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笙一向是說幹就幹的性子，便四處找絲好懸絲診脈，蘇御自然發現她跟個沒頭蒼蠅一樣四處晃盪，只覺得又好氣又好笑，攔著她問到底要做什麼，洛笙唉聲嘆氣，將雲都的情況說了一遍。

    蘇御和侯暮白都知道雲都的身體有異，但云都為何要避開洛笙，不願意接受治療這一點，蘇御的想法其實相當簡單。

    因為雲都心裏頭有鬼。

    正因為有鬼，他怕和洛笙接觸多了，無法剋制自己的內心慾望，所以乾脆眼不見心不煩。

    想必讓洛笙蒙上滿面的廚房油汙，一股子膩歪的怪味，也是這方面的原因。雖然這麼說不合適，但鮮少有貴族男性會對廚娘感興趣的。

    頂多對廚娘做的食物感興趣。

    但他見洛笙一臉躍躍欲試，想要盡最後一點努力，又覺得說多了打擊少女的工作積極性，最終還是幫她四處找絲線去了。

    其實用於懸絲的絲線確實不容易找，主要是漠北苦寒，用以織布的都是羊毛，這東西織出來的氈子毯子暖和，直接把毛皮翻過來做成長衣也非常禦寒保暖，但就是線實在是太粗了，這種線去做懸絲的絲，感覺就像是超大號的蜘蛛腳一樣，根本無法達到蠶絲絲線那種玄妙的觸感。

    最後還是娜爾罕公主出力，她將霞黛公主當年的遺物拿了出來，果然裡面有很多絲線。

    不過看著光華燦爛的衣裳，想到已經回不來的少女，洛笙的心情頓時又低落了。

    好在娜爾罕公主沒發現她的情緒變化，大大咧咧說：“幸好還有霞黛喜歡穿漢人的衣服，其實這東西在這兒一點都不經用，太柔軟了，隨便走兩步就很容易被茅草或者牛馬劃破。又很輕薄，穿這些衣服，外面還是得裹上好幾層的厚衣裳。”

    洛笙說：“可是很漂亮啊。”

    “在咱們漠北，漂亮可不是最頂用的，哪怕咱們信奉的神明也都得有點實際作用。或者幫我們治病，或者能帶來充沛的水源，總之漂亮而已，一點實用性都沒有的神明，我們都不稀罕的。”

    洛笙被娜爾罕逗得哈哈大笑，挽著絲線就去找雲都了。

    好在有蘇御和侯暮白陪著，雲都想走，左右一看都是人，最後還是無可奈何地坐下，把手腕朝上一翻，示意洛笙可以開始了。

    洛笙把脈完畢，臉上就不算太好看了。

    雲都早就有心理準備，甚至想笑：“好了，你和我說過，大夫治的了病，救不了命，閻王要收走的人，你也沒辦法。”

    洛笙唉聲嘆氣：“好歹你喊過我一身媽，我就這麼把你放棄了，真是天理難容。”

    雲都差點把奶茶給咳出來，他嗆了兩聲，抹了抹嘴唇才說：“夠了啊，當時我失憶了。並不是故意要喊你的。”

    “我知道，我哪兒生的出你這麼大的一個兒子。不過說真的，我有一點點懷念當時的狀態。”

    連蘇御都忍不住側頭看洛笙，洛笙實話實說：“突然輩分就漲上去了，心裏頭怪高興的。”

    不過雲都的脈象顯示，確實是狀況不佳。他原就心脈血管狹窄，如今脈象顯示，恐怕血管的流動並不算非常順暢，所以他一旦激烈運動，就會暈厥。

    娜爾罕等在外面，巴巴兒問洛笙，哥哥的情況是不是很不好。

    洛笙見她滿臉期待，有心隱瞞，但又覺得生死之事，瞞又能瞞到幾時呢。

    終究還是把實際情況說了，娜爾罕臉色慘白，緩緩說：“我早有心理準備了。但是——”

    她懇切地盯著洛笙，問：“如果我哥哥行房的話，如果他暈厥的話，我能有什麼辦法救他？”

    洛笙已經猜到了娜爾罕的行動，若是現代，她一定會嘗試阻止娜爾罕，這是讓另一個少女不幸，但這是古代，洛笙已經漸漸適應了這裏的環境，有些事情，其實沒辦法沒立場去攔阻。

    “其實如果真的暈倒了，確實沒有太好的方法去救他，只能默默等著，看看這一回暈厥他能不能自動醒過來，若有一天他再也醒不過來了，可能他的生命也就到了終點。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洛笙慢吞吞說，不過她知道娜爾罕的重點在哪兒，便繼續說：“但我知道你的意思，其實此事最好防患於未然，譬如——”

    作為醫生，生殖方面的知識自然是需要學習的。

    洛笙做了一個女上的姿勢，說：“這樣的壓力會小一點，少出力，就少風險。”

    娜爾罕公主以崇拜的眼神望著洛笙：“你還真是什麼都懂呢！”

    娜爾罕公主唯一沒想到的是，她稍一提議，雲都就非常反對。

    “不必了。”

    雲都語氣和態度都很淡漠：“我並不會執著於自己一定要有一個後代。”

    娜爾罕囁嚅兩句，也不知道該怎麼反駁哥哥比較好。

    “你既然這樣有心，不如直接把你的婚事在這兒辦了。”雲都反倒把矛頭指向了她：“我看你和侯暮白的感情不錯，不如直接趁著我在的時候，把婚事給你們給操辦了。”

    娜爾罕完全沒想到，事情一個急轉彎，能轉回到自己的身上來，她頓時著急了，跺腳說：“哥哥，你怎麼就把事兒扯回到我的頭上了呢？”

    雲都一笑，說：“你這個傻妹妹，我看得出來你很喜歡侯暮白。這小子，我倒是觀察了一下，不像是個有花花腸子的男人，咱們漠北人，一向喜歡就是喜歡，成親要趕早，拖來拖去就把事情拖不成了。難道你不會後悔嗎？”

    娜爾罕一怔，想來想去，竟覺得哥哥的話很有道理。

    “況且你猶豫什麼？怕侯暮白不同意嗎，如果侯暮白那小子不答應，哪怕是中原皇帝親賜的婚事，也推了就是。”

    娜爾罕忙說：“誰說他不同意了？哥哥，你別幫他回答問題啊，我先回去問問他！”

    雲都含笑說：“你快去吧。”

    見哥哥這樣催促，娜爾罕突然意識到，其實哥哥的行為，根本就是著急了，他怕他來不及看親妹子的婚事呢。

    因此一出帳篷，她就開始抹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