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得實在是極重了，胡翠翹臉上頓時一紅，咬牙瞪著孫晴晴，那裙子又在燈下一閃，本坐在步障後面的蘇衍自然被吸引了注意。

    孫晴晴這人雖然渾不怕，但也有幾分智謀，

    “什麼郡馬不郡馬的，你一聽到聲兒就過來了，莫非你自己心裏頭戀著郡馬？”

    她的聲音是貼著孫晴晴耳朵說的，細小微弱，似有若無，孫晴晴一聽，卻跟耳邊炸開了一道雷似的。她頓時回瞪著孫晴晴，大聲說：“你胡說八道些什麼？郡馬他……”

    她剛把郡馬兩個字說出口，突然察覺到步障對面有人隱隱綽綽地動了動，她臉上頓時紅暈一片，跺腳說：“我不和你們說了！”

    她氣呼呼衝回了自己座位上，卻不知道，蘇衍已經把她的名字給記住了。

    此女張口閉口都是自己的名字，想必剛纔站在門外偷窺的就是她本人無疑了。

    如果蘇衍不曾和公主有私，他可能會對胡家女感興趣，但公主殿下在前，他當然只會以公主的心願為首要考慮的。

    壽宴結束後，公主懶洋洋回房休息，舞陽郡主和哥哥裴清也留在公主府裡過一夜再回去。

    月過中天了，蘇衍才悄悄到了公主臥房，公主此時晚妝已經卸了，懶洋洋說：“這麼晚了，你還來做什麼？”

    蘇衍說：“我來看望公主。”

    “回去陪一陪舞陽吧。”

    蘇衍心想，其實他們這對有名無實的夫妻倆，彼此都喜歡半夜會見異性。

    舞陽郡主最近每天都見楚貴妃的弟弟，他是心知肚明的。

    頭一次發現楚小虎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往舞陽郡主的房裏跑，他無聲無息站在陰影裡，悄悄舒出一口氣。

    畢竟到目前為止，一直是他對不起名義上的妻子舞陽郡主。

    如今舞陽郡主也出牆了，兩人各出一丈，實在是公平極了，他心裏壓著的那塊石頭，陡然就落地了。

    他唯一沒想到的是，楚小虎每晚悄悄和舞陽郡主會面，根本無關風月。

    大半夜的他給舞陽郡主帶去的全是他覺得好吃的菜，他自己做的菜。

    有一次他把自己掌勺的菜端給舞陽郡主吃，郡主雖然覺得黑漆漆看上去十分可疑，但還是勉強吞了下去。

    結果可好，她整整腹瀉了兩天。

    把楚小虎嚇得，真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了。偏偏舞陽郡主還挺照顧自己唯一的菜友，不願讓他擔心，手指頭哆哆嗦嗦的，還對他說不關他的事兒，是自己的腸胃太過脆弱了。

    要不是楚小虎突然給了舞陽郡主致命一擊，她如今的臉蛋又養圓潤了，怎麼會一臉憔悴出席母親的壽宴呢？

    其實參加壽宴前，楚小虎也曾私下問過舞陽郡主，她打算給她母親送什麼禮物。

    舞陽郡主理所當然：“珍寶齋給我找了一對紅寶石簪子，寶石的成色亮度都很好，我送給母親不丟人。”

    “你沒想過把自己親手做的菜送給公主吃嗎？”楚小虎還記得舞陽郡主的心結，她覺得母親不理解她。

    不理解她的快樂，也不理解她的悲傷。

    同時更加不理解她的喜好。

    舞陽郡主無可奈何笑著說：“我要是給我母親送一道菜，她只會說，府上的廚子是都死絕了嗎？”

    楚小虎啊一聲，說：“不會這樣吧。”他還記得他母親在世的時候，母親過生辰，他們小孩子都沒什麼錢，有時候只是去地裏挖了野菜回來，給母親多做一個野菜湯，母親也是很高興的。

    “所以有時候，我甚至更加羨慕你，你們的家裏雖然清貧，但似乎日子過得更加融洽。”

    楚小虎說：“家裏窮，遇上的難處纔多呢，公主你是沒過過苦日子，如果讓你過一次，你就知道有多慘了。”

    “能有多慘啊？”

    “你還是不知道的好。”楚小虎笑了笑。

    他的笑容帶著一點苦澀，舞陽郡主突然覺得這個小男孩兒似乎長大了一點，初具男人味了。

    *

    蘇衍幫福安長公主按摩頭皮，他這一套手法已經相當純熟了，公主合目歇息，也不知多了多久，那燈花炸了兩炸，陡然燈光滅了。

    “是胡家的哪個女孩兒啊？”公主慢悠悠地說。

    她似乎並不在意這件事，但蘇衍知道，她如果真的不上心，根本問都不會問，直接略過了事。

    蘇衍說：“應該是今天來的胡家嫡女，胡翠翹。”

    “啊，那個小姑娘啊……”聲音再次斷了，柔弱細微，似有還無，終於又說：“嘴巴可是夠碎的。”

    公主雖總說自己不在乎名聲，但其實她是最在意名聲的人。否則丈夫在世時，她也不會規規矩矩不輕舉妄動。

    直到丈夫三年孝服已除，她才終於開始小範圍的隱秘的享受起來。

    “殿下，這件事兒就包在我身上，我不會讓她有機會胡說的。”

    “她的身份……”公主突然一笑，抬起眼皮望著蘇衍：“你有什麼辦法封口啊？”

    要知道，單憑兩人的身份對比，一個是庶子，一個是嫡女，真說不準誰比誰厲害呢。

    蘇衍一咬牙，心知這是自己需要好好表現的時候了。

    “公主，你放心。”

    *

    這天晚上平安回了胡府，胡家十七娘剛要回屋，又被胡翠翹叫住好好教訓了一番。

    當然，胡翠翹這人最擅長扯大旗，說自己不過是替妹妹擔心，她這樣肆意妄為，在宴會上反覆出醜，將來該怎麼嫁人呢？

    爲了正一正妹妹的心性，她勒令胡家十七娘回屋後，立刻開始抄寫女則，一千遍不準少。

    這樣的苛刻要求，過去哪怕是庶女也會反抗的，胡翠翹本等著十七娘和她吵起來，就更加有理由加重責罰。

    誰知道十七娘微微一怔，卻無比馴服地垂下頭，只說了一個是字。

    “你聽清楚了嗎?”她這樣順從，反倒讓胡翠翹不解了。

    “聽清楚了，翠翹姐姐都是爲了我好，我一定從命。不抄寫完，我就不出門！”

    看著胡翠翹緩緩離開的背影，十七娘只是微微一笑，心想，等著吧，翠翹姐姐，你的好日子且在後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