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萌身邊的人，從來只是她家的丫鬟和陪房的僕婦，再就是和蘇御說的多一些。

    但這些人見識都不多，她本人未嫁時多次女扮男裝，喬裝打扮出去，她的性子是極好奇的。不過周萌身份地位在這兒，再如何放肆，也不可能知道勾欄之內的事情。

    偏巧蔣雪音曾出身大家閨秀，談吐舉止非常文雅，毫無下賤氣，又淪落到腌臢地方過，對很多良家女子好奇的事情，她知道得極多，一番巧妙的講述，把周萌聽得是如痴如醉。

    蔣雪音爲了凸顯自己淪落的無辜，自然是把那些地方可怕之處詳細描述，到最後周萌竟然忍不住流下淚來，對她只剩下同情之心。

    到了第三日，劉邵麟才醉醺醺回到家裏來，他對周萌沒什麼興致，但卻極喜歡蔣雪音，見蔣雪音不在房裏，卻在夫人處，便叫人過來喚她。

    蔣雪音便做出不情不願的表情，一臉無助求救，周萌有時候也是個糊塗人，雖她身邊的僕婦悄悄告誡她三五次，千萬不要隨便和這蔣雪音再說話了，此女出身勾欄，是下三濫的女子，說多了連帶她的名聲都帶累了。

    可週萌只是說，這女子也不是她帶回家的。說到底還是劉邵麟人品不好，把個公侯府鬧得跟個勾欄似的，什麼腥的臭的都往家裏頭帶，這蔣雪音已經算是所有人中稍微好一些的了。

    其實她心裏頭還有一個念頭，蔣雪音也是所有僕婦裡，最對她胃口的。和蔣雪音說話怪好玩的。

    其實蔣雪音是曲意迎合，自然是撿著她愛聽的說，她聽了如何能不快活？

    見丈夫派人幾次三番的請蔣雪音，周萌也不耐煩了，冷笑說：“你們和他說，我和蔣姑娘說話，他既然弄了那麼些人回府，非得要蔣姑娘一個人嗎？”

    一聽主母把雪娘稱呼為蔣姑娘，幾個下人都莫名驚詫，嚇得不輕，心說這是從哪兒扯著哪兒了。他們忙退出去回話，倒把劉邵麟氣的夠嗆。

    蔣雪音見人被打發走了，自然喜之不盡，又是道謝不止。

    周萌豪爽一揮手說：“今後他再騷擾你，你就直接報我的名字！他是公侯府的侯爺，我也不差！”

    到了晚上，周萌輾轉反側，只要一想到表哥心裏頭就難過，便又把蔣雪音從被窩裏叫出來，到她房裏說話。

    蔣雪音沒沒有不耐煩的，周萌雖不可能吐露真情，真說出自己心事，對錶哥念念不忘。但蔣雪音這幾年久浸風塵，事情大略都能猜著。

    她抿唇笑著說：“有些女孩兒啊，嬌生慣養的就不知道輕重，也不懂得什麼是金枝玉葉，什麼是小家碧玉。像我這樣的女孩兒啊，過去總仗著家裏也有幾畝薄地，不知道自己是幾斤幾兩，經過這幾年的磋磨，我這不是懂事兒多了。”

    周萌一怔：“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還不明白嗎，夫人您是好氣性的人，哪怕真把那丫頭弄到您眼前來，您又能對她怎麼樣呢？還不是打兩下子，罵兩句就把人給放了？照我的意思啊，倒不如讓懂的這些事兒的媽媽們做，做的乾脆利落，一次性就能把人給教會了。”

    周萌有一點猶豫，蔣雪音自從自己折墮之後，其實最看不慣的就是那些所謂清清白白的女兒家。憑什麼她痛苦到死的時候沒人來救，這些小姑娘並沒比自己強在哪裏，卻能夠被男人寵著愛著，清白過日子？

    憑什麼？

    她抿著唇笑著，反正最著急的並不是她。

    “夫人果然宅心仁厚，是我太小肚雞腸了。”她故意說道，起身做勢要走。

    果然，周萌慌了，忙把她的手拉著，輕聲說：“你急什麼，我還沒和你說完話，你就巴巴兒的要走，莫不是趕著回去配劉邵麟？”

    她一向是連名帶姓稱呼丈夫劉邵麟，這事兒劉邵麟也知曉。

    這自然是對丈夫極大的蔑視和不尊重，劉邵麟若是喜歡周萌那可就見鬼了。也就是成親那一晚裝模作樣的敷衍一番，可惜他提著性子敷衍，周萌更加厭惡他，稍有不痛快就不斷嘮叨罵他。

    成親一年多，周萌到現在為止，和丈夫連個囫圇覺都沒睡過，她自然有信心覺得自己和未嫁女也差不多。足以配得上表哥和一切好男人。

    只是她不知道，蘇御確實沒這麼重視女子所謂的貞潔，但對女子的品行要求特別高。

    這幾個月，周萌的母親小溫、夫人數次讓周萌回孃家，細聲細氣地給她安撫解釋，希望她和劉邵麟和好，至少生個孩子出來。

    周萌日漸煩躁，但她有個毛病，雖說她一點也不喜歡劉邵麟，但看到劉邵麟找別的女人花天酒地，她又滿心不痛快。在周萌看來，娶了自己，劉邵麟就該對自己死心塌地，痛改前非，苦苦哀求自己能青睞於他，若自己不能改變心意，他就該每天苦守著自己纔對。

    劉邵麟做不到這一點，周萌就很憎恨他。

    蔣雪音一聽就知道自家這位主母又吃起醋來，好在她心裏頭有數，立刻笑著說：“我回去能有什麼事兒呢，不過是多抄幾部佛經，給自己來世祈個福罷了。我這輩子，嗨！不提也罷了！”

    她越把自己往泥裏踩踏，周萌對她的憐惜之情就越發的深重，甚至還讓丫鬟們把京城裏最有名的寶華齋出的各種果子端過來給她吃。

    荔枝做的果子極昂貴，只因爲荔枝運送不易，她也慷慨地直接給蔣雪音吃了。

    蔣雪音道了一聲不敢，到底只吃了兩塊是個意思，然後細細給她說了一個法子。

    周萌聽了，真是茅塞頓開，只覺得前路開朗。

    她握著蔣雪音的手不放，說：“你可真是我的知己，我過去怎麼從不曾認識你這樣聰慧的女子。”言下之意，頗為遺憾沒早認識蔣雪音。

    她這話要是讓小溫、夫人知道了，小溫、夫人非得氣暈過去不可。

    *

    娜爾罕公主大雁塔一遊，只覺不虛此行，大雁塔上風景極佳，雁慈寺裡的齋飯好吃得不像是齋飯。

    她這人心直口快，知客僧見一行人打扮尊貴，其中一個又是異族女子，大概猜到了娜爾罕公主的身份，親自來問候。

    娜爾罕公主問：“這道酥肉是很好吃，跟真肉差不多啊。不過既然跟真肉差不多，幹嘛不直接用豬肉做呢？”

    知客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