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麼覺得你你們並不是很歡迎我呢？”

    楚瑤放下風帽，嫣然一笑。

    楚小虎悶悶地說：“我們確實不歡迎你。”

    楚瑤一怔，笑意仍舊沒有從眼底消失：“哦，為什麼呢？”

    楚小虎說：“娘娘身份高貴，我們高攀不起。”

    楚小珊拉了拉弟弟的袖子一把，低聲說：“你少說一句。”

    “難道我說的不對嗎，姐？”楚小虎冷笑說：“咱們差點死在路上，姐姐看到了也不過是拂袖而去，如今卻貴人踏賤地，也不知到底有何事前來？”

    楚瑤嘆氣，掩袖拭淚：“我不怪你們誤會我。當初我自己都是自身難保，你們莫要看我光鮮，其實我也不過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罷了。”

    楚瑤見楚小虎和楚小珊就愣愣在眼前站著，心中啐了一聲，想自己的弟弟妹妹還真是毫無眼力見兒，但到底是她的血脈親人，只好勉強一笑說：“讓我進去坐坐，倒杯茶，咱們姐兒仨好敘敘舊啊。”

    楚小虎還想說什麼，楚小珊卻把他攔住了。左右不過是一杯茶而已，既然楚瑤想喝，沒有吝惜茶水的道理。

    楚瑤如願進屋坐下，四顧周遭，微微一笑說：“這別館住著也是不錯，聽說是娜爾罕公主的地方，你們是怎麼和一位漠北公主混得如此熟稔的？”

    楚小虎冷笑說：“因為公主雖然不是我們的姐姐，對我們卻比親姐姐還好。”

    楚瑤頓了頓，覺得弟弟像是吃了槍藥似的，示意內監們到門外等著，她才緩緩微笑說：“我知道隻言片語是解釋不清我的苦處的。不過，見娜爾罕公主對你們很是照顧，你們有人關心，我也就不擔心了。”

    楚小珊到院子裡燒熱水去了，刻意留下楚小虎對著楚瑤。

    因為她也知道，自己的脾氣更加軟弱，和楚瑤對著，怕是一盞茶功夫就會心軟了。有句話叫做無事不登三寶殿，她如今經歷的多了，對親情也非一味的信任，總覺得楚瑤也和他們印象中的姐姐絕不一樣。

    那個小鄉村的夜晚，昏黃的光線，溫柔撫慰他們的母親和細心照顧弟妹們的姐姐，似乎隨著那一場大火煙消雲散，只剩下一地瘡痍。

    她慢慢燒水的當口，就聽到楚瑤和楚小虎一句懟一句說話，楚小虎這孩子，脾氣一上來是控不住的，根本不會顧忌楚瑤的身份，是他們姐姐的親緣關係，楚小珊幾次聽下來，尷尬症都犯了，只替楚瑤尷尬。

    雖然她也希望楚小虎不給她面子，把她趕走，但楚小虎真這麼做了，她又擔心楚瑤的面子掛不住，心裏頭難過。

    沒想到楚瑤真是能屈能伸，不管楚小虎怎麼懟，她都只是默然微笑，等楚小虎消氣了，再細細解釋幾句。

    關於她一人侍奉了兩個皇帝的事情，她也完全不避忌，說到此處，她用帕子擦了擦眼淚說：“難道我不懂的一個女子要忠貞不二嗎，娘當年對咱們的教誨我一句都不敢忘。可是事情到了這個地步，爲了活下去，我又能怎麼辦呢？”

    看著她柔弱哀傷哭泣的模樣，楚小珊和楚小虎哪裏能猜的到，姐姐纖柔的手指，曾經握住匕首刺入廢帝的心臟。

    楚小虎囁嚅著說：“可你到底權勢很大，為何當時不幫一幫我們，莫非是你當了妃子，我和姐姐是街頭淪落的乞丐，你嫌我們丟人麼？”

    楚瑤一聽就知道，這是弟弟和自己交心底話了。

    她立刻抬起雙眸，望著弟弟誠摯說：“弟弟，你不要誤會我，我不是這樣的人。我當時不認你們，不過是形勢危急，說不定我自己的命都保不住，我擔心認了你們，反倒被我牽連丟了性命。你們要知道，對於我的敵人來說，若是不能殺死我，殺死我的弟弟妹妹也是一種報復的手段啊！”

    楚小虎一時默不作聲，拿不準姐姐說的話是真是假的。

    楚小珊見屋子裏冷清下來，忙過去沏茶。楚瑤見過去鄉下妹妹，如今出落得亭亭玉立，而一手泡茶的功夫更加是行雲流水，暗暗點點頭，覺得妹妹還是大有可為的。

    她喝了一口茶，一手摟住妹妹的腰，抱著開始哭泣，低聲說：“我之前託洛笙捎一些首飾出來給你們用，結果，你們原樣給退了回來，我心裏頭多難受，你們知道嗎？”

    “……”

    “……”楚小珊和楚小虎面面相覷，都沒有說話。

    楚瑤閉上眼，淚水簌簌而落：“我心裏頭真的難過，就好像用匕首戳我的心臟一樣的疼。我一想到我好不容易攢了些金銀首飾，可以接濟妹妹弟弟了，你們卻不要。你們寧可受苦，也不接受我的東西，我……”

    她泣不成聲的模樣，讓楚小珊的心立刻軟了下來。

    這一晚上，楚瑤和他們姐弟倆一邊說，一邊哭，哭得兩隻眼睛桃兒一樣的紅腫，聲音也嘶啞不成樣子。

    等離開的時候，楚小珊和楚小虎已經默默把她認了回來。

    只是楚小虎是男孩子嘴硬，尚且不肯口上服軟，而楚小珊則整個軟化了，低聲和姐姐道別，又讓姐姐在宮裏頭自己小心。

    等楚瑤走遠了，楚小虎才皺眉說：“姐，我怎麼覺得我們原諒楚瑤太快了一些！？”

    “你怎麼還喊大姐楚瑤啊？她到底是咱們的大姐。”楚小珊正色說：“而且她也沒做錯什麼啊。說到底，咱們家裏為何會被報復，著火，是官府也沒查明白的事情。懷疑是姐姐招惹的是非，也不過是一個懷疑罷了。”

    楚小虎皺著雙眉，大大的眼睛瞪著，仍舊覺得哪裏不對似的。

    “而且姐姐說的也是，娘走了，弟弟妹妹們也死了，除了咱們三個人之外，整個天下有血緣關係的人已經沒了。”

    “姐，你說楚瑤跑到咱們這兒來，說了大半晚上的話，目的到底是什麼？”

    “姐姐如今境況安穩下來，希望能夠和咱們和好，顧念親情唄。”

    “我始終覺得她的目的沒這麼簡單。”楚小虎仍舊不肯鬆最後的口。

    楚小珊看著弟弟虎頭虎腦的樣子，只覺得怪可愛的，笑著敲了敲他的腦袋：“那你說大姐的目的是什麼？”

    楚小虎要搖頭：“她比咱們都聰明，我猜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