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7章 成了一對
那人鬼猴兒精似的,一見自己一擊不中,便飛快往人群深處逃竄。
蘇御眯著眼看了一會兒,找不到他的身影這才作罷。
“周家兄弟,你家到底接受不接受給……驗屍,我想你自己也是做不了主的,我希望你回家一趟,和家人族長商量之後再做定奪。”蘇御態度溫和地對周氏子侄說。
這周玥終於點點頭說:“也好,到底如何,明日在說。”
蘇御暗暗嘆氣,天氣日漸炎熱,穿著薄薄一層衣服都要冒汗,而這棺材就杵在這裏,漸漸地散發出鹹魚般的味道。
他心中覺得這樣的處置方式絕不體面,但也不好多說,尤其是父親做了什麼,他心裏知道,更對周萌多了一點內疚,巴不得開棺驗屍,將一切公諸於眾,大白天下,他寧可掛冠而去,也不想揹負著沉重的心理負擔。
說到底,蘇御是有心理潔癖的人,不能忍受自己親人竟作惡多端。
等人漸漸散去,侯暮白纔對蘇御一拱手,說:“多謝蘇大人再次襄助。”他看一眼被蘇御不小心捏碎的雞蛋,蛋液慢慢流下來,味道刺鼻。
“請蘇大人入府一敘,洗個手,喝杯茶。”
蘇御猶豫片刻,便點點頭進去了。
侯暮白親手給他沏茶,這一番行雲流水的動作更令蘇御心中暗暗稱奇,侯暮白一個流浪兒,竟這樣擅長選茶、沏茶的功夫,手法自然優雅,而用的一套茶具也非常符合他的中等官員身份。
是一套極難得的瓷釉,卻又是新出的,並非陳年古董,價格不會太過昂貴。
蘇御仔細觀察,只覺得這侯暮白的一舉一動,處處透著從容和妥帖。絕不冒尖兒,絕不逾越,這對於喜歡炫耀的年輕人來說真是太難得了。
兩人喝著茶,侯暮白才緩緩提到案子:“周萌是蘇大人你的表妹,她為人如何,是否容易鑽牛角尖,是否真是自盡身亡,蘇大人,下官想找你參謀參謀。”
蘇御沉吟片刻,說:“我和她雖是表兄妹,但男女七歲不同席,之後的聯絡就不多了。她到底是為何而死,我也希望大人能夠明察秋毫,找出一個究竟。我知道京城裏根本沒有女仵作,但你指的是不是洛笙?”
侯暮白也顯得很吃驚:“當然不是。”
他見蘇御一臉不信,說:“其實真不是。我只是前段日子心煩意亂,外出拜佛,發現一座尼姑庵裡竟有一位老尼極擅醫術,後來仔細詢問才知道,她曾是名滿京城的一位仵作,如今年紀大了,因她當仵作一輩子沒嫁人,便青燈古佛了此一生。如果周家願意接受驗屍,我會請這位老人家出山再檢驗一次。”
蘇御這才嗯了一聲,原來是他想岔了。
“洛笙姑娘……和蘇大人成親了嗎?”侯暮白好奇地問。
蘇御無言看了侯暮白一眼,他看上去似乎已經從愛慕洛笙的陰影裡走了出來,提到洛笙再也沒有意難平的神態。
若真的如此,自然是好的。
或許有的男人喜歡自己的女人受很多人的愛慕,彷彿一個商品被很多人想買,就平添身價。
但蘇御不是這種人,他只有一個念頭,想把洛笙藏起來,藏到無人看到的地方,她的嬌憨笑容,她的烏黑長髮,她的少女馨香,千般萬般的她都是他的。
侯暮白幾次試探,見蘇御果然贊同驗屍,也就不再試探。一時兩人喝完茶,用完茶點,都不必繼續耽擱時間,便各自散了。
在侯暮白的身後,擋著一副雲母屏風,後頭端坐著一個年輕貌美的華服麗人,她低垂秀麵,顯然已經坐了很久。
等人走了,侯暮白才喚她出來。
“雪音,沒事了。”
蔣雪音款款走了出來,兩條柔軟的手臂繞過侯暮白的脖子,柔聲說:“大人,我怕。”
侯暮白稀奇問:“你怕什麼?”
“我怕大人你秉公執法,被他們報復。”
侯暮白反手捏了捏她柔軟的臉頰,微微一笑:“你有什麼可怕的,我也不必怕,我行得端坐得正,不必魑魅魍魎報復。”
蔣雪音眉心若蹙,說不出的憂鬱。
她是因這個案子才結識侯暮白的。那日她被打得後背稀爛,疼得鑽心,雖她已經做好了準備,這一場苦肉刑罰必不可免,但一棍子一棍子真打在脊背上,她才知道什麼叫做痛入骨髓。
痛到讓她想起第一次被人糟蹋時的慘狀。
她明明也是金玉般的人兒,最後卻要落得如此的下場,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她對所有人,不論是姨夫沈百萬、還是表姐沈清月、又或者是終於意識到女兒淪落風塵,最後竟只送了銀子來,不捨得把她救出火坑的蔣夫人,裝作對她關心備至,將她當取樂的周萌、哪怕是贖身的劉邵麟,她都深為怨恨。
這是一種無法理喻並無道理可講的可怕心情。
她已經沒有未來了,所以不論用什麼方法也好,只要把這天下攪渾,她就覺得心裏頭那股子怨氣得消。
可她沒想到,自己最難看的樣子,最狼狽的時候,這位清貴的京兆尹大人居然會不嫌骯髒,親自來搭救她。
頭一次進女監,蔣雪音和老鴇各自關在不同的囚室,老鴇睡得牢房是多人間,骯髒的味道撲鼻而來,每天只送一盆飯,一盆菜進去,大家就跟餵豬似的搶食。
而蔣雪音卻被關在一間單獨的囚室,雖仍舊是囚牢裡,但到底比多人間清靜多了,每次給她送一碗飯,一碗白菜豆腐,難吃歸難吃,到底是人吃的食物。
只是她受傷很重,那創面竟漸漸潰爛了。
不只是她,那老鴇的創口也在潰爛,難聞的味道從另一間牢房傳出來。
那間囚牢裡的其他囚犯,都嚷嚷說老鴇是個臭貨,紛紛躲避,飯也不給她吃。沒幾日老鴇就進氣少出氣多,又過了一兩日,蓬頭垢面的她被幾個獄卒拖拽著出去,好像是死了。
蔣雪音只覺得自己後背傷患處也疼得驚心,往外流黃水,她想,她自己恐怕也是要死了。
她病的暈暈沉沉,一抬頭卻看到了侯暮白清俊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