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是誰……在我們村子裏幹啥……”楚瑤警惕地盯著站在村口來回走動的男人。其實這些人都是洛府的僕從小廝，和楚瑤不說熟悉，也都見過麵，但他們各個穿得怪模怪樣，又遮著臉，楚瑤根本認不出。

    “楚瑤！？”有個小廝認出洛笙的貼身婢女，雖然最近少見她跟在洛笙身邊，但俏丫頭誰不認識呢。

    “你怎麼回來了，快走快走！”

    楚瑤自然不能走，她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我離開村子的時候都好好好的？”

    一聽說楚瑤離開村子，就意味著她之前回過村子，幾個僕役的表情立刻變了。

    “楚瑤姑娘，你是什麼時候離開村子的？”僕役過去報信，蘇御立刻趕了出來，他和楚瑤隔得很遠，仔細地觀察她的狀態。

    “我……兩天前？”楚瑤見蘇御大人也用黑色的帕子擋著臉，只剩下一雙眼睛，那熟悉的劍眉朗目裏帶著謹慎和緊張。

    還有一絲哀傷擔憂。

    她越看越怕，慌亂地說：“快讓我進去，我娘，我弟弟妹妹都在村子裏麵呢，蘇御大人，你們到底在幹什麼？”

    蘇御將過去兩天發生的事情全都告訴楚瑤，楚瑤難以置信：“我才離開了兩天，村子裏就發生了這麼多事情嗎？這怎麼可能？大人，你是在和我開玩笑吧?”

    看著蘇御沉默的表情，楚瑤知道他說的都是真的。

    她身體搖動兩下，終於一跤跌坐在地上。

    “我娘呢，我家人都還好嗎？”

    蘇御猶豫片刻，還是告訴了她自己孃親的病情。

    一聽說娘也生病了，如今已經被隔離開，楚瑤終於剋制不住，雙手捂著臉無聲哭了起來。

    她真的很害怕，事到如今她一直要強，初衷不過就是娘一生也沒有過一天的好日子，她想努力，她想得到更多，想讓自個兒的娘也和洛府的大小姐一樣，體會什麼叫做奢侈的生活。

    “楚瑤姑娘。”蘇御等她緩了緩，鎮定地說：“現在有一件事情蘇某需要勞煩姑娘。”

    楚瑤茫然地抬起頭：“事？現在還能有什麼事情？我娘都要死了。”

    她什麼都不想做，什麼都不會做。

    蘇御鎮定地說：“如今事情並沒有到不能收拾的程度，況且楚瑤姑娘，除了你娘外，你還有你的弟弟妹妹，還有整個村子的人需要你振作起來。”

    楚瑤振作不起來，她渾身手腳痠軟，根本站不起來。

    “呵呵。”

    悲痛到了極點，她也不再偽裝，反倒冷笑起來。

    “我娘都要死了，我……”她眼中淚水不斷，無聲從下巴往地上砸落。

    蘇御記得洛笙說過，村子裏的這個瘟疫，發病的速度是很快的，一般來說兩天左右就會染病發作，而楚瑤雖然跪坐在地上哭，但臉色略顯蒼白，毫無發熱的症狀。

    “楚瑤！”他不再溫言安慰，而是厲聲呵斥：“你糊塗了嗎？我作為本地父母官，作為一縣之長的身份命令你，必須去縣城送信！這場疫症是從哪裏發起，如今其他村莊是否有發作都未可知！你娘雖高熱不退，也還活著，你不思趕緊報信，讓縣城準備藥物治療你孃的病症，在這裏哭鬧，你心裏真掛念你娘，還是裝個樣子？”

    他雙眉緊皺，疾言厲色，楚瑤被他的話嚇著了，終於勉強自己緩緩起身。

    一眾守著村子的人雖和她不過咫尺之遙，誰也不敢上去幫忙。

    畢竟在村子裏呆了這麼久，防護雖然嚴格，但是都不敢保證，自己沒有染病。

    楚瑤終於站起身，蘇御厲聲繼續說：“你孃的性命就在你的手中，你若在路上耽擱，就等於葬送了你孃親的性命！是送還是不送信，你自己好生想想！”

    楚瑤淚如雨下，緊咬嘴唇，下唇已經被她咬爛了：“蘇大人……我去送信，求求你好好照顧我娘。”

    說完，她軟著腳跪在地上，衝蘇御重重磕了三個響頭。

    起身後，她額頭上明顯有磕破了的紅印，而楚瑤卻毫不在乎自己受了傷，扭頭就朝縣城方向急衝而去。

    洛府中也是一片緊張。

    洛父生怕外頭也有病症，洛府的大門已經緊閉，所有人不住出入。幸好洛府本身家大業大，自家又有田莊，倉庫裡存放了不少糧食、布匹和市面上常見的藥材。

    洛父喜歡飲酒，也存了許多白酒。

    他其實很不願意洛笙和那兩個村民一起關在祠堂裡。

    自己唯一的一個女兒，哪怕她也染病了，也該在自己的房裏好好休息，家裏有錢，許諾重金，必然有奴婢願意豁出去照顧小姐。

    可洛笙雖然非常害怕，但卻死命不肯出去，她隔著門含著淚，顫聲對爹說：“爹，我的命是命，他們的命就不是命了嗎？或許……咱們家是比較有錢，可要輪到性命上，每一個人的命都很珍貴啊。”

    洛父的眼中突然閃過一絲難明的神色，洛笙這話說中了他的心事。

    他長嘆一聲，終於還是縱容了女兒的選擇。

    “爹，咱們不能獨善其身。”洛笙喊住爹，低聲說：“這病症若是發作起來，傳染得非常快，若是鎮子上全染上病了，咱們家也不能倖免的。但是外面既然還沒大肆的感染起來，爹，提前說明情況肯定會讓他們害怕的。求求爹爹，你看著選一些身強力壯也沒有發熱的僕役，帶上生石灰和酒，教大家如何消毒。他們若是說沒有錢，爹，這些東西咱們自個兒先送給他們，好嗎？”

    洛父說：“好，你放心。”

    其實洛父遠離京城，來到這麼偏僻的地方，不過是想獨善其身，帶著自己的孩子過安安穩穩的日子。

    他沒想到嬌寵壞了，從小脾氣就刁鑽暴躁的洛笙，會有這樣柔軟善良的心。

    洛父心中酸楚難言，立刻召集三兄弟和僕役匆匆出府。以洛府為中心，朝外推進做起消毒工作來。

    洛笙聽人都走了，才小心翼翼地推開房門，將酒和飯菜端進祠堂裡來。

    她吃不下，兩個村民也吃不下，她鼓勵自己，千萬不要害怕，卻又忍不住小聲抽泣，突然聽到有人喊她：“大小姐，你別哭，你別怕，我來陪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