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林姑爺、孫姑爺和三姑娘一起過來向您請安了！！”

    琥珀跑進來，歡喜的跟賈母通報道。

    賈母從早上開始，就在擺弄、吩咐和準備著賈瑛回門的東西了。眼下聽見自己的女婿、外孫還有孫女一起回來了，如何能不歡喜？！

    她忙疊聲笑道：“快！還不快把他們請進來！”

    琥珀忙應了一聲，然後快步跑了出去。

    不多時，林如海、林慕和賈瑛三人，就一前一後的走了進來。

    進來之後，林如海最先給賈母行禮：“小婿給岳母大人拜年！祝母親年年笑口開，歲歲常歡愉。”

    林慕和賈瑛也一起下拜：“慕/寶玉給老祖宗拜年。祝老祖宗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賈母笑道：“好！好！都是好孩子！”

    又叫人：“快拿紅包來！”

    鴛鴦從一旁的小匣子裡，取出三個精緻的荷包。裡面裝著各式的小錁子。

    賈母從鴛鴦手裏接了過來，然後把荷包一一給了他們三個。

    三人行禮道謝之後，又被賈母叫著坐下。

    賈瑛一坐下，就開心的拆開荷包。拿著手裏的錁子跟林慕炫耀：“慕慕，你瞧！我是‘如意安樂’的金錁子！還有‘年年有餘’哦～～”

    林慕無聲的笑了一下，然後開啟手裏的荷包給賈瑛看。

    賈瑛：“……”

    賈瑛當場抓頭：“你怎麼這麼多？！——老祖宗你偏心！”

    賈母大笑道：“就偏心！誰讓你沒有慕哥兒這麼惹人疼！”

    賈瑛不免又是一頓唧唧哼哼的撒嬌。

    ——其實吧，以他們的身家，真的沒人會把這幾個錁子看在眼裏。賈瑛這麼說，無非就是跟賈母撒嬌賣萌罷了。

    賈母心裏也明白，並且樂在其中。

    林如海看的眼熱，偷偷跟林金盞嘀咕：“瞧人家孩子……多乖啊！——慕哥兒就從來不跟我這樣！”我這還是個女兒！憑什麼這小子比我女兒還甜？！

    林金盞：“……”

    林金盞無奈勸說：“老爺啊，人不能得隴望蜀啊！您瞧瞧，侯爺雖然沒有這麼……嗯。但是侯爺有能耐啊！您的國公，她的侯爵，那不都是侯爺掙來的嘛！”

    林如海：“我纔不管！我想要被撒嬌……”

    林金盞：“……”

    林金盞撓撓頭，為難道：“眼看侯爺是肯定不會這樣了……要不您湊合湊合，我給您撒一個？！”

    林如海：“……”

    林如海冷漠臉：“你是在逗我嗎？你給我撒個什麼？撒個尿嗎？！”

    林金盞：“……”

    啊……北風瀟瀟吹冷我的臉，老爺無情傷透我的心！

    林金盞決定，就是林如海求他撒嬌，他也不會撒了。他要讓林如海後悔！

    林如海：“……”謝謝，但並不想看。

    ……

    過了一會兒，林家的父子就去和男眷們說話了。而賈母帶著賈瑛兩個，在榮壽堂裡說悄悄話。

    賈母問他：“寶玉啊，上回的事情，你和慕哥兒，還有你爹都商量過了沒有？”

    賈瑛想了想早上林慕林如海商量過後說的話，點頭道：“老祖宗，我們都商量好了。不過……咳。不過，鴛鴦姐姐雖然可以跟我過來。但是前提是，她的身契也必須帶到林家。”

    賈母一開始表情還有點緊張，隨著賈瑛的話，賈母的表情一下就放鬆下來。

    她笑道：“哦！就這個事啊？好說！好說！”

    她拍了拍賈瑛的手：“我還以為是什麼難為情的事，原來就是這？！——其實本來她跟你去，就得把身契給你。不然她一個賈家的丫頭，去管林家的事？那成什麼樣子了！——頭些年，翠縷被我賜給雲丫頭的時候，也是叫她把身契帶回了史家。

    ——那還只是個伺候姑娘的丫頭呢。我都得把身契給她。不然回頭叫人家說，我往史家插眼線。

    如今鴛鴦若是跟了你回去，不管是做事也好，還是管家也罷。總歸是當家奶奶身邊的人。這身邊伺候的貼身人，哪有不捏著身契的道理？！——寶玉啊，你可別小看這個身契。有這個身契，她們就是和你一家榮辱與共的家生子，你打死或者發賣都可以的奴僕。沒有這個身契……唉。”賈母拉住他的手：“那可就說不準嘍！正所謂‘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寶玉啊，你也該長點心眼兒，防備下別人。”

    賈瑛撒嬌道：“老祖宗我還用防備？！”

    賈母道：“該防！老祖宗是不會害你，可是老祖宗老了，難免有些地方思慮不周。要是因為這些疏忽害了你們……老祖宗就是死了，也閉不上眼睛啊！”

    賈瑛趕緊呸呸：“老祖宗說什麼呢！老祖宗長命百歲！”

    賈母笑著拍了拍他：“皮猴子！”

    ……

    另外一邊，林如海看著笑的熱情的賈赦，臉上不由升起了幾分厭惡。他小聲跟林慕嘀咕道：“這就是又在賈家裏頭作妖，藉着我們的名頭，嚷嚷著要禍害人家小姑娘的那個王八蛋？！”

    林慕點頭：“爹，別忘了。上次那石呆子的事不也是他搞的？！”

    林如海：“……”MMP！

    林如海越想越氣：他這半輩子，兢兢戰戰。活的那叫一個如履薄冰。生怕那點不對，墮了林家的百年清名。——可這個王八蛋倒好，打著林家的旗號滿世界作妖。上回在那頭幾乎縱容惡奴，幾乎傷人性命；這回又在賈家頂撞母親，企圖姦淫母婢；這、這、這……這是人能幹出來的事？！

    林如海腦子都氣蒙了。恨不得擼了袖子，上去抽他幾個耳光纔好。

    林金盞見勢不妙，連忙拉住：“老爺！這可是在賈家啊！您打了他，您要老太太的臉往哪擱？！”

    林慕也勸道：“爹，大年初二上門打人，怎麼看都是我們不佔理。更何況我們現在動手，撕破的不是您和他的臉，而是賈家和林家的臉啊！”

    林如海這才停住腳步，氣的渾身發抖：“那就這麼放過這個王八蛋？！——慕哥兒，我這心裏又實在氣不過呀！！”

    林慕笑眯眯的道：“爹，你糊塗了不是？！這明的不行，我們可以來暗的嘛！”她掂了掂手裏的禮物：“我們心裏不舒服，當然要讓他更不舒服！我們只要降低打擊麵，叫他一個人不舒服不就行了？！”

    林如海：“？”

    林如海：“兒啊，你又有什麼鬼點子了？！”

    林慕嘿嘿一笑：“爹，您就瞧好吧！這話，您說出來是恭維。我說出來是怪氣。——所以，您就等著看戲就是！”

    林如海絕對相信自己鵝子的那張破嘴，於是放心的揣起手手：“那就看你的了！”

    此時，不遠處的賈赦，還不知道危險即將來臨。

    就連第六感給他的示警，也被他嘀咕了一聲“天可真是越來越冷了，瞧我穿著這麼厚的衣服都打冷顫了。看來回去又要加衣服了”之後，就給忽略了過去。

    ……

    雖然前幾個月被賈瑛結結實實的給劈頭蓋臉的罵了一頓，但是賈赦依舊厚著臉皮過來套近乎了。

    “妹夫，慕哥兒，好久不見啊！近來可好？”

    林如海皮笑肉不笑：“承蒙關照，這一年還不錯。”

    “那就好……那就好。”

    幾人進行了一番讓人快（gan）樂（ga）的問候之後，賈赦乾咳一聲，又回頭去問林慕：“慕哥兒，最近在都察院還順利嗎？”

    林慕點點頭，笑道：“還不錯。”

    賈赦又擺出譜來道：“你也老大不小了，切勿爲了女人、享樂忘了公事纔是。”

    林慕笑道：“大舅舅說笑了！畢竟林慕家中，也沒有什麼十幾房的姨太太，更沒有去搶什麼丫頭，奪什麼扇子。怎麼會耽誤公事呢？！”

    賈赦：“……”

    說著，林慕又笑道：“哦，對了！大舅舅，這是外甥備給您的禮物。請您務必笑納纔是。”

    說著，林慕叫離墨捧出了一個大盒子。

    賈赦臉上尷尬的表情緩起來一點：“啊……慕哥兒你這也太客氣了！這走親戚，帶什麼禮物啊！”

    林慕笑道：“要帶——要帶的！而且，這也不僅是禮物，這還是上回的謝禮。——原先我和阿瑛成親，還多虧了大舅舅，充當了阿瑛的高堂呢。”

    賈赦立馬忘了剛纔林慕的陰陽怪氣，笑的得意：“啊，這個啊……應該的！應該的！”又掂掂沉重的“禮物”，言不由衷的道：“這也太客氣了！我可不能收。”

    林慕笑道：“要收！要收！——大舅舅可不知道，自從上次你充當了一次高堂，那可了不得了！市井中有那不通禮法的潑皮無賴，專門撒刁耍混。嘴裏喊著：‘人人都說那明昭侯怎麼怎麼滴，可依我看，她是最差不過了。——別的不說，她妻子的大伯充當了一回高堂，這是多大的恩德？！要沒有他，他們倆的婚事能成的了嗎？！而且，當高堂，多累啊！那是剜人家的肉！這可是天大的恩德啊，我也沒看明昭侯報答他啊！可見啊，明昭侯也是個知恩不報的。’”

    一番話，說的賈赦面紅耳赤。——別誤會，不是覺得自己拿着雞毛當令箭，敗壞人家林家的名聲而不好意思所以才臉紅的；而是因為林慕說出這一番話來，覺得自己的臉皮都被人生生扯下來，扔在腳底踩的恥辱和憤怒所氣紅的。

    是。他林慕是幫過賈家。可是他不就去了塞北將近兩年嗎？兩年算個什麼啊——一眨眼就過去了好伐？！而且，那兩年他也沒白呆啊！——他不是還幫他爹掙了個國公爺的爵位嘛？！

    所以，這怎麼能算他施恩於賈家呢？！頂多算大家互惠互利罷了！

    ——可是自己——自己替賈政當賈瑛的高堂，可是半點好處都沒有的啊！！！

    過分——真是太過分了！！！

    賈赦憤怒的看向林慕。

    林慕會怕他？笑話！賭上天命之子的尊嚴，她也不能這麼慫！！

    林慕冷冷的回看向他，嘴裏仍舊笑道：“大舅舅，您這是怎麼了？”

    賈赦憤怒的瞪著他：“林慕，人在做，天在看。——你可不要太過分！”

    林慕微微一笑，低下聲音：“賈大老爺，是誰能給你的勇氣，讓你能說出這句話來？！——蒼天在上，若是有知。恐怕第一個劈的，就是你吧？！”

    說完這句話，不等賈赦發火，林慕就從他耳旁離開，大聲笑道：“大舅舅不開啟看看我這禮物，送的合不合大舅舅的胃口嗎？！”

    賈赦沒有動，而是惡狠狠的看著她。

    賈璉在一旁一看，心道壞了。我的爹啊——我的親爹啊！！！你不要被外邊人捧上幾句，就不知道東南西北了啊！！他們捧你，還不是因為你和林家的關係？你現在和林家決裂，明兒你出門瞅瞅，看還有人理你不曾？！

    於是賈璉連忙過來打圓場：“誒呀！林兄弟還送了東西過來？！老爺，快拆開看看啊！”

    其他人也附和道：“是啊！赦大哥/大老爺，快拆開看看吧！”

    賈赦看了看周圍的人，心想：好！我今兒就叫周邊的人知道知道，你林慕，是什麼樣不敬尊長的貨色！！

    如是想著，賈赦拆開了“禮物”。

    ……

    拆開禮物之後，眾人就全都懵了。

    這裏頭，既不是他們想象的貴重、稀罕的寶貝，也不是賈赦想象的一些噁心人的東西。而是……書？！

    賈璉顫抖著手拿起一本包裝精美，封面上用瘦金體整整齊齊的寫著《禮記》二字的書：“林兄弟……？！”

    林慕笑著解釋道：“哦，是這樣的。這不是要給大舅舅送禮嘛。我思來想去，到底送什麼最合適呢？最後想想，還是書最好。古人云：‘富家不用買良田，書中自有千鍾粟。安居不用架高堂，書中自有黃金屋。

    出門莫恨無人隨，書中車馬多如簇。娶妻莫恨無良媒，書中自有顏如玉。男兒欲遂平生志，五經勤向窗前讀。’

    古人又說：‘忠厚傳家久，詩書繼世長。’

    我想，沒有什麼比書更好的禮物了。而且，詩書了話，大舅舅還可以傳給琮大哥、璉二哥他們。”

    說著，林慕從底下抽出了一摞的《弟子規》：“你看！我還給將來的小外甥們，準備了學前書哦～～”

    眾人：“……”

    因著林慕的動作，眾人看見了底下的書。

    《禮記》、《禮記·禮運》、《儀禮》、《周禮》、

    《孝經》、《文昌孝經》……

    眾人：“…………”

    怎麼不是有關“禮”的書籍，就是有關“孝”的書籍？！

    眾人迷惑不解，但是賈赦當然明白怎麼回事：這是給賈母找場子來了！指責他不孝而且不懂禮數，還諷刺他連三歲孩童的標準都達不到！以至於要重修《弟子規》！！

    賈赦憤怒的瞪視了一眼林慕：你！很！好！

    林慕微笑：謝謝。向來被模仿，從未被超越。

    賈赦：“……”

    賈赦直接被氣的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