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再次掏出白玉摺扇，隨意瀟灑地扇著扇子，洛笙看著那空白的扇面，心說空著可惜了，應該寫幾個字。

    譬如玉面閻王，不懷好意。

    譬如遠離秦王保平安。

    秦王搖著扇子走近櫃檯，立刻看到了洛笙的草稿。

    她的草稿是按照現代會計法進銷存的方式計算收入支出，透過資料來推導藥鋪的經營不善的原因。

    秦王自然看不懂上面寫了什麼，這個時代沒有阿拉伯數字，哪怕記賬，賬簿上也都寫的是漢字。

    不過他倒看的出，洛笙的筆法頗有幾分衛夫人風骨，纖秀嫋娜，嫵媚多姿。

    這個時代流行的是女子無才便是德，高階門閥和貴族女子自然並不在內，但受教育的女性範圍狹窄，教育這種事，又講究一個先天天賦和後天努力。

    基數小，才女自然就少。加上大部分女子不過是識個字，學個女則女戒，並不講究學的有多好。哪怕是貴族女子裡，真正能讓秦王感興趣的女子也是極少數。

    其中之一……

    他的眸色瞬間深沉。

    其中之一，便是那位麗色傾天下的麗妃。

    她曾經是宮廷禁苑裏的一朵傾城名花，擅書法，擅琵琶，擅古琴，擅歌舞。

    父皇生辰的時候，她在自己的寢殿內為父皇慶祝生辰，隨意揮灑，一副酣暢淋漓的書法便完成了。

    看著她唇角噙著笑的瀟灑模樣，當年年幼的秦王躲在柱子後面，只是心裏撲通撲通地跳。

    等到第二日，他又去麗妃的寢殿，麗妃立刻命宮女給年幼的秦王端上好吃的進貢名果和各色點心。

    “吃吧。”她纖細雪白的手撫著秦王的頭顱，秦王開心地湊在她身邊，只盼著她永遠這麼撫摸著自己，永遠不要停歇纔好。

    那隻雪白的手，在深幽無邊的華麗宮廷裡，就像是一片即將消融的雪花。

    而他仗著年紀小，曾經多次不顧自己母妃的勸阻，悄悄去那“妖孽”的寢宮裏，他見過麗妃晨起的模樣，黑髮如瀑披瀉而下，落在她披著薄金繡花長披帛的肩上，她沒有上妝的臉也很蒼白，嘴唇白得只剩下輪廓，一點血色也沒有。

    就像是一個從幽冥黃泉蓮步姍姍，款款而來的豔鬼。

    “洛姑娘，本王的扇面上空白無字，不如請姑娘給本王題字留個念想啊？”

    洛塵一聽這話就不高興了，他漂亮的杏仁眼瞪圓了，可恨對面是秦王，否則他要抄起硯臺揍人了。

    女子閨閣筆跡，哪裏能輕易送人的？

    若不是妹妹的這套記賬法他看不懂也一時聽不明白，他根本不會讓洛笙當著眾人的麵寫字的。

    女子有才華，名聲遠揚，絕對不是好事。

    洛笙忙說：“我這一手字題在王爺珍貴的扇子上，豈不是糟蹋扇子？”

    “無妨，本王說喜歡你的字，你題字便是。”

    秦王笑著將扇子啪一聲扣在檯面上。

    聲音清脆，洛笙心頭一跳。

    楚瑤站在秦王身旁一言不發，心頭恨意漸生。

    自己從小服侍著大小姐，趁著空偷偷學了識字，勉強不是睜眼瞎。

    可她沒法練字。

    筆墨紙硯都貴，哪怕是隻買筆，在地上沾水寫字，也不是她這樣時時被大小姐刁難的丫鬟能練得起的。

    她印象中，洛笙一直是個不喜歡讀書寫字的人，常常躲課，數次把老師氣的吹鬍子瞪眼的。

    這樣的人寫的字居然能入王爺的法眼。

    可見有錢能使鬼推磨。

    洛笙知道自己推辭不了，便乾乾脆脆笑著說：“我寫的不好，王爺不要怪我。”

    “本王自然不怪。”

    “王爺想題什麼字呢？”

    秦王俯身，俊美的臉靠近洛笙嬌俏的臉：“你題什麼本王都喜歡。”

    洛笙心裏惡寒，心想楚瑤可站在你身後呢，你知道將來登基後，爲了楚瑤遣散後宮，發誓要一生一世一雙人麼？

    若不是你從一個種馬變成了一心一意的男人，評論區早就被讀者的口水淹了好嗎？

    渣男！

    吐槽歸吐槽，她吐了一口濁氣，還是添墨懸腕，不假思索地寫下一行字。

    醒握天下權，醉臥美人膝。

    怕秦王叨叨，也怕其他人看了說她寫的僭越，她是用行草寫的，流暢風雅，酣暢淋漓，沒學過行草的人不一定看得懂。

    等墨跡幹了，她雙手奉上，恭謹還給秦王。

    秦王接過扇子，目光如電一掠而過，顯示愕然，在他心底已經徐徐將這幾個字唸了一遍。

    醉臥美人膝，醒握天下權。何等猖狂，何等恣意！

    一個小小的富戶之女，竟能看出自己心中暗藏的大志向！？

    他眸光陡然陰霾，黑沉沉地盯著洛笙。

    看得洛笙心頭亂跳。

    她又沒寫秦王是個大狗比，他幹嘛用這種眼神盯著自己啊？

    “殿下若是不喜歡，您把扇子還給我，我賠給您一柄新扇子便是。”洛笙說著伸手去拿扇子。

    她知道這柄扇子必然很貴重，但自家也不是很窮，買一把扇子應該還是買的起的。

    秦王突然仰頭大笑，搖動扇子說：“甚好，甚好，洛姑娘果然懂的本王的心意。”

    秦王甚至有一瞬間，覺得這丫頭是自己的知己。

    “洛姑娘，本王有個方子想找你要。”

    “王爺客氣，您請說。”

    “本王想要一個方子，養顏美白，但不要紅暈。”

    洛笙咬著天然紅唇，納悶地問：“不要紅暈的意思是？”

    “本王希望吃了這藥方子，這女子的膚色如雪，臉上並無一點血色。”

    他這要求實在是古怪極了，洛笙仔細回憶原書裡的內容，竟想不起有這一段。

    但她立刻察覺，這方子十之八九是打算給楚瑤用的。

    “有是有的。”她望著楚瑤，心中滿腹疑慮，為何秦王要一個女子毫無血色呢，這是什麼怪異愛好？原書裡只寫了，從看到楚瑤的第一眼，秦王便對這女子產生了興趣。

    這寫法並不稀奇，不過是言情裡最常見的一見鍾情罷了。

    莫非秦王喜歡小龍女般的雪人兒？

    “但是這種方子若用在女子身上，恐怕是過於陰寒的，於女子的身體無益，甚至會造成嚴重的後果。”

    洛笙研讀古方的時候，倒是讀到一個類似息肌丸的方子，可以駐顏美容，讓人肌膚如玉如雪，宛如冰雕玉刻。

    但缺點和息肌丸差不多。

    使用息肌丸的趙飛燕趙合德姐妹倆，可不就是體內陰寒入骨，無法生育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