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居然……”洛笙難以置信地搖頭。

    “買定離手買定離手！洛笙姑娘，你要不要下注？離了這村兒就沒這店了！”

    洛笙說：“居然公然賭博，好吧，我買兩盞茶。”

    結果娜爾罕公主還想再抱一會兒，侯暮白實在是有點受不了了，他剛想鬆手，旁邊就有人忘情喊了出來：“別，別鬆手啊！再抱一會兒！”離兩盞茶只差一會兒功夫了，不要半途而廢啊！

    這聲音還頗為耳熟，侯暮白一看，竟是洛笙，他沒好氣地拍了拍娜爾罕公主的肩膀說：“洛笙來了，咱們去看看情況。”

    娜爾罕公主自認為是極理智冷靜的奇女子，馬上鬆開手，洛笙和一眾衙役忍不住哀聲嘆氣，負責下注的那位莊家哈哈哈哈大笑起來：“別忘了你們的注子錢哈。”

    洛笙掏了錢走過去，心中暫留一點理智。

    侯暮白沒想到洛笙是過來幫忙驗屍的，感激之餘，還是不敢直接讓她過去。

    “那屍骨極其可怖，你會受不了的。”

    “瘦不了我就胖點兒唄。”洛笙隨口說了一句笑話：“好了，我是大夫，陪我去看看吧。”

    等到了停屍房，她立刻蒙了一下。

    然後臉色微微一變，衝了出來。

    身為大夫，自然在上學期間曾經學過法醫學相關的一些簡單知識，畢竟這幾個專業其實不分家，入職之後會漸漸朝專業化方向發展，但在此之前，學習的知識是通用的。

    她解剖過那麼多大體老師，早就對屍體麻木了。但她確實是頭一回接觸燒成這樣的人體，恐怖的外表下，味道卻很……

    她不管想下去，被那股詭異誘惑人的香氣惹得又想吐了。

    “我這輩子都不想吃燒烤了。”她把殘留的食物全吐了，這才覺得胃好受了一點，本想拿香料擋著鼻子，但又想起上課的時候，老師就說過，如果今後專門做法醫的同學，是一定要習慣種種噁心的味道的。因為驗屍的過程，味道也能給予線索。

    娜爾罕公主本是好奇，鬧著要過來看，等跟過來她的反應也跟洛笙差不多，而且她還沒敢進屋正眼看。

    其實方纔她勇氣十足去救夫的時候，便只遠遠看到了蓋住白布的屍首，以及空氣中瀰漫的烤肉似香味，當時她愣是沒反應過來這味道從哪裏來，只是縹緲恍惚間，竟回憶起漠北草原上圍繞著篝火吃烤全羊的喜悅。

    她扶著柱子呻吟：“我也是，我這輩子不想吃烤全羊了。”

    侯暮白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不過過去他只會關注洛笙，如今卻更加註意自己未來媳婦兒的安危，扶著娜爾罕公主就匆匆離去，把她安頓好，才繼續回來陪洛笙。

    一進門，就看到洛笙似笑非笑地對他說：“哇啊，真是有了媳婦兒，忘了朋友啊。”

    侯暮白坦然說：“過去不理解，現在覺得這事兒很正常。”

    “哈哈。”洛笙其實不是吃醋，而是替娜爾罕公主有點擔心，她啥都好，就是情路有點坎坷，而洛笙不願意看到娜爾罕公主又得更換目標物件。沒這麼累的事兒，她希望娜爾罕公主有一顆澄澈可愛的心，就應該順遂開心過到老。

    “你們這些男人總說什麼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娜爾罕公主雖然是件特別漂亮的衣服，但也沒這麼重要吧？”她故意說反話激一激侯暮白。

    侯暮白身為一個古人，居然反應快得離譜，洛笙對他佩服得五體投地。

    “是啊，不過很多衣服也可以穿一輩子的。尤其是昂貴精緻的衣服，誰也捨不得扔掉。至於手足麼，我雖有手有足，但我也知道，一旦戰亂起，他們能不能繼續跟我在一起，就不清楚了。說不定，就給人砍了。”

    侯暮白是個聰明人，始終忘不了皇帝真正的遠慮目的。

    過去數次中原和漠北的征戰，互有勝負，而每一次都是生靈塗炭。

    洛笙又笑了。

    她隱約感覺到，侯暮白這個人，似乎產生了很大的變化。而且是在很短時間內完成的變化。

    不知道他遭遇了什麼變故。因為成年人其實很難改變，除非人生中遇到了重大的變故。

    再次驗屍，她告訴侯暮白：“這些人應該全部是死後被焚燒的。”

    侯暮白嗯了一聲，說：“想來必是如此。”

    洛笙說：“你看這些殘存的食道，我看了一遍，基本沒有一個內部有灰塵，而火災裡，其實很少有人是被燒死的。因為大火造成的濃煙會把人先嗆暈厥，窒息，喉嚨因高熱的灰塵嗆入，也會產生腫脹的生理反應，而這一切都沒有。所以這些……通通都是被殺死之後才燒掉的。”

    侯暮白說：“想必是這樣，否則難以解釋為何沒有一個人大聲呼救。哪怕隔壁的雁慈寺來不及救他們，發現尼姑庵著火的時間也會提前。”

    洛笙點點頭，又說：“關於周萌的屍首，有一件事我覺得很奇怪。”

    “哪裏奇怪？”

    她指著一具焦炭的腹部，說：“她死的時候懷孕了。”

    侯暮白立刻嗯了一聲，說：“不對。”

    “對，我也覺得不太對。”

    國公府的國公爺劉邵麟雖然不是公開宣佈，但隱晦表達過數次相同的意思，他和周萌從一開始感情就不佳，連洞房花燭夜都是勉強完成的，此後他確實很少去周萌的房中過夜，去也就是矇頭大睡。

    當然，他的說法把責任都推到了周萌的身上，說周萌是個冷木頭。說周萌脾氣古怪，渾然不像是年輕女孩兒，規矩太多，又不懂得逢迎丈夫，讓人厭煩。

    侯暮白查案的時候，也問過常年給國公府諸位貴婦人請平安脈的大夫，問周萌的身體有沒有什麼特殊狀況，他是想知道，周萌有沒有可能性得了什麼不治之症，一時想不開就死了。

    但大夫說她很健康，除了身子骨寒氣太重，懷孕有些困難，因此開了很多藥方給她調理。

    劉邵麟基本不碰她，她的體質又暫時不適合懷孕。

    “真的有孕？”

    “至少三個多月。你要看看胎兒嗎？”

    “啊啊，不用了不用了。”侯暮白沉吟：“這具屍體不是周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