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家庶女聽完幾個姐姐的話，只是輕輕嗯了一聲，原來所謂的公主府的報復，就是這樣輕微，又這樣可怖啊。

    她從公主府壽宴之後，就再也沒主動去主屋找過胡翠翹。

    胡翠翹一開始樂得少了一個纏著她要東西，可憐巴巴討好的小跟屁蟲。

    時間長了，卻有些好奇起來。

    甚至有一次還刻意讓人來叫她過去，說是宮裏頭時興戴的新式宮花很漂亮，她買了幾盒子回來，每個姑娘都有，一個都不落下，讓她也來拿兩枝。

    胡十七娘卻根本不出去，只讓自己的丫鬟過去謝謝姐姐，胡翠翹故意說這麼多花樣子，到底胡十七娘喜歡哪一種，那也得她親自來看看，其他姐妹們都沒挑選，淨等著她過來呢。

    胡十七娘的丫鬟又跑了一趟，匆匆趕回來說：“我家姑娘說了，這花兒是大小姐的心意，不論什麼她都喜歡的。讓我謝謝大小姐。其他姑娘選了剩下的給她就行了。她還說，大小姐讓她在屋裏多抄寫幾遍女則，是為她好，如今她正在抄寫第一千五百遍，就不出門子了。”

    胡翠翹啊了一聲：“真抄了一千五百遍了嗎？”

    那丫鬟規規矩矩回答：“自然是真的。大小姐若是不信，我家姑娘抄寫的內容壘得好長一摞呢。”

    其實這丫鬟主要還是伺候胡十七娘的姨娘母親的，所以纔會學的這樣伶牙俐齒，擅長察言觀色。

    胡翠翹沒想到真有一個妹妹天天認真完成她的責罰，居然還生出了一點愧疚之情，把十七娘當初出醜的樣子全然忘得乾乾淨淨，還選了最漂亮的兩朵花讓丫鬟帶回去給她。

    胡十七娘看著這兩朵爭奇鬥豔的芍藥花，只是咬牙一笑，順手就把花插到丫鬟的頭髮上了。

    這種施捨般的賞賜她不稀罕！

    如今胡翠翹倒了大黴，真讓人心情暢快不已。

    她萬萬沒想到的是，原本這一次皇帝萬壽宴前，又要入選一批秀女伺候皇上，充實後宮。原本胡家是已經定了，此人必然是胡翠翹無疑。

    可如今胡翠翹的名聲徹底完蛋，哪怕她自己哭鬧著要以死明志，也沒人敢讓她入宮，若是這些傳聞鬧到皇上耳朵裡面，那豈不是直接侮辱君上？

    胡家人還要命不要命了？

    胡翠翹既然已經廢棄了，嫡女其他人年紀都大了一些，已經出嫁。那能用的就只剩下庶女們，好在胡家別的不多，庶女實在是不少。

    十七娘倒也沒想過入宮，她本身膽子就小，從小就聽說過很多宮裏頭娘娘們爭鬥的故事，她自認為能耐實在有限，不是一個擅長和人斗的人，但她母親就有些心動，摸著她的頭髮說：“姑娘要是入宮了，說不定還能搏一個前程。”

    “可我想陪著娘。”十七娘低聲說。

    她知道娘膝下兩個女兒，自己入宮了，還有妹妹二十娘陪著娘，她就是膽小而已。

    “娘沒用，胡家這麼多庶女，想來等到你身上，婚事也未必能夠多好。如今各勳貴世家都要派女兒入宮，你若是咱們胡家的唯一一個女兒進去，皇上說不定也會高看你一眼，給你封個妃子什麼的，那不就好了嗎？”

    “為何只送一個女孩兒進去呢，不是多多益善嗎？”

    “傻孩子，那吃相就太難看了。其他世家只送一個嫡女入宮，胡家送十個，說出去不嫌丟人的嗎？況且十個庶女也還是庶女，既然都是庶女了，無所謂送那麼多人進去的。”

    胡十七娘半懂不懂點點頭，說：“但那麼多姐姐，輪不上我的。”

    “傻人說不定有傻福呢？”

    胡十七娘不覺得自己傻，只好衝着娘笑了笑。

    她沒想到，她孃的話竟然成了真。

    這一回，胡老夫人也不打算選一個特別美麗的入宮，省的人家嚼舌根剛說完胡翠翹德行有虧，就繼續編排胡家刻意選一個妖媚女子入宮魅惑君王。

    左右是對這一次入宮一點指望都沒有了，她乾脆只想選一個老實規矩的孩子。

    原本自以為容貌出衆，肯定中選的胡十娘立刻跟打了霜似的蔫兒了。她怏怏站在一旁，低著頭暗自生氣。

    老夫人這一回問的，居然全都是關於女子閨中的各種規範，其他女孩兒也都上女學，不過是避免當個睜眼瞎，

    那些枯燥的女則女戒之類的玩意兒，她們看是看，可沒人能背誦。

    只有胡十七娘，抄寫了一千五百遍，那可不是玩兒的，為避免胡翠翹找她麻煩，她可是老老實實抄了一屋子的字。磊得高高的，怪嚇人。

    胡老夫人問什麼，她答什麼。

    倒背如流，但也不冒進，她本來就怕胡老夫人，生怕胡老夫人罵她。

    這樣乖順的孩子，倒是讓胡老夫人很是喜歡，讓她抬頭看看。

    胡十七娘膽戰心驚地抬起頭，一頭齊劉海壓著瓜子臉，白淨面板，眼睛水亮，不算是多出色的絕代佳人，但也頗有動人之處。

    胡老夫人點點頭，便想把這人給定了。

    誰知一旁的胡十娘氣的臉都漲紅了，低聲說：“她上回和大姐姐出去，丟了那麼大一個人，太太還要把她送進宮裏頭繼續丟人嗎？”

    胡十七娘頓時面紅耳赤，腦子裏嗡嗡的，頓時又想起在眾目睽睽之下頭頂蘋果，嚇得失禁的樣子。

    她眼底全是淚，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是緊抿著嘴唇一動不動。

    胡老夫人確實沒聽說過此事，畢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兒，同時也沒鬧大，只是在女孩兒間私下口口相傳，當個笑話去戲弄人罷了。

    “是這樣的……”

    這話匣子一開啊，大家就都忍不住了。

    不少庶女都偷笑著看十七娘。

    誰教她這麼博學，所有人中間，就她一個把女則女戒背的這麼熟練，真是能耐了！

    沒想到在公主壽宴上，竟然出現了這樣丟人現眼的事兒，胡老夫人臉都氣歪了。

    見她動了真怒，女孩兒都鼻觀眼眼觀心不敢說話了。

    老夫人重重喘了幾口氣，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荒唐！胡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