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人群的盡頭，楚瑤看到了一個打扮得十分華麗的嬌小少女。

    她的目光敏銳，一向能夠關注到別人注意不到的微妙之處，那少女的打扮動作，有著微妙的不當之感。

    她說不清為什麼，但就是覺得這人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外面天寒地凍，她披著長狐狸皮披風，脖子上繞著一圈長長的白狐狸皮圍脖，一雙眼睛漆黑明亮，宛如一對寒星一般。

    而此人身旁的另一個人，顯然是漠北的蠻族首領，和已故的雲都大汗相比，他虯髯滿面，身形雄壯，更加符合一般中原人對漠北的想象。

    這個嬌小的少女越走越近，楚瑤的臉上不免從強自鎮定，陡然轉變為愕然。

    “娘娘，你認出我了嗎？”聲音很嬌嫩，其實尚未真正變聲的男子的聲音，和少女的聲音會非常相似。

    楚瑤臉色陡然變得異常蒼白，一點血色都沒有，她看著這人的臉，就像是看到了鬼怪一般震驚恐懼。

    “是……”她當然認出來了，怎麼可能認不出。

    很長一段時間，她都將這人帶在身邊，當做是自己不嫉妒賢惠的證明。

    楚瑤看到如今的狀況，已經大略猜出情況到底如何，她只覺得站立不穩，竟一跤摔坐在地上，不過她還沒有狼狽落地，那華麗打扮的嬌小少女已經走到她面前，伸出雙手挽住她的手臂。

    “娘娘，你是害怕我嗎？”

    楚瑤咬牙搖頭：“不怕。”

    “是啊，你並沒有對不起我的地方，為何要害怕呢？”看上去彷彿是少女的人聲音越發甜蜜，那張塗了脂膏的唇帶著一絲潤亮的光，湊近她的耳邊，慢條斯理地說：“發現是我，你該感到高興纔是，楚貴妃，你應該是這個世上最左右逢源的人了。不論是我的父皇，還是我的叔父，還是我，我們這麼多人，竟然都一門心思愛著你。”

    楚瑤的背脊上滿是冷汗，她剛纔已經決定慨然赴死，甚至還有些幽怨，為何沒人愛著自己，如今她已經沒有任何遺憾，她只想說，這樣的可怕的詭異的愛，她並不想要。

    彷彿少女的人伸手摸著她的鬢角：“我進冷宮的時候就發現了，楚瑤你真是一個妙人，不論在任何時候，你都有能力過得很好，勝過所有人的好。”

    楚瑤苦笑：“我確實曾經幫過你，但我和你有仇，你想殺我的話，就把我給殺了吧！”

    “仇？”貌若少女的人有一雙很漂亮的眼睛，雙眼長而嫵媚，眼角微微斜飛，看人的時候便帶著幾分魅惑。

    “哦，對了。”他高高興興地拍起巴掌來：“我想起來了，我的父親，我的父皇就是你殺死的啊。我還以為你要繼續隱瞞此事，讓我放過你呢。”

    楚瑤側頭看著即將熄滅的宮燭：“不，我沒有這個想法，我們有仇，你想報復我也很正常，你想怎麼辦，就怎麼辦吧！”

    “是啊，你別看我好像很好說話，其實我是個睚眥必報的人，但是楚瑤，你難道忘記了嗎，這個仇恨我已經報了啊。你的母親，你的弟弟妹妹是怎麼死的，難道你忘記了嗎？既然你殺了我的父親，而沒有動過我，我當然也會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不會做的太過分的。”

    楚瑤愕然抬頭：“我娘，是，是你殺的！？”

    “可他們死的時候，我並沒有殺死，沒有殺死你的父親！”

    “是啊，我提前就猜到你會對他不利，所以預先報復一遍而已。哈哈哈。”這人笑得更加暢快，眯著眼滿臉狹促一笑：“你別瞎想了，並非如此，不過你真以為我不知道你做了什麼事兒嗎？爲了自己的位置穩定，又殺了多少人嗎？不過我最初的目的，可不是讓他們把你的家人徹底殺死，而是大部分殺了，留下一兩個鉗制你而已。沒想到他們動手動得太過分，竟然把你親孃也殺死了。楚瑤，真是對不起啊，不過你把我父皇殺死了，我們也算是扯平了。”

    楚瑤看著虞瑤，一時心情激盪，她想不到，原來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真正的黃雀竟是此人。

    京城裏頭流傳的關於狐仙的事情，還有冷宮裏起火死了很多人的事兒，全部都串起來了。

    “稟報仙人，整個宮殿裡頭並沒有小皇子的蹤跡。”

    甚至尚未成年而樣貌雌雄不分的虞瑤一皺眉：“你把孩子藏到哪裏去了？”

    楚瑤搖頭：“你殺了我吧。那個孩子是個傻子，從在我肚子裡就中毒了，他不可能威脅到你的。你放過他吧，求你了。”

    “這就是你求我的態度嗎？”虞瑤臉色一變，一把扯住她的鬢髮，將她整個人拎起來：“你還要保那個孽種？他到底是誰的孩子你說的清嗎？”

    楚瑤冷冷說：“不管他到底是誰的血脈，和你又有什麼關係！？”

    虞瑤臉色越發陰沉難看，他盯著楚瑤，終於又是淡淡一笑：“是了，我的打算還沒告訴你，你當然不明白我的苦心了。楚瑤，不管你是真是假，但你是整個宮裏頭對我最好的人，我這個人，一向恩怨分明，大仇我一定要報的，大恩我也一定會謝的。”

    楚瑤陡然有一種很不妙的預感，她艱澀說：“有些事兒，過了就過了，你也知道我動機不純，大可不必掛懷於心。”

    虞瑤說：“這可不行。你經歷兩朝而不倒，如今我要讓你成為這個世上真正的傳奇女子，哪怕到了第三朝，再換一個皇帝，你依舊會是一人之下的寵妃。你服侍了這麼多人，讓你當皇后，你別妄想了。但你一定會是這個皇宮裏頭最受寵的妃子。”

    虞瑤身旁的漠北男人冷笑，但他那雙野獸般犀利的目光上下打量了楚瑤數次。攻入皇城之前，他已經和中原人私下最大的一股勢力合作，共取皇位，而且他比雲都要聰明得多，已經約定了，皇帝的皇后一定是漠北公主。而漠北大汗的妻子也一定要是中原皇帝親生的女兒。

    金枝玉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