:“貴妃為什麼會無故滑胎?!”
太醫道:“臣摸著貴妃娘娘的脈象,像是藥物所致。”
“藥物?”水溶斷然道:“這絕對不可能!貴妃有孕,宮裏上上下下,裏裏外外都是仔細查過的!尤其貴妃入口的食物,至少經過三遍檢驗。怎麼可能會……?!”
這時,旁邊的小宮女似乎有話要說,但是想了想,又把話吞了下去。
高福看見,忙道:“皇上,那邊的宮女似乎有話要說。”
水溶看向宮女。
宮女“嘭”的一下跪下,磕頭道:“皇上明鑑,奴婢沒有話說!”
水溶現在心情不好,沒時間跟她扯皮。索性道:“也許就是她給貴妃下的藥?來人,把她拖到浣衣局,嚴刑拷打!”
宮女頓時磕頭:“奴婢沒有給貴妃娘娘下藥!皇上明鑑啊!!!”
水溶根本不聽。宮女這時才道:“奴婢……奴婢方纔只是不敢枉自揣測!怕惹惱了皇上!”
水溶這才揮手叫太監們下去:“你知道什麼?”
宮女先道:“奴婢也只是知道一點,不敢保證一定是。”
水溶:“你說便是。”
宮女道:“今兒個早上,皇上派人送來了貢品。娘娘說,這是皇上賞的,不必驗了。然後就叫人熱了之後,自己就喝了。之後就……”
水溶聽了,臉更青了:這麼說來,那藥其實是想下給自己的?!貴妃是替自己擋了一槍?!
之後,太醫又去驗了那貢品。回來道:“陛下,那裏邊有歸尾和桃仁的粉末。歸尾和桃仁都是用來活血通經的,所以貴妃娘娘纔會……”
水溶:“?”
水溶這回真是一頭問號了:“他們給朕上貢品,然後裡頭摻上歸尾和桃仁的粉末?!——朕又沒懷孕,他們這是作甚?!”
說著,扭頭看向高福:“你送去貴妃那裏的東西,都不看一下里頭的東西嗎?!”
高福忙道:“皇上,奴婢冤枉啊!早上尚將軍送來給陛下的,是一桶新鮮的羊奶。奴婢叫人驗過,裡頭無毒的啊。”
“沒毒也有沒有藥呢?!”水溶暴跳如雷:“這你就不知道驗嗎?!”
高福委屈道:“奴婢叫人驗了啊……”
“那這是怎麼回事?!你……等等!”水溶突然驚覺:“尚將軍家?——哪個尚將軍家?!”
高福小心道:“就、就是皇后娘娘家。”
“……”
“!!!”
…………
另一邊。
“娘娘,您醒了?”
薛寶釵睜開一點眼睛,輕輕應了一聲。
旁邊的藿香忙拿著人蔘湯過來,輕輕的餵了她兩口。
薛寶釵稍微潤了潤嗓子,就推開藿香手裏的碗,問道:“怎麼樣了?”
藿香看了看周圍,確定沒有旁人之後,小聲道:“娘娘,很順利。皇上知道了那是皇后娘娘家送來的東西之後,就叫人宣了皇后娘娘的父親和哥哥進宮,質問他們是不是要皇家絕嗣,尚將軍和尚小將軍都拒絕承認。現在,前頭正吵著呢。”
薛寶釵點了點頭,喉頭動了動,又問:“那……那個孩子呢?”
藿香頓時不說話了。
薛寶釵突然有一種不妙的預感,她抓著藿香的袖子:“那、那個孩子呢?!”
藿香突然哭了出來:“娘娘……娘娘!我們都被騙了!您腹中的是個男胎啊!是個已經成型了的男胎啊!!!”
正如晴天霹靂一般,薛寶釵當時就傻在了原地。
片刻之後,她才呦哭出聲:“男胎?男胎啊!——天殺的鮑語,他騙的我好苦啊!!!”
屋裏頓時哭成了一片。
有人聽裡頭哭的實在太慘,於是去了前殿找皇上。正好遇見皇后也回宮,正和皇上吵架:“你什麼意思?!我的父兄,去用下毒這種見不得人的腌臢手段害那個小賤人?!——你問問她也配不配!
——我乃一國之後,萬民之母。她肚子的那個就是生下來了,那也得叫我一聲母后!所以我瘋了,總之這種手段去害她?!”
水溶冷笑一聲:“當一個母后皇太后你甘心嗎?你當然是想當聖母皇太后了!”說著,又指著她的肚子,陰陽怪氣的說道:“嫡長子啊,多尊貴啊!——是不是?”
皇后氣的手都哆嗦。直接給了他一巴掌:“水!溶!你個王八蛋!!!”
水溶捂著臉,吼道:“是啊!朕王八蛋!朕見異思遷,朕不顧情誼,拋妻棄子——對不對?!這不就是你們想說的、想給朕安的名聲嗎?!看著文臣一個個指著朕嘀嘀咕咕,看著百姓說朕一點沒有漢宣帝故劍情深的心胸,你們很得意啊對不對?!”
皇后真的是被氣著了。她氣的直接倒了下去,甚至已經有了些見紅。
太醫們自然又是一陣忙碌。
尚將軍也氣的夠嗆:“陛下,你可以懷疑我們,但沒必要遷怒娘娘吧?!”
水溶輸人不輸陣,冷笑著堅持道:“是你們先逼朕的!”
尚將軍:“……”我*****(嗶——嗶嗶!)你*****(嗶——嗶嗶!)我們逼你什麼了?!逼你當皇上了還是逼你和那個賤人睡覺了?!王八蛋!狗渣男!!!嫁你不如嫁條狗!!!
兩波人都氣的夠嗆。
皇后在殿裡,自然也聽見了水溶的話。她冷靜的看著房頂,沉思良久。
終於,太醫們使盡渾身解數,才終於把皇后腹中的龍胎保住。
他們擦擦汗:媽呀……這活簡直不是人乾的啊!雖然有錢有聲望,但是……TM誰一不高興,都拿他們開刀啊!這皇上要是一天丟了兩個孩子,準保把他們九族的腦袋都通通割下來當球踢啊!媽呀——媽呀!爲了生命安全,我們還是早點退休吧!
——因為這個小插曲,在不遠之後的將來,林慕竟然意外收穫到了一批醫術精湛的太醫。可以說是意外之喜了。
而殿內——
皇后起身,叫人把皇上和自己父兄都叫了進來。
水溶嘴上說著“這不和規矩”,實在上腿倒騰的賊快。
然後,他就看見皇后,很平靜的——就像是當初跟他商量怎麼謀反比較好一般平靜的說:“陛下,妾身無德,不堪皇后之位。所以,妾懇請歸家帶髮修行,為大凌祈福。”
水溶:“!!!”
水溶驚呆了:“皇皇皇皇皇皇后,你你你你你在說什麼啊?!”
皇后平靜的道:“妾懇請離宮,帶髮修行。”
水溶:“……”
水溶沉默了。他想挽留,可如今的地位,讓他怎麼也開不了這個口。
尚小將軍年輕氣盛,見妹妹受了這麼大的委屈,還被這麼欺負,自然不忿:“修行也好……反正勝過看人臉色!”
水溶頓時對他怒目而視。
尚將軍沒有說話。他手裏握著兵權,水溶只要不是智障,那麼就絕對不會動他們尚家。
他平靜的看著女兒:“囡囡,尚家永遠是你的後盾。”所以去做你想做的一切。甚至,尚家再反一次也不算什麼。
從尚將軍不是叫“娘娘”,而是叫出皇后小名“囡囡”的一瞬間,皇后就淚流滿面:“爹,我想回家。”
尚將軍點頭:“爹帶你走。”
水溶也明白了。他看向尚將軍:“將軍?!”
尚將軍漠然的躬身:“陛下,臣的女兒給陛下帶來麻煩了。現在臣就把她接回去。”
水溶噎了一下,又看向皇后:“……”
皇后沒有說話。甚至沒有看他。
水溶頓了良久,才輕輕的“嗯”了一聲。
一群人來了又走,什麼都沒有留下。只是從此以後,大明宮裏的帝王失去了他情深的故劍,北靜王府裡也永遠沒有了那對嬉鬧的鴛鴦。
從此無心愛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