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笙和侯暮白都忙去攙扶她，卻沒來得及把人扶起來，娜爾罕公主還是噗通一下摔在地上，她先是哎呦一聲，後又啊了一聲，遲遲不起來。

    洛笙笑著說：“你打算在這兒睡一覺了是嗎？”

    娜爾罕公主說：“不是。你看看，這地板上寫了個字是嗎？”

    洛笙便和她一樣蹲在地上去看，那地板上，果然鏤刻著字跡，很像是用長指甲摳出來的，是一個求字還缺了一筆。

    求什麼，求誰？

    洛笙一愣，正巧店主端著一盤蜜汁烤地瓜上來了，一看兩個如花似玉的姑娘都蹲在地上，便是一愣：“咱家店裏這地板真是三生有幸啊！”

    洛笙示意娜爾罕趕緊起身，兩人方纔有些沒有儀態，算是丟了個人。

    但娜爾罕卻把手指頭沾了一點茶水，把那個求字反覆寫了兩遍，突然說：“求什麼呢？這是誰寫的呢？”

    店主一愣，說：“誰寫什麼了？”

    娜爾罕指著這地板，臉上露出警惕的神色，盯著店主說：“你家的地板為何會有這個字？誰要求人，會在地板上刻字？又或者這不是個求字，而是個救字！？”

    店主臉色也微微變了，他一板一眼說：“什麼字跡？”

    娜爾罕公主直截了當往地上一指，店主竟也蹲下去，好在他們這一桌，今天的位置靠邊，否則洋相真讓人給看光了。

    店主看清了地板上的字跡，微微出神，半天才扶著桌角站起來，臉上竟有一種半悲半喜的神色。

    他終於重重嘆了一口氣說：“沒想到——”

    卻止住不繼續說下去。

    娜爾罕公主是個急脾氣，忙說：“什麼事兒沒想到？你倒是把話說清楚啊？”

    那店主卻久久不語。

    等到了店裏頭一樓堂食沒什麼人了，娜爾罕和洛笙在學葉子牌，侯暮白和蘇御在一旁指點他們，外面繼續下雨，屋子裏已經點燃了炭火盆，暖意融融的十分舒服，店主這才搭訕一般的坐了過來。

    娜爾罕瞥了他一眼，說：“你現在肯告訴我們了嗎？”

    店主幽幽說：“我說了其實也沒啥用了。”

    他說的其實是燕侯府的一段舊事。燕北原其實於女色上並不過分留心，和燕夫人桑青在一起之後，桑青連續生育了好幾個孩子，他也就只守著夫人過日子。

    從軍後，一門心思放在軍營裡頭，其他事情都不管。

    數年之後，桑青突然懷孕生了個小女兒，這時候城裏就有些閒言碎語了。主要是燕北原基本沒回來過，她怎麼能突然懷孕呢？

    有些好事的人生怕天下不亂，專等著燕北原總算是回來探親，去專門窺探燕北原對他小女兒是否接納。

    結果就聽說燕北原一聽說夫人給自己添了孩子，一點疑慮都沒有，只是喜洋洋地抱著孩子玩耍，還親自給孩子準備了一週歲的酒宴。

    謠言便不攻自破，但城裏的人還是對這個小女兒有些疑慮。但她父親不擔心，其他人也不過是閒聊扯閒篇罷了。

    等到女孩兒長大，店主那時候比小姑娘大一兩歲，雖然出身不同，但都在一個小城裏生活，他不免總有機會和那小姑娘見上面。

    店主年輕時也有一手好廚藝，便隔三差五給那小姑娘準備好吃的，小姑娘是個家教好的，時不時悄悄從後門和店主見面。

    雙方感情日漸深厚，卻有一日，突然小姑娘住的地方起了火。

    等店主能進去時，發現房梁已經塌了，小姑娘自然也被砸死了。

    燕夫人雖傷心的很，但也並沒有傷心到無法控制的程度，她操持了女兒的喪事，店主知道自己配不上小姑娘，只能等到人都走了，才帶著自己準備的奠儀祭拜。

    結果他卻又發現一件事兒，小姑娘並沒有葬在燕北原家的祖墳裡。而是孤零零的葬在一個山頭。

    老人們告訴店主，這事兒也不稀奇。

    小姑娘年紀不大，都沒成年就過世了。自己也沒成親，也沒孩子，算是夭折。

    這種情況，一向是不會遷入祖墳裡的。

    再往後走，便是燕家遭遇的那場劫難了。等一切結束後，店主便將小姑娘住的那座燕子樓裡的地板掘起來，悄悄運回自己的店裏。

    他這一輩子，都守著這個店。原想著把小姑娘住過的地板鑲嵌過來，也算是一個紀念。

    只是不久之後，那燕家老宅只要颳風下雨，就會有哀怨悽切的哭聲響起，他不得不懷疑，這聲音到底是從何而來。

    該不會是枉死的小姑娘不肯投胎，悄悄從奈何橋那邊溜過來，逗留在這世間不肯離去吧？

    聽店主把故事說完，幾個人都面面相覷，難道這就是燕將軍府的哭聲的由來嗎？

    洛笙低聲說：“咱們等雨停了，悄悄去看看吧？”

    *

    蘇衍還是將公主的打算悄悄告訴了母親，白姨娘一聽，顯示一怔，臉色晦暗不定地看著自己兒子。

    隔了一會兒，才突然想通了什麼似的，拍著巴掌說：“這樣天大的好事兒，你為何不肯呢？”

    白姨娘不是一個思慮周全的人，但她粗想一想，便覺得此事是自家佔了大便宜。

    自己兒子在公主面前侍奉，討得許多便宜，白姨娘自然不會介意兒子給一個比自己年紀還大的女子做低伏小。

    她出身卑微，從小就懂的，一個位高權重的人，哪怕比自己小三十歲呢，讓自己喊她媽，喊她奶奶都無妨的。

    但這畢竟不是長久之計，說白了，蘇衍將來還是要成親的。

    可長公主到底是不是一個妒婦呢，這一點白姨娘可說不準。

    如果長公主脾氣古怪，嫉妒新婦，那蘇衍這輩子後宅還能安寧嗎？

    若長公主因蘇衍成親，從此之後不再寵愛蘇衍，他們家少了這一條粗壯無比的大腿，又該怎麼辦呢？

    白姨娘見自己兒子還是沒想通，一臉不情不願的，忍不住一指頭戳在蘇衍的額頭上：“兒子啊，你可是糊塗了嗎？守著個半老徐娘有什麼好的？你娶了那年輕貌美的舞陽郡主難道不快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