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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人生得意難為樂,死生從此各西東

    賈瑛:“……”

    賈瑛扭過頭,不去看笑的特別陰險的林慕了。

    這個壞坯!哪回他這麼一笑,準有人要倒黴了。王夫人這回被當衆下臉,絕對和這個賤人脫不了干係!

    林慕又盯了一會兒賈瑛,看賈瑛撅著嘴不知道嘟囔些什麼——大機率是在罵她。林慕忍不住抿嘴笑了笑。把頭幽幽的扭了回去。

    賈母當衆給了王夫人一個沒臉之後,倒是沒再追究。賈母又冷哼了一聲,扭過頭去又跟林慕賈瑛說笑去了。

    王熙鳳看太婆婆不再訓斥她的兒媳婦,也笑著打圓場。王夫人也在大家的說說笑笑中慢慢坐了回去,沒有人提這個事兒。就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

    又坐了一會兒,賈母看時候差不多了,姑娘們也該上學了。就讓她們都散去了。

    於是眾人相繼起來,準備行禮。王夫人卻道:“老太太,兒媳還有事要向老太太稟告。”

    賈母眯了眯眼睛,笑道:“好啊!我也正有事找你哪!你且留下。其餘人,去吧!路上慢點。”

    眾人稱是。於是除了王夫人沒有離開,邢夫人、王熙鳳、李紈、三春、賈瑛、林慕等人都相繼行禮離去

    ……

    賈瑛走在路上,覺得心都拔涼拔涼的。又要繡花了啊……鬼知道他一個大老爺們天天繡什麼花!

    林慕看著他萎靡的樣子,忍不住笑了。

    賈瑛一眼就看見林慕那賤嗖嗖的樣子,火騰騰的往腦門子上鑽。

    他倒快活!憑什麼都是男人,他就可以成點家男主,自己就得成青果女主?這不公平!

    賈瑛惡向膽邊生,上前慫恿林慕道:“林兄弟!我的好兄弟!你要不要一起來,體驗繡花的快樂?”

    林慕看著他的眼睛笑道:“三姐姐說笑了!我一個男兒,怎麼能繡花呢!”

    “誒誒誒!林兄弟,此言差矣!”賈瑛擺著手,一臉雞賊:“古人有云……呃……”

    “嗯?”林慕臉上掛著愉悅的笑,快樂的看向賈瑛。示意他繼續說,是哪位古人。

    賈瑛憋了半天,臉都憋紅了,也沒想起哪位古人說的。畢竟他只是一個可愛的、天天都在玩手機的小廚師,哪裏知道那個古人說過!

    不過幸好,賈瑛上過大學。他發揮了當代大學生優秀的創造能力:“魯迅說過,沒有不該學的手藝,只有不勤勞的人!林兄弟,你可不能不勤勞啊!”

    旁邊掃地的婆子聽了,忍不住奇怪道:“咦?三姑娘,您從哪認識的魯迅啊?”

    賈瑛:“?”賈瑛毛骨悚然。不是吧?不是吧?!現在連掃地的婆子都是穿越的了嗎?說好的逢穿越必主角呢!

    賈瑛顫著聲音道:“奇變偶不變?”

    婆子:“???三姑娘,您沒事吧?”

    賈瑛:“……呼!呼……還好還好!沒事沒事!我還以為……”以為你也是穿越的呢!

    林慕忍不住笑出聲來。她故作遲疑的問道:“這位媽媽,誰是魯迅啊?”

    婆子見那個像天上神仙似的公子和她說話了,眉飛色舞的回答道:“魯迅啊!我認識!”

    賈瑛:“???”

    “掃遺珠小築門口走廊的那個孫婆子,她老公就叫魯迅!人可老實了!”

    賈瑛:“…………”

    林慕:“……噗嗤!”忍不住笑道:“原來如此?多謝媽媽解惑!要不然,我還不知道我們賈三姑娘,嘴裏說的是誰呢!”

    婆子開心道:“呀呀呀!這算什麼啊!林大爺您有什麼想問我的,儘管來問!只要我毛皮皮知道,我一定如實的告訴您!”

    林慕點頭道:“那多謝毛媽媽了!”

    “您客氣了!”

    ……

    …………

    “二姑娘,三姑娘這是怎麼了?怎麼魂不守舍的!”教三春和賈瑛針線的師傅奇怪的問道。

    迎春不敢說話,只木訥的搖搖頭,就又低著頭去縫自己手裏的繡棚了。

    教她們針線的師傅姓趙,今年已經到了天命之年了。她原來是司衣司的繡娘,專門在宮裏給娘娘們繡衣服的。到了年紀從宮裏放出來後,就被賈母請來了家裏,專門教姑娘們針線女紅。就連現在進了宮不知生死的大姑娘賈元春,也是她教導的針線。

    趙師傅深知迎春的秉性,也知道她的難處,自然不會多加為難。只是嘆了口氣,用戒尺敲了敲賈瑛——這個賈府的寶貝,一出生就口銜寶玉,讓整個京城都為之震驚的奇人。

    “回神了!三姑娘!”趙師傅喚道。

    賈瑛“倏”的一下省過神來:“啊?啊!”

    趙師傅被她弄得沒脾氣了:“三姑娘,繡花了!”

    賈瑛:“哦!哦!繡花!我這就繡!”

    趙師傅搖搖頭,緩緩的踱步而去。

    賈瑛偷偷問探春:“四妹妹,師傅讓繡什麼花啊?”

    探春瞪了她一眼:“三姐姐,你又不好好聽課!”

    賈瑛尷尬的撓撓頭。惜春接著探春的話,笑嘻嘻的,一臉天真的小聲說道:“師傅說,繡什麼花都行!三姐姐你看!我繡的迎春花!二姐姐的迎春花!”

    賈瑛接過來一看,讚歎不已:“我的天哪?!四妹妹,你也太心靈手巧了吧?!”

    探春也拿過來看了一眼,說了一句:“還行吧。”就又把繡棚還給了賈瑛,低下頭去繡花了。但是臉上的驕傲是怎麼掩飾都掩飾不住的。

    迎春沒有敢去特意討要,只是偷偷的看了兩眼。賈瑛察覺到她的目光,把繡棚掖給了她:“給!二姐姐快看!小妹妹繡的你的名字啊誒!”

    迎春羞澀的接了過來,細細的審視著。臉上紅雲漫天。嘴角高高的勾起,怎麼都落不下來。

    ……

    …………

    “……老太太?”王夫人小心翼翼的叫了一聲。

    賈母倚在靠背上,冷笑道:“太太有何吩咐?”

    王夫人趕緊跪下:“兒媳不敢!”

    “不敢?你有什麼不敢?!你可是賈府的當家太太,我不過就是一個糟老太婆!你有什麼不敢的?你說!”

    王夫人把頭伏在地上,不敢說話了。

    賈母氣的直哆嗦:“事到如今,你還在瞞我?嘴上說的好聽,什麼‘你妹妹要帶著她姑娘進京選秀’嘞,什麼‘想把她們接到府裡’嘞,都是放屁!你外甥做的事,你知不知道?”

    王夫人抖了一下:“那……那只是謠言而已!都是那馮家!馮家欺人太甚!他們先挑的事兒,打的蟠哥兒!不然蟠哥兒怎麼會還手呢!誰知道那個病秧子身子不好,蟠哥兒輕輕打了他幾下,他就倒地上死了……他家裏的奴僕又把蟠哥兒打了一頓!可憐的蟠哥兒,現在還在大牢裡關著呢……”

    賈母看著王夫人百般狡辯,眼都冷了。她打斷王夫人的話,問道:“你說你外甥在監獄裏住著,你妹妹要送她姑娘進宮選秀?她不管她兒子了?就算她能狠得下心來,呵。如果我還沒老糊塗,沒記錯了話,罪家之女,怎麼能進宮選秀?更別說她是個商女了!”

    王夫人懦懦道:“兒媳妹夫家是皇商……”

    “皇商又如何?不依然是商人嗎?哪條律法說皇商就可以脫離商人的行列了?”賈母拍桌道:“你有本事讓你外甥去科考一個試試!”

    王夫人不敢說話了。科考?開什麼玩笑!怎麼可能!且不說薛蟠商人之後的身份可不可以,就單純論薛蟠的文采,怕是能把考官笑死!

    王夫人是偏心,是傻,是二,但不是瞎。薛姨媽託人來信時也說過,他們一家三口,現在除了薛姨媽視為寶貝,翻身的底牌的薛寶釵以外,連一個識字的都沒有了。

    這種水平,你讓他科考?快省省吧!還不嫌丟人嗎?!

    王夫人低著頭不說話了。

    賈母敲了敲桌子:“說話!你妹妹送你外甥女上京,不要你外甥了不成?”

    王夫人打哈哈道:“應該不是吧?具體兒媳也不太知道。”

    “不知道?”賈母輕蔑的笑了:“不知道了話,值得你巴巴的湊上來,拼著被罵,也要讓他們住賈家?只爲了一個可能性?王氏,你這是把我老太太當傻子哄啊!”

    王夫人看狡辯不過去了,才小聲道:“我兄弟幫忙,要把蟠哥兒從牢里弄出來……”

    “你兄弟?”賈母哂笑道:“不止吧?你沒有跟你老爺求情?”

    王夫人:“……”驚恐的看向老太太。MMP!她是怎麼知道的??!

    賈母看她那副蠢樣就來氣:“想問我是怎麼知道的?”

    王夫人訕訕一笑。

    賈母把茶盞扔了下去:“我怎麼知道的?我怎麼知道的?!我怎麼知道的你心裏沒點數嗎?!!王氏,你嫁進賈家有三十多年了。我們婆媳也相處了三十多年了。你什麼樣子,你真當我老太太心裏沒數嗎?!我不過是看著珠哥兒他們幾個的面上,給你留幾分顏面罷了!你這個沒眼皮子的東西!”

    王夫人眼看被識破了,立馬跪倒,哀求道:“老太太!老太太!我妹妹出事了,我不能不管啊!您也是出嫁的女兒,您也有兄弟姐妹,您怎麼就不能理解我哪?你不還總把你孃家的湘雲,帶到賈家了嗎!”

    老太太本來氣都消下去了點,想著事到如今也沒有辦法了,只是要怎麼幫她才能在萬一出事後儘量脫離一點賈家的關係。再一聽王夫人這話,賈母炸了:

    “什麼?你說什麼?!你把你妹妹那一家,和我孃家比?!你沒病吧?!我孃家乾乾淨淨,世代襲爵;你孃家妹妹呢?呵。商賈之家也就罷了,還爲了搶一個女人殺人;暗中操作把一個商女送到宮中選秀?她哥哥還在牢中?就這種家庭,你拿他跟我孃家比??你有病吧!”

    王夫人真的委屈:“可是老太太,她畢竟是我妹妹啊!”

    賈母被她吵吵的頭疼,只問道:“你老爺同意了幫你沒有?”要是沒同意我馬上把他叫過來,告訴他他要是同意就不要認我這個媽了。

    “老爺同意了。”

    “………………”

    “老太太?”王夫人又低了會兒頭,看賈母始終不說話,小心翼翼的問道。

    賈母:“……”賈母不想說話,賈母心好累。這一個個的敗家子!你怎麼就聽了這蠢婦的話呢!要是換成自己的敏兒……

    賈母頓時眼淚涌了上來,她擦擦眼淚,擺了擺手:“下去吧!既然你老爺已經答應了,又何必來問我!去吧……去吧……”

    王夫人不懂婆婆怎麼就突然放過自己了,只行了個禮,便匆匆而去。

    鴛鴦給賈母搽著臉,擔心的叫了聲:“老太太!”

    賈母搖頭:“我沒事……只是想到了我的敏兒……她那麼聰慧懂事,卻早早的丟下我走了……就剩下這些和我隔層心的人……讓我難受啊……”

    鴛鴦不敢說話,只默默地給老太太搽著淚水。

    賈母淚流滿面,一邊拍著自己心口一邊說:“這簡直是在剜我的肉啊!我有時也在想,是不是我作孽太多了,所以親生子一個都留不下。好不容易留下了敏兒,她卻……老天啊!老天啊!要是我做了什麼孽,就報應我吧!何必報應在她的身上!”說完,忍不住嚎啕大哭。

    鴛鴦一邊給賈母擦拭著淚水,一邊努力勸說著老太太:“老太太,您別哭了……姑太太要是知道了您為她這麼傷心,得多難受啊!”

    賈母搖著頭:“她不難受啊!她要是難受,為什麼拋下我自個兒,先去了啊!你不知道,她剛嫁過去的時候,我有多擔心啊!做了人家的媳婦,到底不似做自家的姑娘一般自在啊!婆婆說立規矩就得立規矩,吃飯都得等婆婆吃完才行。丈夫家裏的通房小妾,個個都得敲打管理。還得給夫家生孩子。女人生一次孩子,那就是走一趟鬼門關啊!可是不生又不行。不生就是犯了七出……還得給丈夫積極納妾,不然又會被休掉……當女人苦啊!……”

    賈母搽了搽淚水,又繼續道:“說句不怎麼厚道的花,幸好我兒命好。嫁過去就是當家主母,不用受氣,來熬那幾十年的資歷。林海也是個好孩子,在我兒嫁過去之前,連個通房丫頭都沒有。嫁過去之後,也不過是買了幾個賤妾而已。我兒多年未生,林海也是始終如一的待她。我那時怕她因為沒有生育被別人給白眼,怕林海對她不好。巴巴的請人給她送信,問她過得如何?要不要回來看看。她回信說一切都好。林海待她也好。多年無子也不怪她,只說自己命中無子,也不再納妾了。只是給府裡僅有的那幾個賤妾養老而已。只是路程太遠,暫時沒有回來。那沒事!她過得好就行!我心安了。不想過了兩年,我兒竟有了!我真替她高興。可是第一胎就生了雙瓣,多費身體啊!她那麼早就沒了,大概就是生孩子生的傷了身體了……她走之前,還寫過信給我,說要帶著兩個孩子回來看我……”賈母忍不住痛哭道:“我是白天也盼,晚上也盼。她最喜歡吃的清燉蟹粉獅子頭、鳳尾蝦、太湖銀魚、老鴨湯和松鼠桂魚,我都讓人備上了。怕家裏做的不好,又讓人去外邊請了廚子。又準備了小孩子喜歡吃的、喜歡玩的。讓人把她房間和遺珠小築都收拾出來。怕萬一她和她家老爺一起過來,沒準備。我都弄好了,弄齊全了。就等著她回來了。可是等啊等啊,等來的不是我的寶貝女兒,和她的兩個孩子。卻是一紙卟告,說她和黛玉沒了……沒了?沒了啊!……”賈母捶著胸口:“她纔多大啊!花兒似的年紀,怎麼就沒了啊!!”

    鴛鴦扶住哭的快倒下去的老太太,慢慢的拍著她的後背,沒再說話。

    ……

    …………

    賈瑛方纔實在是繡不下去了,於是他找了個藉口說肚子疼,就被放了出來。他也不想回去,就在花園裏閒逛。

    逛著逛著,在賈府花園的深處,就聽見一陣蕭音,悠悠盪盪的響起。

    賈瑛自認是沒什麼藝術細胞的。即使他父親是有名的音樂家,藝術家;曾經也是靠著那一手出色的畫作和美妙的鋼琴聲俘獲的他媽媽,但賈瑛依然認為,細心調配的蔬菜和肉類下鍋時打出的“呲呲”聲,是什麼音樂都比不上的美妙。

    為此,他父親不知道向他翻過多少個白眼。認為他不懂藝術的美。

    反倒是林慕,從小就表現出了非凡的智力。不論是在學校還是在家裏,除了不會做個人以外,什麼都比他強。

    從西方的鋼琴、手風琴、架子鼓、吉他、小提琴;到中國古代的瑤琴、笛子、蕭、古箏、琵琶、瑟,就沒有他不會的。

    ……怎麼又想起那個混蛋了?說起來,自己還沒有問他他是怎麼回事呢!

    唉……

    蕭聲又悠悠的響起。賈瑛打了自己的臉兩下:想那個混蛋幹嘛!他一個點家男主還用自己操心?還是先操心自己吧!賈瑛給了自己兩個嘴巴。然後滿臉希冀的看著竹林:也不知道這蕭聲是誰吹出來的?聽上去蠻不錯的樣子啊……她會不會是自己的豔遇?自己的天命女主來了?

    賈瑛越想越開心,邁步走進了竹林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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