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苟生亦何聊,積思常憤盈
八月十五日,夜。
大明宮,麟德殿。
四周圍滿了鮮花——當然,大多都是秋海棠和玉簪花。大凌宮廷一般在八月的時候,賞的就是這幾樣。
殿兩邊坐著的是文武群臣,上首正中,坐著的則是皇帝水灝。
而再往下,左手是本應該坐著太子的一個空位置,以及現在還在京城的幾位王爺的座位。右手則是倭本官員的座位。而再往下,則是五品以上的文武大臣們,他們分成兩列,正襟危坐著。時不時有著內侍宮娥,給他們端來食物——因為每個大臣喜歡的口味,和忌食的東西不一樣,所以每位大臣桌子上的食物也都不一樣。
比如說林家父子吧。林如海是不吃螃蟹、猴腦、雞舌一類的東西。林慕對食物沒有什麼特別的愛好,但是會跟著林如海忌食。所以他們的桌子上,就不會出現螃蟹猴腦雞舌這一類的東西。
再比如說,左丞相許德。許德不吃魚類。所以桌子上不會有魚。——這些都是得膳房和內侍們牢牢記住的。如果犯了忌諱,內侍和膳房相關人員都得倒黴。
——我們再說回殿內。你也不用擔心宮殿太小,坐不下這群大臣。畢竟本朝有規:沒有封號的皇子皇孫,和王公大臣們的妻兒,以及五品以下的官員,除非皇上特許,否則不可入宮領宴。
——更何況,今天的宮宴,因為有倭寇官員在場,所以帶了濃濃的政治氣味。
所以所有宮裏,或者進宮參宴的女子——包括皇太后和皇后、太子妃等,統統都去了後宮的昭慶殿。在哪裏宴請女子們。
——看到這兒,有人會說了:那太上皇呢?他怎麼沒見著?
哦,是這樣。因為最近大凌實在有點兒點背。南邊跟倭寇開戰,北邊跟匈奴開戰。前幾天山東一帶,又鬧起來洪災。太子雖奉命去賑災,到現在都沒有什麼成效。而太上皇最近的身體也感覺不太舒服,懷疑是大凌流年不利。於是太上皇就去了護國寺齋戒了。因為太上皇在護國寺,並不在宮裏的緣故,所以就不算在宴內。自然我們也沒有描述了。
——我們說回宮宴。
林如海今年倒是無所謂在哪裏過節了——反正有兒子陪著他,在哪兒過不是過?!
而林慕則輕輕的端起酒杯,眼睛一直盯著桌面:這幾天她出的風頭已經足夠多的了。再多下去,皇上的疑心病恐怕就又要犯了。所以林慕對這場宮宴自己的定位很準確:花瓶+無情的乾飯機器。
——但是你別說,宮裏的東西,是挺好吃的!
想著,林慕就端起一杯桂花酒,一口喝了下去。
然後又去興致勃勃的撥弄著碗裡的“無私藕”。
“無私藕”,算是大凌宮宴的一大特色。
相傳,宋代的包公晚年的時候,正趕上宋仁宗封賞功臣。包公勞苦功高,所以宋仁宗就說要把半個合肥都封給包公。
包公拒絕了皇上的封賞,說想要他的後人自食其力,不讓他們做啃祖宗老本兒的米蟲。但宋仁宗不幹。宋仁宗表示朕今天一定要封賞你!
兩個人來回的扯了半天皮,最後皇上執意下旨,硬是把一段護城河封給了包公。
包公萬般無奈,又不敢抗旨,所以只好領封。但心裏感到很是不安。
思慮許久,包公突然看到了護城河裏的藕荷。靈機一動,對被封賞的河作了規定:河藕能吃,但不能賣!包拯鐵面,所以藕無絲(無私)。
說來也怪,興許是藕都聽從了包公的話。所以別的地方的藕,都是黏答答的,藕斷絲連。但只有包河藕,沒有絲。
從此,合肥一帶就留下了一句歇後語。叫做:“包河藕——無絲(私)”。
包公的後人也恪守了包公的這一遺訓,整個包河裏的藕也只是送給鄉鄰吃,從不賣錢。並且會在中秋這天,將包河藕裡再加上冰糖,然後食用。以示“冰心無私”。
——因為這個傳說,大凌夏秋兩季的宮宴上,一般就會加入“無私藕”。以警示官員,要他們“大公無私”。
吃了幾口藕,林慕又去興沖沖的吃了幾口切成小塊的冰西瓜、冰甜瓜——也就是現代的哈密瓜。還有冰葡萄等物。
——講真,家裏也不是吃不起。但是一來林慕在外邊打了幾個月的仗,除了幹餅這類便捷的東西基本就沒吃過別的,所以以至於現在格外的饞;二來嘛……林慕還是覺得,白嫖來的比自己花錢買的吃著更香!
……
水灝興致缺缺的吃了幾口菜,和倭本官員來回的打了幾圈太極之後,就不由自主的看向了底下吃的津津有味的林慕:這孩子怎麼回事?!他怎麼吃的這麼香?!——莫非林如海虐待他,不叫他吃東西?!
——那也不對呀……林如海就他這麼一個兒子,除了他林如海連個蛋都沒有啊!將來的家產還不都是他的?!所以林如海虐待他幹嘛?!
水灝撓頭,水灝想不通。
林如海倒是沒那麼多心思。他只是單純心疼兒子,所以把自己跟前的糕點吃食,都推給林慕:“這些日子,受苦了吧?”
林慕無奈的笑道:“爹啊!哪裏就苦了?這不是……”林慕壓低聲音:“這不是宴會無聊。我也不想再出風頭。所以除了吃東西,還能做什麼呢?!”
林如海:“……”
林如海點點她的腦袋:“就你精!”
……
水灝看了一眼這對父子的親情互動,若有所思的端起桌子上的靈露飲,一口飲了下去。
——所謂“靈露飲”,既是用糯米、老米、小米等一起放在鍋裡煮,然後熬出來的,那個凝結出來的霧水。再把它裝進容器中,即為“靈露飲”。
古人云:“清陽上升,濁陰下降。”
水灝年紀大了,不免就琢磨著要保養。所以他相信,“靈露飲”就是可以補充清陽的。看看整個宴會,好像就只有水灝一個人,在喝這個東西。
一隊歌舞撤下,倭本官員站起身來:“大凌皇帝陛下,次は(接下來)是我國為陛下帶來的歌舞,請陛下鑑賞する(欣賞)。”
——時間緊迫,鴻臚寺只來得及教導了倭本官員在宴會上常用的一些話。所以有些話,倭本官員還是說的本國語言。
翰林院侍講一頭黑線,在一旁向皇上翻譯了倭本官員的話。
水灝聽了,笑道:“哦?既然如此,那朕可就要好好的欣賞了!”
倭本官員笑道:“相信できない(不會)讓陛下がっかりする(失望)的。”
說著,一隊抹得像鬼一樣的女子,踏著木屐,手裏拿著扇子,穿著白色的和服,走上來開始跳。
隨著她們的舞蹈,後邊上場了一位穿著紅色櫻花圖案的美貌舞姬。開始和她們一起跳起來。
——雖然她們跳的不錯。但是看慣了大凌柔美端莊古典舞的大凌官員們,怎麼看她們怎麼彆扭。
林如海偷偷戳戳林慕,吐槽道:“這跳的都是什麼啊!”
林慕冷漠:“倭本舞嘛……就別指望著她跟大凌舞蹈一樣漂亮了。”
林如海一邊默默吐槽,一邊敷衍的鼓掌。
舞畢,紅色和服的女子走到前面,嫋嫋婷婷的下拜。
倭本官員則指著她道:“這是我國親王の娘(親王的女兒)。現在我國把她獻給陛下,以求兩國和平。不起戰火。”
廳上瞬間安靜了。
大傢伙都想:你TM放什麼屁呢?!你想打仗就打,想不打就不打。糟踐了我們的土地和子民,就獻上一個女人就完事了?!喵喵喵???
水灝也沉默不語。
倭本官員見只是美人不行,於是又不情願的開口道:“當然,還有一百五十匹綢緞,以及八十萬兩的黃金,二百萬兩的白銀,一起獻給陛下。”
聽到這兒,林慕舉著酒杯,藉着喝酒的空檔,看了一眼坐在上方的皇帝。
呃……
林慕心涼了一片。
上邊皇上的表情告訴她,他會答應。
果然,水灝思考了一會兒,笑哈哈的說:“這是什麼話?!我們兩國,自然要永遠友好和平的!”
說著,端起酒杯:“為兩國和平!”
倭本官員大喜過望,連忙也舉起酒杯,捧過頭頂:“為兩國和平!”
官員們也不情不願的捧起酒杯:“為陛下賀喜!為兩國和平賀喜!”呸!
廳上看上去一片言笑晏晏,實際上,大家心裏怎麼想,都不得而知。
……
宴會散後。
水灝被扶回了神龍殿。
他躺在那兒,一身疲憊的問範水道:“倭本的官員,都送回去了沒有?”
範水恭謹回答:“回皇上,都送回去了。”
水灝嘆口氣:“這群王八蛋!要不是大凌國庫空虛,朕現在沒時間跟他們打仗,你看朕不弄死他們!”
範水回答:“陛下聖明!”
水灝軟軟的躺了下去,閉著眼睛道:“不行!朕還是得想個法,讓國庫充實起來纔是……不然這樣,日後萬一開戰,這仗可叫朕怎麼打?!”
看許德遞上來的那個林慕帶來的摺子裡,倭本官員的言談舉止,這幫狗東西就壓根沒安好心!這沒準哪天大凌就又要和倭本開戰了,可是國庫又實在……
水灝嘆了口氣:“該死的……”
事關朝政,範水不敢說話。只是給皇上用力的捏著胳膊和肩膀罷了。
半晌,聽水灝迷迷瞪瞪的說:“趕明兒,朕得去看看朕的‘肥羊羊’們都熟了沒有……”
範水沒有理皇上的醉話,而是把皇上好生的安置好,慢慢退了出去。
…………
賈家。
賈瑛這幾天總是拉著鸚哥兒,好奇的左看右瞧。
鸚哥兒沒忍住,還是問道:“姑娘,我怎麼了?是有哪裏不對嗎?”
賈瑛擺擺手:“不是你的問題!我就是……”賈瑛撓頭:“我就是好奇!”
大家一起好奇的看向了賈瑛。
鸚哥兒奇怪道:“姑娘好奇什麼?”
賈瑛不好意思的撓撓腦袋,忍了再忍,但最終還是忍不住好奇心。於是賈瑛問她:“你真的是……哎呀!”賈瑛撓撓頭又換了個問題問她:“你覺得看見……哦。看見……”賈瑛撓撓腦袋,終於找出形容詞:“我是說如果,如果哈!你如果看見了女裝性轉版的林慕,有沒有一種奇妙的感受?就像是那種‘我這輩子就認定她了!’的感覺?!”
鸚哥兒沒聽明白賈瑛說什麼,只以為賈瑛懷疑她對林慕有不軌之心,一下子眼淚就涌了出來,“撲通”一下跪倒在地,聲淚俱下的哭道:“姑娘,天地可鑑!奴婢對林大爺,真的沒有絲毫的覬覦之心啊!!”
賈瑛:“……”
賈瑛意識到,她誤會自己的意思了。
於是趕緊一把把她拉了起來:“快起來!你是老祖宗給我的,跪我成什麼樣子了?!”
又說:“我沒有誤會你這個!我是說,如果林慕是個姑娘,老祖宗安排你去伺候她,那你是不是就會把她當成姐妹一樣的尊敬、愛護著?!”
鸚哥兒:“???”
鸚哥兒低頭,恭謹道:“姑娘放心……奴婢心裏清楚:奴婢始終都是奴婢,不會僭越的。”
賈瑛:“……”
賈瑛頭禿。
麝月無奈的看了眼他,過來拉著鸚哥兒道:“鸚哥妹妹,你不必擔心。寶玉她就是嘴笨,有時候還會詞不達意。並不是有意的說要敲打你。”
賈瑛連聲說:“對對對!我就是這個意思!”說著,又假託命盤道:“前幾天我看算命書上說,你這種面相,如果撞上林慕那種面相,是會格外忠誠的!所以我就問問……沒有任何其他不好的意思!你可千萬不要誤會啊!!”
鸚哥兒疑惑的抬起頭:“是這樣嗎?”
賈瑛鏗鏘有力的說:“對!就是這樣!!”
鸚哥兒這才重新鬆了一口氣,笑著給賈瑛又行了個禮。
——她還以為賈瑛素日的為人都是裝的,而她這回就撞上了個不好相與的主子呢!還好還好!老天保佑,都是錯覺!
鸚哥兒狠狠的鬆了口氣。
——按照慣例,一個丫頭分撥到一個主子那兒,就應該由一個主子重新起名。——當然也有懶的,就用原名也是可的。
但是鸚哥兒還是按例問道:“姑娘!請姑娘給奴婢賜名!”
賈瑛想了一下,樂道:“我是個起名廢……那你就還用‘紫鵑’這個名字吧!”
“紫鵑?!”鸚哥兒,不!現在應該說紫鵑了。紫鵑呆了半晌,才喃喃道:“好生耳熟的名字……”
麝月笑道:“這人傻了!你原叫鸚哥兒,和‘紫鵑’又有什麼幹聯呢?!”
紫鵑這纔回神。
賈瑛不服氣道:“莊周夢蝶,蝶夢莊周。你怎麼就知道,這名字和她無干?!”
麝月道:“我纔不和你辯!我又不是晴雯,最喜歡和人拌嘴!”
賈瑛不忍心吐槽:“可是晴雯的拌嘴物件,不就是你?!”
麝月:“……”
秋紋端來月餅:“好了!不要吵架了!今年不同於往日。過節連個慶祝都沒有了……我去廚房做了些月餅,大家拜過月之後就一起吃,寓意著團團圓圓!”
賈瑛坐下道:“可惜了,晴雯林慕都不在。”
麝月端起糕點盤子,吐槽道:“林世子……哦不!林侯爺自然要去宮裏赴宴的!晴雯今年有了家,不和她父親一起過,難不成還要和我們這些無根的浮萍一起過不成?!”
賈瑛啐她:“哪裏就無根的浮萍?!怡紅院還在,我也還沒有死。你們那裏就無根!!”
“呸呸呸!”麝月秋紋都啐了幾口:“大過節的,也不嫌不吉利!”
紫鵑看了看她們,有些放鬆的笑了。
——人的氣場是做不了假的。她們都這麼放鬆,看起來,怡紅院的確是個好去處!
吵吵鬧鬧著,一行人拿起食物,出去拜向了月亮。
——希望每年都能像現在這樣,大家都這麼幸福,而團圓著……
…………
金陵,甄家。
甄士隱左手挽著妻子,右手拉著女兒,一起相視一笑,又一起跪下拜月:“願恩公一家安好,心想事成。願吾女早日覓得如意郎君……”
甄英蓮紅了臉:“爹!娘!你們怎麼都這樣!我還想再多陪你們兩年嘛!”
甄士隱立即妥協:“好好好!我們不嫁!就在家裏一家團圓就好!”
封氏瞪了他一眼:“又在胡說!”
甄士隱樂呵呵的看向了妻子。
封肅從外頭進來,後頭小廝手裏捧著一大堆的東西:“你們拜月呢?”
甄士隱忙拉著妻女起來:“岳父大人。”
封肅嗯了一聲。
甄士隱又問:“岳父大人,您這是要去哪兒呀?!”
封肅拍拍小廝手裏捧著的那一堆東西:“這不是你娘收拾家,從家裏不知道哪兒,收拾出了一堆的書!我琢磨著我也不看,乾脆給你們送過來。——反正士隱不是喜歡看書嘛!”
甄士隱拱手笑道:“多謝岳父!”
又忙接過來翻看。
翻了幾頁,甄士隱驚訝道:“這是……醫書?!”
封肅撓撓臉:“可能是吧?!——這還都是我岳父留下來的呢!”
封氏道:“那十有八九了。”
又跟不明就裏的英蓮解釋道:“你外公生前,可是這十里八鄉,出了名的神醫!還開了一個大藥鋪。娘小時候,經常去你外公那裏玩兒呢!”——這也是為什麼,封氏在前頭有關的大觀園夢裏,對薛寶釵的話嗤之以鼻,覺得她鬼扯,並且一個不識字的女人還能說出這麼多古文的重要原因之一。畢竟——任哪個小孩子被天天唸叨著那幾句話,他/她也能背下來啊!!!
甄英蓮聽了倒是驚喜,忙接過來看了看,又道:“娘,我想學這個!”
封肅不信,他呵斥道:“胡鬧!你一個女孩子,學這個幹嘛?!”
甄士隱道:“誒!岳父大人,女孩子怎麼了?!我可聽說,還有替宮裏娘娘看病的女醫呢!叫英蓮好好學學,將來往大了說可以治病救人,懸壺濟世;往小了說,也可以照顧自己和家人嘛!”
封肅這才閉嘴。
甄士隱又道:“岳父大人,過幾天,我們就要上京去找恩人了。所以這裏可就拜託您了!”
封肅愣了一下:“去京城?!”半晌又拍腿道:“士隱啊,你不會真把著姐兒那幾句夢話當真了吧?!那是夢!夢和現實都是反著的!更何況,就是真的,你們又能改變什麼?!——這不就是瞎胡鬧嘛!!!”
甄士隱正色道:“不管是真是假,不管幫的了,幫不了,但是林家對我們甄家有恩。現在他們可能有難,我們甄家,絕不能袖手旁觀!要不然,是會被雷劈的!《太上感應篇》中說‘是非不當,向背乖宜。虐下取功,諂上希旨。受恩不感,念怨不休。’岳父大人,我們可不能做這種人啊!——這是要遭報應的!!”
封肅說不過他,於是連忙一擺手:“好了!好了!你們去吧!我和你娘在家給你們看家,這樣總行了吧?!”
甄士隱深拜道:“多謝岳父大人!”
…………
京城,寧國府。
尤三姐一頓陰陽怪氣罵走了賈珍父子之後,又拉住了有些憂愁的二姐。
尤二姐嘆息道:“妹妹,我們一家,如同浮萍,仰人鼻息。今天他們還有顧及,我們可以罵走他們,那明天、後天呢?!母親又想著……三姐,我們還能堅持多久?!”
尤三姐在裙子上擦擦手,潑辣的笑道:“姐姐別怕!大不了,我和他們拼了去!他們要是想著這會子花了幾個臭錢,就拿著我們姐兒兩個權當粉頭來取樂兒的念頭,可就打錯了算盤了!若大家好取和便罷,倘若有一點叫人過不去,我倒要先把他們幾個的牛黃狗寶掏了出來,再和那些狗賊拼了這命!若有半分的遲疑害怕,也不算是他們尤三姑奶奶!”
尤二姐不比尤三姐,她是個溫柔的性子。只說:“你又何必這樣果決,焉知他們就沒個好的?!”
尤三姐冷笑:“誰是好的?——賈璉嗎?!”
尤二姐一下臉紅起來。
半晌,才諾諾道:“這些年,我冷眼瞧著。只有璉二爺還算個正派人物。其餘的,都……”
看著三姐冷冽的眼睛,尤二姐磕磕巴巴的臉紅道:“娘是一心想把我們嫁進高門的。所以我們就只有……”
“就只有順了她的意,去給人當個外室?!”尤三姐打斷她,冷笑道。
尤二姐紅著臉道:“璉二爺人很好……”想來不會這麼做的。
尤三姐忍不住罵她:“二姐,你可想清楚了?!他人好?——人好個屁!你可是他兄弟媳婦的妹子,他都能勾|引你,要你做個外室。——那能是什麼好人?!”
尤二姐道:“他不會這麼做的!”
尤三姐冷笑:“那他怎麼做?把他老婆毒死,再把你迎回去做個繼室?!——可能嗎姐姐?那可能嗎?!”
尤二姐白了臉:“我、我……”半晌,下定決心似的跺著腳道:“我喜歡他!外室就外室,我認了!”
尤三姐氣的差點啐她:“你瘋了不成?!外室是什麼?!那是奴|隸!被那個璉二|奶奶知道了,她是能叫人打死你,或者拎著你的腳,叫你把你發賣了的!!這是大凌的律法!任誰也不能說不出半個不字!!——你放著好好的主子小姐不去做,瘋了去做個奴才?!!”
尤二姐含著眼淚看了她許久,才說:“你不要勸我了!我……我決定了,只要他要我,我就一定嫁他!”
尤三姐:“……”被氣到癲癇JPG
尤三姐恨恨的丟下一句“我等著看你是怎麼被那個璉二|奶奶弄死的”之後,就拂袖而去。
走著走著,就走到了內宅的邊緣。趁著氣怒的那股勁,尤三姐索性順著一條小路亂走。並順著小路,去了高處的三生亭。
尤三姐倚著亭子,望向月亮。想著鑽進錢眼的母親,和一頭扎進愛河的姐姐,不由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她卻不知,不遠處的圍牆之外,有一個穿著青色衣袍,手裏拿著鴛鴦劍的男子,被她深深的驚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