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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勿以不孝身,枉著人子皮

    歇息一夜之後,林慕等人再次上馬趕路。

    不過這次,隊伍中偷偷加進來了一個驛站官員寫的,有關偷聽、偷看到“貴客”談話、做事內容的摺子。

    一行人帶著摺子,再次趕赴京城。

    風吹日曬,秋雨寒涼。也不知道到底過了幾日,終於到了河北一地。

    林慕帶著眾人送了口氣:“好了!現在天也快黑了,宵禁的時間算來也快要到了。幸好我們也不急著趕路,索性就明兒早上開了城門,我們再大大方方的進去吧。”

    眾人附和了林慕的提議。

    一行人就這麼住在了就近的驛站。

    ……

    夜晚。林慕看著月亮。實在是睡不著。於是索性起來,拿了壺酒出來閒逛。一邊賞月,一邊吟詩,也著實肆意快活。

    這時,那邊傳來一聲喝彩:“好詩!既瀟灑不羈,又不失方寸,想來兄臺一定是個心懷天下的君子了。”

    林慕早就發現有人,所以眼下並不慌張。而是尋聲望去。只見喝彩的那人劍眉星目,十分俊朗。穿著一身淺藍色布衣,繫着紫色的腰帶。頭上繫着與腰帶同色的髮帶。手裏拿著一柄鴛鴦劍。

    林慕見狀,心裏轉了幾轉,已經瞭然。

    但還是拱手:“在下林慕,敢問兄臺尊姓大名?”

    這人抱拳回道:“在下柳湘蓮。”

    林慕心道果然!

    於是復又笑道:“原來是柳兄!敢問柳兄,為何在此?”

    柳湘蓮道:“林兄弟莫怪!湘蓮並無歹意。我原是京城人士,只是喜歡出去閒遊。這不是這幾日快要到中秋了嘛,所以湘蓮欲進京拜訪姑父一家。路上算錯了時間,弄得天黑宵禁。所以湘蓮不得不夜宿荒舍。方纔聽見林兄弟吟詩,一時不禁,才驚擾了林兄弟。還望見諒纔是。”

    林慕笑道:“無妨!無妨!”

    兩人就近坐下,攀談起來。

    聊來聊去,基本都很是投機。

    柳湘蓮本就是個遊走江湖的性情中人,一時性情上頭,都恨不得拉著林慕當場結拜。

    有了好感度,柳湘蓮對家中事務不再隱瞞,而是盡數道來:“我家本也是個世家。但可惜的是我家中父母早亡。而我既不喜歡讀書,也不是讀書的那塊料。但是我又沒有其他別的兄弟姊妹,所以家道就中落了。現在我四處漂泊遊玩,有時還去給戲班子幫幫忙。”

    說著,柳湘蓮看向林慕。

    林慕倒是無感:“哦。那也還好。”

    柳湘蓮有些稀奇:“你不覺得,我是個敗家子、下九流,以後要和我離遠些嗎?!”

    林慕:“……”

    林慕把玩著披散的髮絲,笑出聲來:“柳兄,你多慮了。你喜歡做什麼——只要不是喜歡違法的事,那就都是你自己的事。我無權干涉。至於你不喜讀書——那似乎與我也沒有什麼關聯。”

    柳湘蓮:“……”

    柳湘蓮差點蹦起來熊抱她:“生我者父母,知我者林弟啊!”

    說著,又嘆息說:“我姑父要是有你這麼萬分之一的豁達,我也不至於一跑三千里了!”

    林慕:“……”你姑父要有我這麼豁達,那就稀奇了。

    ——經過這麼一會兒,林慕算是看清了。她遇見的這個柳湘蓮,就是個活脫兒的熊孩子和中二病晚期。

    他覺得世界都不懂他。夢想就是找一位和他心靈相通的絕世美人——不相通也可以,只要美就行的美人做老婆。

    林慕:“……”這還真是平平無奇的夢想呢。。。難怪你丫能單身了一輩子!

    這時,柳湘蓮看著林慕的臉,羨慕的說:“你要是個姑娘,明兒,不!我現在就去你家提親!”

    林慕:“……現在是宵禁時間。”

    柳湘蓮堅定道:“我可以翻牆!”

    林慕:“……你可以帶著你的聘禮翻牆?!”

    柳湘蓮猶豫了一下:“可以!”

    林慕:“!”遇到了刺殺型人才!

    林慕興致勃勃的問:“兄臺,你有興趣參軍嗎?!”

    柳湘蓮:“……”

    柳湘蓮起身:“告辭!”

    林慕:“……”

    當然,柳湘蓮最終還是沒走。他轉了一圈又回來了。問林慕:“林、林兄弟,你剛纔那話,是開玩笑的吧?!”

    林慕平靜:“哦,我認真的。”

    柳湘蓮:“……”

    林慕道:“不過柳兄你也不必有什麼心理顧慮。畢竟人各有志。”

    柳湘蓮這才鬆了口氣,又坐了下來。

    林慕心裏想:這麼好的人才我可不能放過!大不了把他推到阿弟那邊,或者傅大哥那邊。不然這一身爬牆的功夫,和我今天晚上浪費的睡覺時間,不就都白白浪費了?!

    林慕很摳,林慕不許。

    柳湘蓮這時又找回了剛纔的話題:“兄弟,所以你到底是不是姑娘?!”他開心道:“你要是,我現在就拿著聘禮翻牆去你們家下聘!!”

    林慕:“……”

    林慕沒有表情:“不。我不是。”是也不告訴你。“還有,你不需要睡覺,我爹也需要睡覺。你半夜翻牆去我家,是想嚇死我爹嗎?!”

    柳湘蓮:“……”

    柳湘蓮沮喪了:“你怎麼就是個男人啊……”

    林慕:“……”到底是誰叫他“冷麪二郎”的?!出來捱打!!!

    林慕突然腦子劃過一道光。她有些不敢置信的叫了聲“寶玉?!”

    柳湘蓮茫然抬頭,看了一眼林慕,又回頭去看:“林弟,你叫誰呢?!我怎麼看不見別人啊?!”

    林慕:“……”很好。不是被穿了。所以……到底是誰叫他“冷麪二郎”的啊!!趕緊麻溜的出來捱打!!!

    柳湘蓮這時終於接受了一見鍾情的心上人是個漢子的“事實”。爲了緩解失戀的難過,他又開始叨叨說:“……前幾年我被我姑姑姑父唸叨的實在受不了了。索性我就偷跑出來,出了海了。這不,最近接到我姑父的信,說我表弟要定親了。這我肯定得回來啊!於是我來了。”

    林慕也放鬆下來,從兜裡掏出瓜子,還算挺津津有味的聽柳湘蓮說閒話。

    柳湘蓮眉飛色舞的還在說:“你知道我表弟定的是誰家的姑娘嗎?!”

    林慕搖搖頭,心說這我哪兒猜去?!

    柳湘蓮道:“是賈家!賈家的那個二?三?幾姑娘來著?!”

    柳湘蓮一邊說一邊撓頭,想了半天才拍著腦袋,恍然大悟的大聲說道:“是三姑娘!我想起來了——和我表弟定親的那個是賈家的三姑娘!”

    林慕:“?????”小丑竟是我自己?!

    林慕手裏的瓜子都掉了,她不敢置信的問:“你確定和你表弟定親的那個是賈家的三姑娘??!”

    柳湘蓮肯定道:“不錯!正是賈家的三姑娘!我記得真真的!”

    林慕:“……”

    林慕面無表情。

    柳湘蓮還想再說,但是看“知己”林慕的表情不對,又不免擔心道:“林弟,你怎麼了?!”

    林慕呵呵:“在下林慕,賈家三姑娘的未婚夫。”

    柳湘蓮:“……”

    柳湘蓮:“!!!”

    柳湘蓮直接撲倒在地:“抱歉!一定是在下記錯了!”

    林慕都懶得理他了。索性拍拍屁股,回去睡覺了。

    柳湘蓮:“……”

    柳湘蓮糾結了一晚上:“我是不是真的惹到他了?”

    …………

    次日,賈瑛起來,無精打采的梳著妝。

    晴雯知道他鬱悶:好不容易快定親了。偏又出來個勞什子的“太妃”死了,然後二叔爺賈敬也死了。賈瑛雖不算在三年守孝的行列裡,但是少說守個也要一年半載的。至少至少,也得守三個月。

    這日子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

    可是自從林慕在福建那邊屢建奇功,皇上親口說了“吾家之棟樑”以來,整個京城都把林慕當成第一號的成親物件。每天數不清的媒婆月老,踏進林家的大門。

    前些日子,林家突然說要和賈家定親了之後,這才終於消停了些。但是眼看沒清淨幾天,賈家又出了這事。——這下可好。那群媒婆月老又想蒼蠅一樣“嗡嗡”的飛去了林家。賈瑛不煩纔怪!

    晴雯努力勸他:“寶玉,別管那些人!他們都是瞎想呢!——林大爺心裏只有你,我們都是知道的。”

    賈瑛擺弄著釵子,悶悶道:“你們都知道,我心裏當然也知道。但是我就是不好受……”

    說著,又煩躁的把釵子的小珠子拽來拽去:“可惡的林慕!他要是像個釵子一樣大多好?!我都可以把他揣進兜裡,藏的嚴嚴的了!!”

    晴雯壞心眼的把頭放到他旁邊,開始唱:“‘你們胡說什麼?!我和林~慕~是兄弟!是兄~弟~’”

    賈瑛:“……”

    賈瑛連吃醋都吃不起來了。他跳起來憤怒道:“楊!晴!雯!”

    晴雯一邊大笑,一邊跑道:“略略略!”

    秋紋麝月無奈對視了一眼:“又開始了……”

    這時,就聽外頭說:“三姑娘快出來!老太太、大老爺、二老爺、大太太都回來了!!請三姑娘快去中堂迎接!”

    這下可好,賈瑛連晴雯也顧不得撕了。他連忙整理了一下衣服。晴雯、麝月、秋紋都幫他再次整頓了服裝,戴好了首飾,然後出去迎接了賈母等人。

    賈母是暮年人,又趕了這麼遠的路。眼下已經神色疲憊。就連賈赦、賈政、邢夫人、賈璉等,臉上也都有倦色。

    眾人忙又七手八腳的送賈母等人去休息。

    ……

    次日一早,賈赦、賈政、賈璉三人,就連忙到了寧國府哭喪。

    等到飯點前後,賈母帶著邢夫人也過來了。於是賈赦、賈政、賈璉率領族中人哭著迎了出來。他們父子幾個,一邊一個挽了賈母,還有一個在後頭墜著。幾人一起走至靈前。

    又有賈珍、賈蓉跪著撲入賈母懷中痛哭。

    賈母年紀大了,最怕看見這些離別的場景。當下觸動了心腸,亦摟了賈珍、賈蓉等痛哭不已。

    多虧賈赦、賈政、賈璉等在一旁苦勸,方略略止住。

    賈母又轉至靈右,見了尤氏婆媳,不免又相持大痛一場。

    哭畢,賈珍帶了賈母等進去說話。

    賈母問他:“珍哥兒,你父親入殮的日期,可算好了沒有?”

    賈珍恭謹道:“已經算好了。”

    然後遲疑了一下,屏退左右。

    賈母見他如此作態,就知道有大事發生。——畢竟賈珍上次這樣的作態,還是秦可卿身世有知情人的時候。

    賈母正色問道:“珍哥兒,到底出什麼事了?!”

    賈珍這時倒笑了:“老太太,您倒沒有必要這樣的緊張。這事……”賈珍收起笑容:“這事無關賈家。只是我老爺的事。”

    賈母愣了一下:“你老爺?!——敬哥兒能有什麼事?!”

    想了想,復又問道:“莫非……莫非是你老爺,其實是被人害死的?!”

    賈珍趕緊止住賈母越開越大的腦洞:“老太太誤會了!事情其實是這樣的……”

    這個事情吧,其實說來也簡單。

    林慕他們不是得勝歸來了嗎?——這是大喜。皇上要派官員出城去迎接的。

    但是偏偏這個時候,那個不知死,哦不!是步智思太妃。她死了,勉強也算是個國喪。但是皇上想了個辦法,就把她的喪禮,打發出京城遠遠的地方了。

    但是偏偏賈家的賈敬也死了。這幾天也要出殯。

    ——所以這TM就邪乎!!

    你想想哈:大勝而歸,敵國前來稱臣——這是多大的喜事兒?!皇上高興的命令全城系紅綢,來慶賀喜事。——至於那個死了的太妃?那就是:What'sthat?!

    ——畢竟你想想看,皇上都能下令毒死她,難道還能對她的喪禮,能有多用心不成?!

    所以皇上興致這麼高,搞得氣氛這麼好。但是就在這個時候,對面突然出來一堆人。他們穿白著喪,在那兒哭個不停。這場面就TM兩個字——晦氣!!

    難道只有平民老百姓嫌晦氣嗎?!不!皇上他更嫌晦氣!!

    又不是皇上的什麼心腹愛臣,也不是什麼國之棟樑,你TM憑什麼在這麼好的日子,給朕找這個晦氣?!

    ——有了這個想法,所以皇上隱隱約約的就不免透露出些嫌棄。甚至還想把賈家人扔出去了事。

    賈家身為人臣,得到皇上的這種訊號,不免驚慌。

    ——尤其是前些日子,宮裏的娘娘都在京城。唯有貴妃一人,被丟到了千里之外,給一個暴斃的太妃守孝。——而且還是在男眷那邊。而而且竟然還沒有人見過貴妃的儀仗!!

    按理說,既然他們和貴妃都在太妃那裏。那麼貴妃怎麼着,也得給賈政捎個信兒吧?!——畢竟賈政可是貴妃的親爹!——親的!不是撿來的野爹!!許久未見,家裏人又都掛念著宮裏的貴妃。依貴妃的聰慧,她不應該不知道啊!可是她就愣是一個字都沒有提。一句話都沒有說。甚至就連賈政花錢託人送進去的信,都如泥牛入海一般。

    ——所以,這讓賈家人如何不擔心?!

    ——這會不會是皇上厭棄了賈家的訊號?!是不是因為皇上厭棄了賈家,所以就連貴妃娘娘都不敢在跟賈家有絲毫的聯絡?!

    有了這種猜想,叫賈珍如何還能,又如何還敢給皇上找一絲一毫的不痛快?!

    所以賈珍纔去問賈母:“老太太,我們要不要把老爺的喪禮提前?或者推後也行啊。”

    賈母猶豫了一會兒:“太上皇那兒是什麼反應?”畢竟我們賈家終究依附的還是太上皇啊!

    賈珍沮喪:“太上皇那兒沒有反應……或者說,太上皇已經預設了皇上的舉動。”

    賈母聽了,不由深深的嘆了口氣。

    也許……也許當初,自己帶著賈家選擇的路,是錯誤的……

    也罷。

    賈母想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不管什麼樣的結局,都是賈家的天命罷了。也許……

    賈母安慰自己:也許太上皇只是因為也想好好慶賀一下倭寇戰爭的勝利呢……對。就是這樣!

    賈母鬆了口氣。

    她又問道:“知道慕哥兒哪天回來嗎?”

    賈珍搖搖頭:“這種事情,侄孫到哪裏知道?!”

    賈母點了點扶手,有些失望:“不知道啊……那就慘了。如果知道他準確的回來的日期,那麼我們纔好調整你父親下葬的時間啊!他回來的晚,就叫你父親早日下葬;他回來的早,就叫你父親晚些下葬。可是他不知道日期……難道要叫他們都走了,才能給你父親下葬?!”

    賈珍出主意道:“要不然……要不然這樣吧!老太太,你聽聽看:我們明兒一早,就把老爺葬了!這樣肯定和他撞不到一塊兒去!”

    “我呸!”賈母啐了他一臉:“你有腦子沒有?!明兒一早下葬?!你怎麼不現在用破席裹了你老爺,直接扔出去喂狗?!”

    賈珍:“也不是不行……”

    賈母:“???”

    賈母不敢置信:“你剛纔說什麼?!”

    賈珍趕緊道:“侄孫說,這樣肯定不行!”

    賈母這才放心:“哦!原來是我耳朵出了問題,聽錯了啊!……可嚇死我了!”

    賈珍訕訕的笑。

    賈母猶豫一會兒,才道:“回頭去你姑父家,問問你姑父知不知道慕哥兒準確回來的日期。他如果也不知道……”賈母長嘆一口氣:“那就委屈你父親多呆幾日吧!”

    賈珍歡快道:“不委屈!不委屈!讓老爺多看看我們嘛!”

    賈母:“……”給老子爬!

    !!

    賈母被賈珍氣的頭暈,眾人忙好言好語的勸著,把賈母送回了榮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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