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纔一直在回答此女的蒼老女子聲音停頓下來，這很容易理解，誰在安慰人的時候被人懟來懟去，都會不痛快的。

    既然不想聽，她就不說得了。

    周萌停頓片刻，才委屈地說：“你怎麼也不理我了？是要看著我發瘋嗎？我好端端一個人，現在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你們覺得我這樣很舒服嗎？我想出去，我想回家！我又沒有犯下必死的罪責，憑什麼先當了活死人？”

    另一個老年女子是從小照顧蘇澈之的奶孃，大戶人家裏，正室夫人生了孩子，按照慣例是不會自己哺乳的。

    一方面，這些養尊處優的貴婦人，身體都比較孱弱，能把孩子生下來就不容易了。

    另一方面，除了圖一個奶孃都是下地幹活兒的婦人，強壯，好養活孩子外，也是讓孩子多幾個忠僕。

    這位張媽媽是照顧蘇澈之的人，雖然心裏頭很不同意蘇澈之的這一番行為，總覺得是給他自己挖了個大坑，然後往裏頭跳。

    但蘇澈之已然鬼迷心竅，她再怎麼被喊娘，到底只是奶孃，還是半個僕人，只能想方設法幫老爺把事情圓過去。別鬧出更多的紕漏來。

    “周姑娘，雖則你過去是國公府的夫人，可如今時移世易，你確實不再是了。哪怕放你出去，你現在回到國公府，你猜他們讓不讓你進門呢？你再猜猜劉邵麟還認不認你當他的妻子呢？”

    周萌就不吭聲了。

    “雖說不是必死的罪責，您也知道您自己身為貴女，卻做出這種事情來，您還有臉在貴女的圈子裏活動嗎？您信不信，只要您一露臉，所有人都得走。什麼賞春宴、什麼生辰忌日，所有的應酬交際，都不可能再請您去了。您只會聽到背後甚至是當面的嘲笑議論，您受得住嗎？”

    這話說的犀利極了，周萌一個字都說不出口，只是悶悶坐著，垂著睫毛，在陰暗的燈光下垂淚。

    “可我現在又有什麼區別？”

    “老爺說了，您只是耐心著點兒，把這段日子熬了過去，他再給您設法弄一個文書，新的良家子身份。我家夫人一向身子骨不太好，怕也撐不住幾年了，等她去世了，您就被老爺扶正。當蘇老爺的正室妻子，您不就照舊可以大搖大擺出去玩樂？誰見了您不得給您一個面子？”

    溫、夫人聽到這裏，整個人哆嗦得更加厲害了，身體也是搖搖欲墜，她確實沒想到，蘇澈之做出禽獸不如的行為時，還把自己也算計進去了。

    他現在大概每天都盼著自己趕緊去死吧？

    周萌柔聲說：“難道我竟要盼著我姨母去死？這不好吧？”

    “事情都到了這個地步，也不算是什麼盼不盼的了。我家老爺娶的是溫家嫡女，您的母親身為庶女嫁入周家，說來我家的門楣也不算是配不上您家了。”

    “……嗚嗚，可我想嫁的人是蘇御，並不是他爹啊！”

    她一直在剋制著自己的情緒，但說到最傷心的地方，終於還是忍耐不住放聲大哭，哭得肝腸寸斷，嚇得那張媽媽立刻伸出兩隻手去捂著她的嘴。

    “哎呀我的小祖宗啊，你可別哭了，把人都招來了可怎麼辦？您穩重些成嗎？”

    溫、夫人向身後的人示意，他們立刻魚貫而入，密道里不過是幾個女人罷了，誰都沒有反抗的能力，不過是嗚咽幾聲，就都被扣住了。

    真正出問題的是出門的時候，蘇澈之已經匆匆趕了過來，和溫、夫人正面撞上。

    蘇澈之一臉憤怒盯著溫、夫人，大喝一聲：“你要把你外甥女弄到哪裏去！？”

    溫、夫人也不甘示弱，冷笑說：“哦，你還知道她是我外甥女啊，我還以為你早不記得她到底是什麼人了呢！”

    兩人對視一會兒，這一回，竟是心虛的蘇澈之先把目光移開。

    “胡鬧，你趕緊把周萌放開！”

    本就被衙役扭著手往外扯的周萌原是被嚇傻了，如今看到蘇澈之，她算是徹底反應過來，又羞又惱，但也只能放柔聲音和溫、夫人說：“姨媽，你怎麼突然對我這樣兇了，嚇得我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你先讓他們放了我好不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我慢慢和你講。”

    溫、夫人冷笑：“不必你講，事情已經很清楚了。”

    周萌到底年紀小，被她哽得說不下去了。她哀求地看著蘇澈之，蘇澈之帶了一群護院，已經將溫、夫人和洛笙團團圍住。

    “你可不要敬酒不喫喫罰酒！”蘇澈之的眼神變得兇狠殘忍，洛笙手心冒著冷汗，不知道訊息提前送出去沒有。

    她可不能看著溫、夫人在自己面前受到傷害，不然她以什麼面目去面對蘇御啊。

    溫、夫人也無所畏懼，挺身站在前面，冷笑說：“我有什麼罰酒可吃？我看你蘇澈之倒是有一頓牢飯好用！”

    這話聽得蘇澈之是勃然大怒，他眼睛氣紅了，示意護院們不必客氣，從溫、夫人手裏頭奪人。

    洛笙和溫、夫人對視一眼，都有點緊張。

    因為這一回，他們帶的人並不多。

    沒想到蘇澈之帶的護院人數是衙役的三倍，果然打鬥沒多久，衙役這邊就落了下風。

    蘇澈之面容猙獰走了過來，一字字說：“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原本想給你留一條活路，沒想到有活路你不走，偏偏要往死路上撞，你不是都打算出家了嗎？怎麼，戀戀不捨紅塵，又回來了？”

    溫、夫人臉色慘白，說：“都是我和我父母看錯了你，沒想到你是個心腸黑透了的！”

    蘇澈之冷笑：“古話說得好，無毒不丈夫，我還算不上頂壞的。”

    他伸出手，竟像是要掐溫、夫人的脖子，洛笙忙推了溫、夫人一把，自己揪著蘇澈之的鬍子狠狠拽了一把下來。

    “夫人，你快跑！”

    溫、夫人腿都軟了，見衙役們都被護院制服了，蘇澈之徹底被洛笙激怒了，因為那把鬍子還帶著胡茬子和血。

    洛笙躲了幾次，到底躲不過一個壯年男人的襲擊，被他一把揪住脖子，雙手用力卡緊！

    周萌站在一邊瑟瑟發抖，竟有幾分暢快，看蘇澈之的眼神也多了幾分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