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浮雲一別後,流水十年間
總之,陰差陽錯之下,鮑太醫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放出了什麼魔鬼。直到薛寶釵派人請他煎制一副墮胎藥,他才察覺到不妙之處。
轉天,他就以“給貴妃娘娘請平安脈”為由,求見了寶貴妃。
薛寶釵隔著簾子接見了他,然後神情鬱郁的問:“你怎麼來了?是出了什麼問題嗎?”
鮑太醫行禮之後,左右看看,才小聲跟薛寶釵道:“娘娘,昨兒個您的宮女來太醫院,要一副……墮胎唔唔唔……”
他的話沒有說完,就被薛寶釵從裏邊弄了個枕頭連著簾子一起堵上了他的嘴:“混賬!你在瞎說些什麼?!”
鮑太醫吐出來簾子,看著簾子裡雖然恍惚,但依然能看出神色緊張的貴妃的臉,驚呆了:“莫、莫非昨兒個那人,真的是貴妃娘娘你派來的?!”
薛寶釵冷笑一聲:“不是我,還能是誰?!這埋雪宮裏的人,不都是我的宮女?!”
鮑太醫賠笑道:“是……臣想錯了。但畢竟事關重大,臣不敢擅自做主。”
薛寶釵想想也是。畢竟萬一若是哪個宮妃害自己,買通了自己身邊的下人去告訴太醫給自己下這麼一副藥,他也不知道。回頭還以為這是自己的吩咐,直接給了自己……天哪!那也太嚇人了。
於是薛寶釵柔下面孔:“好了!這件事本宮就不追究你了。說吧,今天來還有什麼事?”
鮑太醫跪下道:“娘娘,您、您真的想好了,要、要……”
薛寶釵冷下臉:“這是自然!”
鮑太醫苦勸道:“娘娘,您這又是何必呢?!您腹中的,就算不是皇子,那也是皇上的長女啊!這第一個孩子,皇上自然喜歡。您又何必……”
“光喜歡有什麼用?!”薛寶釵厲聲道:“自古君王薄情。他只是喜歡,能立她為太子嗎?!能讓我母憑子貴嗎?!什麼都不能,要她又有何用!!”
鮑太醫:“……”
鮑太醫在宮裏待了有年頭了。但是他從來沒有見過,一個女人能這麼狠心。覺得自己的孩子,只是自己用來得寵的工具。如果他/她沒法給自己帶來益處,那麼就活該被剷除的。
鮑太醫輕輕打了一個哆嗦:這……這人如果知道自己是騙她的,那麼……
鮑太醫已經不敢再想下去了。
薛寶釵看著他難掩驚恐的樣子,反而笑道:“鮑太醫,你不必如此驚慌。這宮裏你都是知道的。沒有位分和權利,那日子就難如登天。——比如說那位賈家的太妃娘娘吧。”提起賈元春,薛寶釵就忍不住惡意的笑了一下:“虧她還是貴妃呢。結果呢?愍帝沒死,她就被打發到外地,給死去的智思太妃守靈去了。一守就守了多少年,連現在都沒回來。而且如果不是本朝現在已經不興活人殉葬,呵。恐怕她現在早死了。”
鮑太醫看她提起賈太妃時那快意的眼神,估摸著她原來和賈太妃是有仇的。
可是……
鮑太醫撓頭:原來她不是舞姬嗎?怎麼會和宮裏的貴妃(原)結仇呢?!
想不通。
算了,算了……
鮑太醫開解自己道:反正人生不就是這麼無常嗎?如果不是自己親身經歷,誰敢相信自己換頭之前,也是太醫院的太醫呢?
唉……
不過話說回來,薛家的那位姑娘真漂亮……
可惜自己創新療法失敗了。
不過,那洋人不是說,這腿給鋸下來,人還能活嗎?怎麼自己鋸完了……他就差點死了呢?
想不通。想不通。
鮑太醫撓了撓腦袋。
薛寶釵完全沒有發現鮑太醫的不對勁。還在和鮑太醫說話:“……總之,在這宮中,寵愛重要,位分也重要。沒有位分,就是生下了兒子,將來也頂多做個藩王。畢竟……”薛寶釵嘆氣:“那只是個庶子啊……”
《大凌律》裡的規定,已經基本把庶子繼承家業的可能性,一樣樣的都給斷了。所以嫡庶之分,才更加不可逾越。
薛寶釵嘆口氣,摸著肚子安慰自己:“這胎是個女兒也好……正好就讓她,來替她弟弟鋪路。這也算是她不白死了。”
肚子裡的孩子狠狠的撞了兩下薛寶釵的肚子,似乎在說MMP。薛寶釵疼的扶住床:“疼……疼……”
鮑太醫號了一下脈:“快拿安胎藥來!”
旁邊的藿香忙拿了安胎藥過來,薛寶釵吞下之後,才覺好轉。
她捂著肚子,苦笑著道:“這孩子,是越來越皮了……”
鮑太醫心想:那不是皮,那是火。
但是嘴裏依舊奉承著說了幾句。之後,見薛寶釵沒有別的吩咐,這才告罪以後,心不在焉的退了下去。
回到太醫院,他看著屋頂,喃喃道:“這麼狠的女人,我又這般的得罪了她。若是被她知道……那我真的還能有活路嗎?”
…………
福建,林家。
林家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他”是一個身姿輕盈,貌若好女的瘦弱男子。
“他”輕輕的跟門房說:“麻煩大爺通報一下林丞相,我有事要稟報他。”
門房雖然不是仗勢欺人的人,但也不是什麼人都可以放進去的。所以他客客氣氣的問:“這位小公子,請問您貴姓?找我們丞相又有何貴幹?”
男子輕輕咬唇:“我、我姓秦。找他……找他有事。”
門房想了想自己家主子平日裏的交往,確定了沒有姓秦的人。但是……
門房客氣道:“那您有請柬……或者拜貼嗎?”
男子輕輕搖頭。
門房道:“公子啊,這您什麼都沒有,我沒法放您進去啊。畢竟這一年到頭,拜訪我家丞相的,沒有一萬也有八千。您又沒有請柬,您又不說什麼事,這……”門房攤手:“這我沒法給您通報啊!”
男子道:“大爺,您就進去。說是秦可過來拜訪,那麼林大爺就會來見我了。”
門房:“……”誰給你的臉啊?!
門房仔細看了看她,心裏琢磨著:這女子雖然穿著男裝,但是長得好像不錯……這該不會是丞相的風流債吧?!
門房一個激靈,立馬道:“好吧!那您在此稍等。”
說著,就跑了進去。
因為今兒休沐,所以林如海也在家。但是林慕反而因為有事向水祚稟報,而去了宮中。
林如海也不在意,自己在家逗孫子玩。兩三歲的小孩啊,正是最可愛的時候呢。嘟嘟囔囔,怎麼看怎麼可愛。林如海抱著愛不釋手。
賈瑛在一旁看著自己的“公公”逗兒子,也挺開心。不時的還也拿撥浪鼓逗逗兒子:“乖啦~乖啦~”
這時,婆子在外頭進來,一看賈瑛在這,心就涼了一片:完了。這旺子說可能是丞相的風流債,奶奶不會原地發瘋吧?!
賈瑛看見了她,皺眉道:“你在哪裏幹嘛?!”
婆子進來賠笑道:“老奴見過老爺,見過奶奶。”
林如海點頭:“怎麼了?”
婆子道:“外頭……外頭來了個人,說要見、見……”
“見什麼?!”賈瑛著急道:“你倒是說話呀!”
婆子一狠心,道:“見丞相大人。”
“哦!”林如海笑道:“大概又是有賢才上門,毛遂自薦來了吧?”
賈瑛覺得不對:“賢才上門,你幹嘛這個反應?”
婆子的汗都流下來了:“這、這個……”
殊不知,她這幅做賊心虛的樣子,更是讓賈瑛的情敵雷達,瘋狂啟動:“到底是誰來了?——薛寶釵?她人已經死了啊。——史湘月?她沒事來這幹嘛?!——夏金桂?她抄書還沒抄夠是怎麼滴?!”
婆子忙道:“不不不!是、是……”婆子靈機一動:“是一個男子。叫秦可!說和丞相是老相識了!”
上門的!老相識!男子!
——最主要的是,那個婆子她那副遮遮掩掩的樣子!!!
賈瑛瞬間開始瘋狂吃醋:“男子啊……男子你這麼遮遮掩掩的?!他們認識?他說什麼啦?!”
抱著孫子的林如海:“?”
林如海乾咳一聲:“好啦!那個……”林如海道:“慕哥兒認識的,大抵我也認識。叫什麼名字?——我剛纔沒有聽清。”
婆子忙重複道:“秦可。”
“秦什麼?!”
“秦可。”
“……”
空氣安靜了一會兒,林如海“騰”的就站起來了:“她在哪兒?!”
賈瑛:“?”
婆子:“???”
婆子指著門外,一臉茫然:“外、外頭。”
林如海瞬間大步出去。
恩人吶……那是恩人吶!如果不是秦可卿提供的線索,他們怎麼可能會查到秦業身上,繼而從程懷,發現真兇太上皇呢!
這是林家的恩人吶!!!
林如海大步而去。
婆子懵了:“難道……”
賈瑛:“?”
賈瑛想了想,唸叨著:“秦可?秦可……秦可?!”
賈瑛瞬間明白:“媽呀!她還活著?!”
婆子:“???”
賈瑛開心的抱起兒子:“兒啊,走!娘帶你去看看‘兼美’的風采!”
林凌:“咿呀!”
…………
秦可卿被當成貴賓,隆重的迎到了林家的席上。
秦可卿慌忙側身道:“妾得林大人這樣看重,實在惶恐難安。”
林如海道:“這有什麼?恩人,你就是林家的恩人吶!——畢竟如果不是你,我們怎麼也沒法查出,殺害我妻兒的真兇!那麼林海就算死了,也是無顏面對妻兒的!”
說著,林如海躬身道:“恩公,還請受林如海一拜!”
秦可卿慌忙避讓:“恩公實在客氣!妾只不過是動了動唇舌的舉手之勞罷了,實在算不得什麼!可是恩公,”秦可卿感激道:“你們可是冒著天大的風險,救了可卿一命啊!恩公,這一拜,已經由可卿來纔是!”
秦可卿要拜,林如海自然也不受。
雙方你來我這,都堅持對方纔是自己的恩公。誰都堅決不受對方的一拜。
這時,賈瑛抱着兒子進來了:“爹,兼美,你們幹嘛呢?!”
秦可卿早就聽說他和林慕成親的事,甚至還為他們的婚禮焚香祝禱過。所以眼下見到他,也並不驚訝。而是微微行禮:“姑姑。”
賈瑛單手,一把扶起她:“害!還叫什麼‘姑姑’不‘姑姑’的!你現在逃出那個火坑了,就直接叫我名字就好了。”
秦可卿有些惶恐的道:“當年,我給賈家添了大|麻煩……”
賈瑛不以為意道:“那是你給賈家添麻煩嗎?!那是賈珍那個王八蛋自己給自己找麻煩!所以又管你什麼事?當初聽說你死了,我還難過。不過如今你活著,那就是再好不過了!”
秦可卿一開始聽著,只以為是林慕和她說過自己的事。可是聽著聽著……
秦可卿惶恐道:“現在,是整個賈家都知道了……都知道了我的事嗎?!”
賈瑛:“……?”
賈瑛愣了一下,才意識到是自己的上帝視角給秦可卿壓力了,於是忙解釋道:“那個……不不不,他們都不知道!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你別有心理壓力……”賈瑛還是當初那個只要一著急嘴就磕巴的賈瑛:“我、你……總之,我不是那個意思!”
秦可卿管過家,又在外面一個人漂泊了那麼多年。形形色色的人都見過了。她知道,賈瑛是真的沒有惡意的。只是她那張嘴……
秦可卿嘆氣:“姑姑,你日後還是少說些話吧!”她明白,不代表別人都能明白啊!
賈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又再次跟她道歉。
在秦可卿的眼裏,他是女人。所以跟他說話,自然自在。
林如海也知道,所以說了幾句之後,就找個藉口溜了。只剩賈瑛和秦可卿說話。
秦可卿問:“如今家裏都還好嗎?”
賈瑛:“好個屁啊!”賈瑛忍不住抱怨:“我大伯——就是賈赦那個混蛋,他是真的不幹人事啊!”
秦可卿躊躇了一下,小聲提醒道:“姑姑,不能直呼長者諱的。”
賈瑛:“……他算個屁長者!”
賈瑛憤怒的跟她講了賈赦這些年幹過的屁事。什麼強搶扇子,草菅人命啦;什麼賈璉和鳳姐吵架,賈璉不回家,結果他就往賈璉房裏安裝了一個小妾,然後賈璉被人家參寵妾滅妻,他就又把小妾趕走啦;什麼因為老祖宗下令,所以代替了一回他父親替他當高堂,然後拿這個當把柄要賈母把鴛鴦給他當小妾啦;還有什麼平時老祖宗三令五申,叫他們給迎春找物件,他們平日裏當屁聽。結果沒錢欠債的時候,就拿迎春當抵債品,嫁過去抵債了云云。
秦可卿聽的目瞪口呆:“天哪……我走了之後,賈家這麼精彩的嗎?!”
賈瑛猛灌了一口茶水,然後吐槽:“還不止呢!還有,那個混蛋——你說你自己作死,和亂黨在一起,還非羈押著老祖宗,叫她也沒法跟我們一起過來!真是……”賈瑛氣憤道:“真是氣死人啦!”
秦可卿嘆息道:“家家有本難唸的經啊……”
賈瑛道:“現在賈家的男丁是全部——當然,除了我爹以外。全部都投誠了北凌了。我天……我真的不知道,等北凌和南凌開戰,那又會是一種什麼樣的景象……”
秦可卿嘆口氣,又鼓起勇氣問道:“賈、賈蓉也參加了嗎?”
賈瑛點頭,然後挑了一個比較照顧秦可卿的詞:“寧國府全府都參加了。”
秦可卿的身子一下癱下去,她嘆口氣:“也罷……左右我為賈家操的心也操完了,剩下的,就看命吧……”
說到操心,賈瑛一下想起原著裡秦可卿死後託夢的那段話。那可是公認的賈家退身的好辦法。
他興致勃勃的跟秦可卿道:“兼美啊,對於當老師……你有沒有興趣啊?”
秦可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