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 兜了個圈
老鴇也怔怔發呆,果然侯暮白聽了一怒命給她三十大棍,讓這婦人懂得公堂之上,沒有爲了私人感情隱匿真相的道理。
蔣雪音一臉很害怕的樣子,嬌柔的身體搖搖欲墜,但卻馴服地趴在凳子上,只是一雙盈盈的淚眼往回看,兩邊執行刑罰的衙役居然都心裏微微一顫,覺得這姑娘太弱了,自己不捨得下狠手。
大概打了十來棍,蔣雪音就暈厥過去,意識全無。她被洛笙輕輕翻過身,只見蒼白臉上全是豆大汗珠,嘴唇緊咬著,鮮血順著嘴角下流,真是悽慘。
犯人暈厥,自然無法繼續用刑。
侯暮白目光望向前方的老鴇,和一眾已經用過一道刑的花月樓龜公打手們,斟酌著說:“既然她暈了,你們自然繼續捱打。本官並不信,你一點真相都不知道。”
像老鴇這種人,最喜歡耍花招,聽壁角,沒關係的事情都要聽個明白,一旦和她牽扯上關係,她怎有不弄明白的道理?
老鴇心中隱隱叫苦,卻怨恨不上蔣雪音,畢竟這丫頭和自己一樣受刑了,還暈了,還吐血了。
年輕人最怕吐血,這是把精元吐掉了。可以說一個大好的人,就這麼廢掉了。
老鴇心中一動,多了幾分憐憫之情,又想起剛纔蔣雪音說過的話,她不過是一個小嘍囉,打死了她也救不出花月樓的所有人。
也是,這樣一個被贖身回去的姑娘,想必她丈夫劉邵麟也不會真把她當人看,上公堂來丟人了,打死就打死。
只有正室夫人才有被營救的資格。
剛纔老鴇也吃了三十大棍,她疼得嗷嗷亂叫,只恨自己暈不過去,只能生生受苦。
如果再對她用刑,老鴇實在是熬不住了。她立刻仰起頭,說:“其實有些事情,我知道一二。若我說出來,大人能保我平安嗎?”
侯暮白最擅長說似是而非的官場話,他笑道:“你在天子腳下,竟還擔心你的平安?本官只告訴你,你若繼續隱瞞助紂為虐,你和你的手下都沒法出去。你若是想出去後平平安安的,就應遵紀守法,不做任何壞事。”
至於她供出幕後主謀,人家會不會來私下報復,洩憤私怨,侯暮白就管不著了。
侯暮白這麼一說,老鴇終於咬牙說:“蔣雪音是幫她家夫人出頭,這楚小珊聽說不是個好的,是個狐狸精,挺懂得勾引人。”
老鴇這話一說,楚小珊立刻眼淚婆娑地看著她,話都說不出來了。
這話太侮辱人,她一個年輕姑娘臉皮薄,被將住了下不了臺,身子也在微微顫抖。洛笙知道這時最重要是逼老鴇說出幕後的人,不是和她吵架的好時機。便只是抱著她的後背,輕拍她的顫抖的背心,低聲說:“你不是這樣的人,你莫要著急,你的人品,我們所有人都明白的。”
楚小珊嗯了一聲,含著淚不說話。
蘇御心中微覺不妙,他確實是沒想到,事情可能兜兜轉轉地轉到他自己身上去。
但侯暮白卻猜到了。
他從宮裏頭出來,由皇帝親自下令,安排他直接當了京兆尹府尹,他自然知道皇帝的意思,幫皇帝探查各處的私密,做皇帝在宮外面的暗探,一雙銳利的眼睛。
所以蘇御不知道他已經是京兆尹大人,但他卻很清楚蘇御在漠北人的對戰中揚名立萬,倒查出來蘇御和他父親的關係非常不好,勢同水火,形同仇人。
其實本朝講究孝道立國,為臣子要對皇帝盡忠職守,為兒子要對父母講孝道,臥冰求鯉也是兒子的責任。不講什麼道理。
蘇御和父親關係不好,其實御史是可以參他一本的。
但他是他蘇家本家的蘇洽之的人,想必他父親看在嫡長兄的面子上,也不會公開承認和兒子關係如同仇人。
侯暮白對蘇御的厭惡,比皇帝的還深。皇帝雖喜歡洛笙,但這種情感並不過分真摯,過程中一旦看到其他少女可愛,也就順便臨幸了。
但侯暮白和他不一樣,他是個認死理的男人,多年顛沛流離的生活中,一旦喜歡上誰,就是真心實意地喜歡。他越真心,對蘇御的厭惡就越發深沉,深沉到他可以輕而易舉地掩飾掉情緒。
他語氣溫和,甚至帶著一絲不引人注意的鼓勵,對老鴇說:“這丫頭恐怕是非常刁鑽,纔會惹出這麼多事兒,到底發生了什麼,帶累得你一個花月樓都惹上了煞星,如今別說生意不能做了,說不定還要吃牢飯。畢竟逼良為娼是重罪,私設刑堂也是重罪,數罪併發,本官哪怕覺得你是冤枉的,怕也救不了你啊。”
老鴇眼淚汪汪的,她都一把年紀了,這會兒總算不用親自伺候客人,說:“這丫頭勾引了這位夫人婚前的情人,把她惹火了,想給她一個教訓,說這丫頭既然想髮梢,就讓她天天盡情的髮梢!”
說到這,老鴇甚至憤慨了:“這樣不懂事不聽話的丫頭,做出了讓貴人生氣的事兒,我能做什麼,不過是給她一個教訓,讓她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能仗著比貴人們年輕幾歲,就真的無所不能,無往而不利了!”
蘇御臉色發青,他其實有猜測過楚小珊該不會是得罪了周萌。但轉念一想,周萌一個大家閨秀,從哪裏認識花月樓這種腌臢地方的老鴇?
要知道大家女子的規訓,是絕不允許她們和這種下九流之人有任何接觸的。
只要說一句話,就是玷汙了名譽。
他萬萬想不到,周萌竟膽大到去和丈夫的小妾合謀,害自己身邊的人。
這是腦子裏進了多少水,才得了這麼大的病!?
蘇御氣的話都說不出來。
侯暮白心裏頭一直在發笑,笑得肚子疼,他想,蘇御如果知道,這一番營救到最後,竟扯到他自己身上,他會不會後悔救人?
不過是沒名沒姓的小姑娘,哪怕進了花月樓,哪怕被人糟蹋了,其實也不過是小事一樁罷了。
如果離開公堂,他大概要捂著肚子狂笑不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