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生事事生何日了,害人人害幾時休
賈瑛垂頭喪氣的從薛家出來。比他更沮喪的,是一旁的香菱。
薛寶釵什麼藉口都不用找,只要一句“這是哥哥的人,得由哥哥決定”就可以不放香菱。
賈瑛是沒有辦法找薛蟠的,雖然原著裡他和薛蟠也算個酒肉朋友,但是架不住現在的賈瑛是個女孩兒的身份啊!
賈瑛現在手底下的人也都是女孩兒。讓她們去見薛蟠這個色中餓鬼?賈瑛自己都沒那個臉!
香菱自然也知道這一點。她強打著精神,跟賈瑛笑道:“三、三姑娘,寶姑娘現在不放我出來,沒關係的。只、只要林大爺查到我爹孃家鄉在哪兒,就是要我當時死了,我也是願意的。”
“不許胡說!”賈瑛嗔道:“哪裏就死了活了的?林慕既答應了你去查,那就一定會給你個結果的。別看他長得一副漠不關心,誰都不愛的表情,但事實上他是個好人。相信我,他超強的!”
香菱點點頭,感激的對他笑了。
鶯兒在後邊叫:“香菱,幹嘛呢?!快回來,姑娘叫你哪!”
香菱匆匆忙忙的應了一聲,然後對著賈瑛愧疚的說了聲:“抱歉,三姑娘。我……”賈瑛無所謂的揮揮手:“知道知道,去吧去吧!保護好自己,知道嗎?”
香菱點點頭,對他福了一禮,就急急忙忙的跑了。
賈瑛看著她的背影,嘆了口氣,慢慢的踱步而去。
……
“英蓮!英蓮!英蓮你在哪兒?!英蓮!”一片火光之中,一個滿頭白髮的老婦人提著裙子,焦急的喊到。
“英蓮哪!我的女兒!你在哪兒?!”封氏大聲的喊道。
“娘!娘我在這兒!我在這兒!”
封氏回頭去看,火光之中,一個穿著石榴紅裙的姑娘衝了過來。封氏一把抱住。雖然看不見面容,但封氏心裏覺得,這就是自己的女兒。
封氏和姑娘哭了一會兒,情緒漸漸平靜了下來。
封氏問道:“兒啊,這麼多年,你去哪兒了?過得還好嗎?”
姑娘搖頭道:“娘,兒這麼多年過得苦啊!兒幾經轉手,被賣給了薛家。開始還好,後來薛家的大爺娶了夏家的姑娘為妻。她不把兒當人看,對兒動輒打罵,百般欺辱。兒實在活不下去了……”
封氏哭道:“兒啊,暫且忍耐!娘這就去把你救出來……就算是搭上我這條老命,娘也要把你救出來!”
英蓮搖搖頭,苦笑道:“娘,來不及了……”
封氏察覺到了一點不詳的意味,她死死的抓著女兒的手,哀求道:“英蓮……英蓮……求你忍耐一下,就一下!娘明天,不!娘馬上出發!天涯海角,娘也要把你找回來!”
英蓮含淚,滿足的笑道:“娘,你有這份心,就夠了!不過女兒已經身隕,如今要回到太虛幻境去勾筆了,娘和女兒,此生是無緣了……”
“英蓮!英蓮!”封氏驚恐的叫道。
英蓮最後看了她一眼,憐憫的說:“不過天意昭昭,不絕人命。我等雖應劫而來,上天卻也不會趕盡殺絕。姑蘇的天命之子和她的伴侶已然誕生,命運的齒輪正在被她改變。娘如果還想見到這世的英蓮,就在‘他’找來的時候去見我吧……”說完,就飄身而去。無論封氏怎麼呼喚,都不在回頭了。
封氏急得一直叫:“英蓮!英蓮!”
旁邊的丫頭被驚醒,趕緊搖醒她:“太太!太太!快醒醒!太太!”
封氏被她搖醒,眼前卻是一片朦朧。淚水竟在不知不覺中浸透了枕巾。
封氏無力的躺下,渾身都被冷汗浸透:“杏兒,幾更了?”
杏兒脆生生的回答:“太太,三更了。”
“三更……”一陣風吹來,封氏打了個哆嗦:“我常聽人說,三更的夢,是最準的了……”
杏兒的媽,也就是當年甄士隱還在的時候,負責伺候英蓮的丫鬟林當歸,如今都叫她林媽媽了。
林媽媽是跟著封氏的老人了,在外屋聽見封氏似乎魘著了,就趕緊披上衣服走了進來。正好聽見封氏說話。
林媽媽料想那夢也不是什麼好夢,所以“呸呸”了兩口,勸封氏道:“太太,別胡想!老爺和蓮姐兒肯定都好著呢!”
封氏搖搖頭,眼淚“唰”的下來了:“你……你不知道……這是真的……這不是夢,這是我可憐的蓮姐兒,給我託夢來了……”
林媽媽和杏兒看著她悲痛的樣子,不免又勸說了些時候。
封氏這才滿懷悲痛的躺下。
……
次日中午,因為昨天的那個夢,封氏打不起精神來吃飯,只是用筷子有一下、沒一下的夾著。
封氏的母親看著女兒沒精打采的樣子,不免勸道:“多少吃點。”又給她夾了菜。
封氏這才勉強吃了兩口。
這時,外邊突然傳來了一陣嘈雜聲,封氏的父親封肅衝了進來,無視妻女奴婢的驚愕,喜氣洋洋的喊:“快!蓮姐兒有訊息了!叫你們去呢!”
封氏母親愣了一會兒,反應過來後一臉驚喜:“真的?!這可是大喜事!”
封肅笑道:“我騙你幹嘛!你且在家等著,我陪著女兒走一趟。”
說完看封氏沒有反應,奇怪的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囡囡?”
封氏這才如夢初醒:“父親……”
封肅推推她,奇怪道:“你這孩子!天天唸叨著英蓮,怎麼如今聽見她的訊息,倒傻愣愣的了?!”
封氏母親嗔了他一眼:“這麼多年沒信了,人都熬的絕望了。現在突然有了信,你不得讓她反應一會兒?!”
封肅恍然大悟:“是這個道理!”
封氏這會兒終於回過神來,抓著父親的手問:“英蓮呢?!英蓮人呢?!”
封肅道:“人不在這!是有知道她信的人來報的信。說要就咱們進京看英蓮。現在就在正屋裏等著……”
封肅的話沒說完,封氏就一陣風似的跑個沒影了。
封肅指著她對封氏母親抱怨道:“這孩子!怎麼不聽人說話呢!”
封氏母親輕輕的嗔了他一眼,用手打了他一下,又眉開眼笑的叮囑他道:“要早些回來。我和兒子在家裏等你們!”
…………
“已經確定了?”晴雯驚訝的問道。
“當然!”賈瑛高興的點點頭:“林慕早上來說的。還能有假不成!”
“那太好了!”晴雯拍拍手:“香菱可以回家和父母團聚了!林大爺真厲害!”
賈瑛也為香菱感到高興,更為林慕而感到驕傲:“當然了!你也不看看是誰!不是我吹,林慕想辦的事,就沒有失敗的!”
“是是是!”晴雯看她一臉驕傲就忍不住笑:“林大爺最牛,林大爺最厲害!既然如此,”晴雯壞笑道:“那姑娘什麼時候嫁給林大爺當林大奶奶?”
“你胡說什麼!”賈瑛果不其然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下子就跳了起來。
幾個人在屋裏笑鬧成一團。就連一向木訥的秋紋,都忍不住彎起嘴角笑了笑。
最後賈瑛臉蛋紅撲撲的胡亂抓了件衣服穿上:“不理你們了!我去找香菱告訴她這事兒,她一定會高興的!”
說完就出門了。晴雯一邊笑一邊努著嘴打趣道:“還不好意思了呢!”
麝月也笑。
晴雯揉了揉肚子,纔對秋紋道:“秋紋,你去陪著姑娘去梨香院吧。我們倆跟去了,寶玉又得害羞了。”
秋紋悶悶的點頭應了一聲,起身跟上賈瑛。
……
總所周知,賈寶玉身邊有四個大丫鬟:襲人、晴雯、秋紋、麝月。
現在晴雯和麝月呆在屋子裏,秋紋跟著賈瑛去了梨香院,那襲人呢?作者把她忘了嗎?並不是。之所以不表襲人,是因為早上吃完早飯,襲人被王夫人叫走了。
襲人去的時候,心裏就一直打鼓。
為什麼太太會突然找自己?自己最近做錯什麼事情了嗎?還是因為自己把持寶玉太過了?還是因為自己訓斥寶玉,引得太太不高興了?
襲人一路上都在拼命的想著。
如果是賈母叫襲人,襲人其實並不會很慌。畢竟老太太的性格在那兒擺著,只要不是太出格的事兒,老太太一般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但是王夫人不一樣。王夫人啊,賈府狠毒擔當。許多沒眼力,腦子不清醒的下人,都認為賈家最可怕的是璉二/奶奶。
……emmmmmm這簡直是在說笑話!璉二/奶奶再可怕,那是擺在明面上的可怕。只要不犯她的忌諱,別犯事,璉二/奶奶多數時候還是挺好的。就一普通的管家嚴厲的主子罷了。可是王夫人是什麼呢?是色彩豔麗的毒蛇啊!你看她不起眼,那麼小小的一根。看她平時對你千好萬好,一副無害的樣子。但要是一個不注意讓她咬上了一口,呵呵,你就自求多福吧。
襲人自認不是個糊塗的人,能看明白賈府裡,那些低等下人看不懂的事兒。所以她纔會這麼忐忑不安。
這一段路,簡直是襲人走過最遠的路。越腦補越是害怕。有心想拖延時間,讓鍘刀等會兒再落下來;卻又怕本來無事,因為自己的拖延惹怒了太太反而生事。
襲人就這麼胡思亂想,心驚肉跳的走到了王夫人的住所。
………
賈瑛幾乎是蹦著去的梨香院。到了門口,一個臉生的小丫頭見她就道:“姑娘來坐?我家太太和姑娘都不在家。”
賈瑛也不在意:“沒事兒!我是來找香菱的。香菱人呢?”
小丫頭像是受了驚嚇一樣瘋狂搖頭:“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笙兒什麼都不知道!”
賈瑛看她頭搖的像撥浪鼓一樣,覺得有些不對。他誘哄道:“笙兒是嗎?香菱她怎麼了?你偷偷跟我說,我不告訴別人。”
笙兒猶豫了一會兒,問他:“你是誰?問香菱幹嘛?”
賈瑛說:“我是賈家的三姑娘賈瑛,來這兒告訴香菱她父母的事兒。”
笙兒愣了一會兒:“你就是香菱姐姐嘴裏的三姑娘啊?”
賈瑛拼命點頭:“對!對!”又指著秋紋道:“她是我的丫頭秋紋。她可以證明我就是賈瑛。”
笙兒“哦”了一聲,躊躇了一會兒。然後下定決心似的,看著她背後的秋紋:“你讓她遠著。”
賈瑛趕緊對秋紋道:“快過去些!”
秋紋乖乖的過去了。
賈瑛回頭:“你現在可以說了嗎?”
笙兒這才一狠心,一咬牙,把賈瑛拽到一旁,小聲道:“香菱被太太關到柴房去了。”
“柴房?!”賈瑛驚呼。
笙兒急忙去堵他嘴:“姑娘小聲些!”
賈瑛自知失言,連忙斂下了聲。左右觀察了一下沒別人,才低聲問:“為什麼把她關柴房?”
笙兒難過的說:“太太說她心太大了,要讓她清醒些。所以就把香菱姐姐關到柴房了。不許人送吃送喝,也不許給她被子。說什麼時候她清醒了什麼時候放她出來。”笙兒頓了一下,又道:“我去偷偷看了一眼,香菱姐姐凍得臉都紫了,恐怕快不行了。我偷偷給了她些熱湯和窩頭,被鶯兒發現了,鶯兒告訴了太太姑娘,把我打了一頓,趕來掃地了。”
賈瑛看了她一眼,忍不住讚美她道:“好姑娘!你真勇敢!”
笙兒不好意思的撓撓頭:“我原來剛被買來的時候,什麼都不會,天天捱打,還不給我飯吃。是香菱姐姐手把手教的我,又把自己口糧省給我吃。我沒上過學,但香菱姐姐對我好,我得報答她。我爹在世的時候告訴過我,人不能喪良心,不然會被怪物吃掉的。”
賈瑛忍不住笑了:“嗯!好人一定會得好報的!”
笙兒也非常滿意的、搖頭晃腦的笑了。
賈瑛悄悄跟笙兒說:“你要是有機會就告訴香菱,她爹孃找到了。林慕說,過些日子就來京城。讓她先忍耐些。我會再去找姨媽和寶姐姐,給她贖身的。”
笙兒點頭:“三姑娘放心吧!”……
此時,她們誰都沒有注意,不遠處有一雙眼睛,把這一切都看在了眼裏。
…………
襲人頭重腳輕的從王夫人院子裡出來,感覺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直到回到賈瑛住的小院子——也就是望竹齋,猛灌了幾口茶水,才終於有活過來了的感覺。
她拿著杯子,驚魂未定。耳邊彷彿又響起王夫人猶如毒蛇的吩咐:“襲人,我既把寶玉交給了你,那你就得看好了她。再讓她出去惹是生非,攪擾姨媽家,我就發賣了你。懂嗎?”襲人不禁打了個哆嗦。杯子上描的精緻的幾個小人,彷彿都成了屋子裏那幾個高高在上,眼裏都是不屑輕蔑的主子。
……停!襲人,不要再想了!
襲人抖著手,放下了杯子。
麝月和晴雯在院子裡圍著小木桌子說著話做著針線活,看著襲人像是抽了瘋一樣,在那自個兒抖個不停。
饒是一直最是厭惡襲人的晴雯,看她這樣,心裏都有點打鼓。她悄悄問麝月:“麝月,你看襲人沒事吧?不會是……撞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了吧?”
麝月害怕的推了一下晴雯:“不許胡說!大、大白天的,哪裏就有不乾淨的東西了!……”
兩個人四隻眼一起盯著襲人,直到襲人緩過神來,出來問她們賈瑛在哪兒,她們才鬆了口氣。
呼!幸好幸好!這纔是那個事事愛拔尖,什麼都得掌控在自己手裏——包括主子的襲人啊!
晴雯放下了心,罵了句:“沒事又嚇人!”就又縫東西去了。
麝月也繼續做針線活了,不過倒隨口應付了她一句:“放心吧,沒亂跑!去梨香院了。”
“梨香院?!”襲人臉色大變:“姑娘去梨香院了?!”
晴雯和麝月對視了一眼,訝異於襲人的失態:“秋紋也一起跟著,出不了事的!倒是你,”晴雯小心的問道:“襲人,你沒事吧?”
“沒事……沒事……”襲人狀若瘋癲的念着。然後在晴雯和麝月的驚呼聲中一把掀了桌子:“我怎麼可能沒事?!你們是要害死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