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莊周夢蝶,蝶夢莊周
“唉!”
底下辦事的官員,第一千零一百八十五次嘆了口氣。
這北靜王和忠順王最近也不知道是怎麼了,瘋狂開頂。這頭北靜王下令:放開宵禁,鼓勵貿易。那頭忠順王就下令:重農抑商,抑制商販。
衆所周知,這底下辦事的人,最怕的就去上頭有兩種說法了。這A領導要求一套,B領導要求一套,尤其他們倆的要求還相反,你說你做哪套?!
辦事的官員只覺得扯淡,恨不得去王府把這兩位打一頓纔好。
但是夢想歸為夢想,日子總還是要過的。
官員們之後一邊鼓勵商人們“好好幹啊”,一邊瘋狂的抑制商人們。
商人:“?????”你禮貌嗎?!
…………
秋獮大會。
最近傳言,說金陵傳來訊息:欽差林慕遭到刺殺,生死不明。
林如海當時差點嚇癱了去,等回過神來,便哭的像個淚人似的,去找了皇上,請求自己去金陵,尋找林慕。
水灝也知道,自己的這位“愛卿”只有這麼一個兒子,跟寶貝似的養大,突然出事,難免會失態。但是鑑於怕他一時衝動,水灝還特意叫了林如海的同窗好友——也就是大理寺卿杭秋,陪著林如海一起去。
對此,杭秋自無不應之理。
就這樣,一對年近半百的好友,懷揣著忐忑的心,去了金陵城。
還沒到金陵的路上,就有秘信前來。
林如海開啟一看:“……”
林如海差點氣的當場爆炸:“這個小王八蛋!!!”
杭秋忙問:“是有慕哥兒的訊息嗎?他怎麼樣了?”
林如海氣的說不出話,杭秋著急,就忙把信搶過來看。
杭秋:“……”尷、尷尬了。都是秘文。根本看不懂……
杭秋摸摸鼻子,放下信,厚著臉皮問林如海:“信裡是什麼意思?”
林如海氣抖冷:“那個小王八蛋根本沒事!她說這是爲了叫我過來放的訊息,叫我安心!還叫我路上,千萬不要露餡兒了!”
杭秋:“……”
杭秋同情的拍拍他的肩膀:“兒女都是債啊!”
……
金陵。
林如海打發完了旁人,去了林慕所在地點的第一件事,就是找笤帚抽她。
林慕忙躲過了,跟他道:“爹,快別打了!我這不也是權宜之計嘛!”
林如海氣的夠嗆:“權宜之計?!你都快把你老子嚇死了!還TM權宜之計!!”
林慕:“……”
林慕頭禿禿。
林慕只好轉移話題:“爹,你知道誰來了嗎?!”
林如海沒好氣:“管他誰來了!難道還能是我兒子不成?!”
林慕趕緊道:“恭喜爹!你答對了!是阿弟,阿弟來了啊!!”
林如海:“?????”
林如海靚仔迷惑。
林慕也不多解釋,只是笑眯眯的拉著林如海去了後頭,又把水祚拉了出來。興奮的道:“爹,你看阿弟!阿弟,你看爹!”
林如海and水祚:“……”
水祚臉上的期待變成了麻木:“……哦。”
林慕懵了:“阿弟?!”
又回頭看著林如海:“爹?!”
林如海嘆口氣,向水祚拱手彎腰:“殿下。”
水祚一把扶起:“林大人不必客氣。”
眼看著林慕一臉懵的表情,水祚搖搖頭,輕聲道:“姐姐,他不是爹。”
林如海:“???”你怎麼知道的我兒子是女兒?——等等!你剛纔叫她什麼?姐姐?!誰是你姐姐!她是我女兒——我!女!兒!
林如海立即:“殿下慎言!這是下官的孩子。下!官!的!”
對此,水祚冷笑了一聲。
林慕:“……”
林慕原地懵圈了。
爹,她感覺是她爹;
弟弟,她感覺是她弟弟。
可是為什麼……這兩個就好像上輩子的仇人啊喂!!
林如海見林慕的表情,知道有些事沒法再瞞了。他嘆口氣:“慕哥兒,跟爹來。爹有話跟你說。”
林慕忙應了聲“是”,然後安撫的拍了拍水祚,跟著林如海去了書房。
進了書房,關好門。林如海嘆息道:“本來這事,爹沒打算跟你說。不為別的,爹怕你胡思亂想。——你從小就聰明,但是有些時候也容易鑽牛角尖。所以,爹才瞞了你那麼多年……”
林慕被他的姿態真的給嚇到了:“爹,你該不會要跟我說,你不是我爹吧?!”
林如海:“……”
林如海:“混賬東西!我不是你爹,誰是你爹?!外頭那個嗎?!”
林慕:“……他是阿弟。”
林如海:“……不。他不是你弟弟……也不可能是你弟弟。”
林慕意識到了不對:“爹,你為什麼這麼肯定?”
林如海嘆息一聲,說道:“爹知道,你心裏奇怪。為什麼你第一次在崇恩寺遇見他,說他是你弟弟的時候,爹就不熱衷。現在,爹見著他那張和你相似的臉,也沒有任何反應。——慕哥兒,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林慕搖頭:“兒子不知……兒子一直也想不通。”
林如海正了臉色,鄭重其事的說道:“慕哥兒,爹可以告訴你。但是你要答應爹,不管接下來爹說什麼,你都不可以自己鑽牛角尖兒。你要記住,害你娘和你阿弟的,是那些下毒的人。與你無干。明白嗎?”
林慕手都不由的有些顫抖。她把手收回衣袖握住,然後強撐著笑了一下,點了點頭。
林如海這才深吸一口氣,放出了一個炸彈:“不會有任何人是你阿弟,因為你根本就沒有阿弟!”
林慕:“???”
林如海痛心疾首:“兒啊,你就是我兒子,是你弟弟啊!!”
林慕:“?????”
林慕滿頭問號:“爹,你瘋了?!我是我弟弟?那我是我自己的姐姐?!”
林如海沉重的點了點頭。
林慕:“……”
林慕:“…………”
林慕認真的問:“爹,你瘋了吧?”
林如海:“我沒有瘋!慕哥兒,我不知道你經歷了什麼,所以才把前塵往事盡數遺忘。但是慕哥兒,爹可以負責的告訴你,你纔是林慕!是爹的兒子!”
“……”
林慕震驚懵圈到失聲。
林如海緩緩走到窗邊,開始慢慢回憶往事:
“十三年前,你娘給爹生了一對龍鳳胎。男孩是你,女孩就是你姐姐。
爹欣喜若狂,於是給你起名為‘慕’,你姐姐起名叫‘黛玉’。
你娘聽了,也覺得很好。而且爲了讓你們的名字更像,還特地給你起了個小名,就叫做‘舒玉’。”
林慕點頭:“這些,兒子都知道。”
林如海嘆氣道:“不,你不知道……
給你起名‘舒玉’,是因為你從小雖然聰明,但是體弱多病。老人家都說,你這是慧極必傷。
我和你娘爲了你的身體,所以給你起小名叫做‘舒玉’。
一來,這詩句吉利:‘春筵的皪梅舒玉,壽斝芬芳醴泛金。’
二來,這詩的作者楊士奇楊學士活了七十八歲。爹和你娘希望用他的詩給你取名之後,你也能借借他的壽氣。”
林慕啞聲失笑:“這個也太……”
“太無稽之談了是吧?”林如海嘆了一口氣:“爹也知道太玄乎了,但是畢竟有那麼個念想在。我們總想著,要是萬一呢?萬一那個萬中無一的好運降臨到了你的頭上,那我們當父母的,也可以鬆口氣不是嗎?
但是我萬萬沒有想到的是,你的好運,竟然是以這麼奇怪的方式降臨了……
五年前,你和你姐姐都是八歲。
那年,你閒著無聊,不知怎的跑進了院試現場,竟然考了個功名出來!
慧施聽說了,笑的腰都彎了。忙坐船過來看你。
正巧,你們娘幾個,不是身體都不好嗎?所以我就請慧施替你們把脈,想讓他替你們娘幾個調養一二。
可是我沒有想到,慧施把脈之後,竟然驚詫的說:‘這個脈陰陽動盪,浮沉相搏,怎麼看,都不像正常的脈象……依我之見,有可能是中毒。’
我嚇壞了。
我真的嚇壞了。
若說是我中毒,那我沒有什麼好稀奇的。畢竟我天天在外頭跑,有時忙起來,順路就用外食也是有的。可是你們娘仨不同啊!你們娘仨可都是在閨閣中嬌養著的,入口的東西,都是層層的把關來護理著的!你們怎麼會如此?
我請慧施給你們都看了一遍,結論是:你們中的是同一種毒。
甚至就連我,慧施也說,和你們中的毒一樣,不過我的更輕一些。
……天曉得,我寧願是我更重!
我的此生摯愛,我的一對嬌兒,要是沒有了你們,我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我求慧施:‘務必保全她們!’
慧施說:‘必當竭盡所能。’
從此,你們開始常年的喝那個苦苦的藥湯子。
你和你姐姐很乖。那麼苦的藥湯子,一碗一碗的喝,也從來沒有鬧過脾氣。
我和你娘看的心疼,卻也無可奈何。
可是即便如此,我還是沒能留住你們……
你九歲那年的夏天,許是他們上級知道了沒法再給我們下毒了,於是趁著你娘帶著你們回賈家的時候,乾脆派出了殺手,想要暗殺掉你們……我一直想不通,難道不是我的威脅更大嗎?為什麼不除掉我,而非要傷害你們?!
……我想不通。
那是第一次被行刺。又是在回京城的船上,家裏不免手忙腳亂的。刺客趁機,一下刺中了你。梔子他們趕緊去救,刺客索性咬破毒囊,自盡了。
他們又去請醫生、請慧施,但是已經都來不及了……劍上抹了毒,那個毒勾|引著你體內的毒,一下就一起發作了起來。即便慧施第一時間趕到,你也還是……”
林如海說到這,泣不成聲。林慕既感到荒謬,又隱隱約約覺得這好像就是真相,不免心中忐忑。她又近前給林如海擦了擦眼淚。林如海抬起頭來,看著她,含淚接著說道:“你死了之後,你娘氣急攻心,撐到我來了,託付了我幾句話之後就……就也沒了……
你姐姐受了驚嚇,又接連沒了娘和弟弟,也開始發燒。慧施說:‘這孩子恐怕也懸了。’
我當時心想:老天爺呀,老天爺!我林海自認,一輩子也算行善積德,沒做過什麼缺德的事兒。怎麼我家就……就要遭此惡報?!
我當時想著,要是你姐姐也沒了,我就一把刀刎了脖子,去天上問問老天爺,我林家到底作了什麼孽,我林海到底作了什麼孽!
但是我萬萬沒有想到,你‘姐姐’睜眼了!
當時我腦子一片空白,什麼都想不起來,也什麼都說不出來。我只能握著‘她’的手,一遍遍的說:‘乖兒,是爹爹沒用!但是爹爹只有你了……你挺過來,看著爹爹給你娘和你弟弟報仇好不好?!’”
隨著他的聲音,林慕一下想起了自己剛剛穿越過來的時候發生的事。
果然,林如海接著道:“我想著,給她一個念想,她只要撐過來了,我就是找遍天下的奇珍異寶,也要養好她。他們不是想殺我嗎?沒關係。我可以把她送走。送到她外祖母家去也好,送到杭秋家也好,總之送到哪兒去都好,只要她平平安安的,我就了無牽掛了……
到時候,我自己去查,去報仇。就算他們殺了我也沒關係,我給你姐姐留著家產,她到哪兒去也不用看人眼色!
可是我沒有想到,我說完話,你‘姐姐’沒有哭。
‘她’說:‘好。我們一起。’
‘她’的眼神,‘她’的神態,‘她’的語氣,‘她’的表情,都告訴我,那不是你姐姐。
那是你。
——我的兒子,林慕。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在你姐姐的身上醒過來;
我也不知道,你姐姐去哪兒了;
我更不知道,為什麼你醒來之後,會把一切都忘了個乾淨……
但是沒關係,你還在,就好了。
……只要我還有一個為之奮鬥的目標,不是孤家寡人,就好了。
你都忘記了也不要緊,忘記就忘記吧。記得那是你弟弟死了,對你沒有任何壞處,不是嗎?
……若不是我怕你被騙,這輩子我無論如何也不會……總之,慕哥兒,外面那個人,他絕對不會是你弟弟……你被騙了。”
被騙了嗎?
不,不可能被騙。
除了他,誰能知道自己前世的事?!
林慕的世界觀搖搖欲墜。她扶住牆,閉了閉眼:“爹,讓我靜一下……就一下……”
林如海嘆口氣:“我就知道……好孩子,記住,這不管你的事。錯在我,在下毒的畜生!但不在你。就算是你姐姐復活,她也不會怪你的……好了,你先自己靜靜吧。”
說著,林如海邁步走了出去。
林慕輕輕的倚在牆上,腦子裏瘋狂旋轉著一切:前世、今生;原著、現實;姐姐、弟弟……
她的腦子瘋狂的轉動著。就像一個亂糟糟的線團。林慕企圖從其中,抓住一個線頭,可她怎麼也抓不住。
林慕頭疼欲裂,頭似乎跟要炸了一樣。
這時,突然只聽一聲脆響,這才把林慕從牛角尖裡解救出來。
林慕睜眼一看。
——是賈瑛縫給她的荷包。
荷包裡放了金銀,所以落地生響。
林慕撿起荷包,緩緩的吐出一口氣。
……好吧。
林慕想:我太緊繃了,我要放鬆一點。這一切都是已經發生了的,沒什麼大不了的。反正爹還是爹,弟弟還是弟弟。對嗎?
如是想著,林慕才慢慢放鬆下來。
…………
京城。
就在忠順、北靜王窩裏斗的不亦樂乎的時候,在邊關一直膩膩糊糊,死活不撤軍的匈奴,似乎也終於找到了突破口。他們藉着大凌監國的兩位王爺內亂之時,趁機扮成商人,來入侵中原。
白鴻聽說了,當時就腦子一嗡。連夜帶著兵馬,就去追殺匈奴去了。
而因為北靜、忠順兩位監國王爺的鬥法,而導致的匈奴入侵一事,也很快就傳到了正在快樂休假的水灝耳朵裡。
水灝:“???”他們終於瘋了?!
水灝立馬下令斥責了兩位王爺,命政令恢復成了往日的模樣之後,就連夜帶著朝廷隊伍,奔回了京城。
要說現在水灝的心情就像什麼呢?
嗯……這麼說吧。這就像你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都在上班。現在終於有一天可以休假了,結果上頭(太上皇)叫了個人過來,企圖分你的權。於是你連忙叫出了自己的手下來制衡他。這樣,你們勉強算是達到了平衡。於是你快樂的出去休假了。
可是萬萬沒想到,你休假休到一半,這兩個憨批搞事情,把你的假期給搞沒了。你被迫在左手拿著肘子右手拿著炸雞的情況下,連夜回來加班,給他們收拾爛攤子。——那個心情,又豈是一串亂碼可以代表的?!
水灝現在心情就是這樣。
他不爽。
他很不爽。
他不爽,別人也別想爽。
水灝開啟了機關槍模式,開始瘋狂噴水溶兩個:“你們兩個有毒是吧?!沒念過書?原來太傅教的,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知不知道什麼叫‘反用兵舉動,皆自禁中授以方略,朝令夕改,不知所從’啊?!又知不知道什麼叫‘攘外必先安內’?!——前線白愛卿打著仗,你們在後頭偷家?!你們到底是大凌這邊的,還是匈奴那邊的?!”
罵的北靜、忠順二位王爺以袖掩面:“皇兄,我們錯了……”
“呵,錯了?”水灝冷哼一聲:“哪裏錯了?你們哪裏錯了?錯的是我!我就不該相信你們兩個蠢貨!……”
就這樣,兩個王爺被暴怒的帝王狂噴了一通之後,就都被皇上趕回了王府,叫他們閉門思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