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笙本想繼續笑著，可笑著笑著，眼圈都紅了，眼淚撲簌簌往下落。

    蘇御和她兩兩對視，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

    他二話不說，對著娜爾罕公主便是一鞠躬，這是用的至高禮儀，頭幾乎貼著膝蓋了，就差行三叩九拜的大禮了。

    “是我騙了你，公主殿下，請你責罰。”

    洛笙一路上都沒說出實情，主要是擔心蘇御這邊不好交代。要說她對蘇御，那是十足信心。

    可蘇御進京城後，聯絡上了蘇家人，和他大伯再次一起做事，難保蘇家爲了成事，不會做點什麼事情鞏固蘇御的地位。

    洛笙心中的憂慮，自然會表現在臉上，她這一路奔波的，心情也不算太好，強顏歡笑的同時，忍不住自己問自己，娜爾罕公主真的很壞嗎？不是吧？其實挺好的。

    除了面板略粗糙一些，五官比中原人大一些之外，她也是個好姑娘。

    說喜歡誰，立馬喜歡誰，乾脆利落不耽誤時間。

    蘇御會不會慢慢地被她吸引，愛上他呢？

    洛笙抱著這樣的憂愁，直到蘇御一開口，就立刻放下心來。

    “你騙了我……”娜爾罕不是個傻子，她垂下長睫毛，眼珠立刻變得陰沉陰鬱起來，盯著洛笙看了一眼，說：“難道你們之間，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關係麼？”

    蘇御立刻說：“她是我未過門的妻子，我們之間只差最後一個婚禮，就連婚禮也……”

    中原的規矩，是不能說皇帝的壞話的。這有個專門的罪名，叫誹謗君上。雖說如果私下關起門說也沒人管，但一旦有人捅了出去就是直接午門斬首的大罪。

    所以蘇御習慣性地止住了話，不再繼續說下去。

    洛笙盯著蘇御，忍不住一直流淚，她之前的幾次，不過是在宮廷中能夠和他遠遠看著，哪裏能和這會兒一樣，和他距離這樣近呢？

    娜爾罕跺了跺腳，說：“我們進去吧。站在門口是什麼意思，雜耍表演呢？”

    蘇御這才恍然反應過來，忙讓她們進屋子裏去說話。

    到這時，蘇御將兩人之間相戀相愛，並得到洛笙父親支援，兩人即將成親，卻在成親途中失散的事情說了一遍。當然他略掉了關於皇帝從中作梗的所有細節。

    娜爾罕一開始滿面怒容，顯然是憤怒至極，但聽到後面，反倒是平和下來，到最後她幾乎跟著蘇御的故事情緒走，該哭的時候哭，該笑的時候笑，洛笙也在一旁幫襯著講兩句，講到如今再於京城重逢，娜爾罕一拍桌子：“你們倆真是歷經波折艱辛，太辛苦了！”

    洛笙嘆氣：“可不是麼，有時候我自己一想起經歷的事情就覺得累，簡直是在京城和我們家來回跑，還沒有……”

    “還沒有什麼？”娜爾罕好奇了。

    “還沒有結果。”其實是想說還沒有飛機坐，都靠兩條腿純走，就跟有些人高中畢業了憑兩條腿去走西藏一樣，都奔著死去的。

    不過那些人是作死，她是被連累的。

    娜爾罕長嘆說：“看樣子我是真的又要換人了。”

    其實洛笙也很能猜到，娜爾罕公主她喜歡上一個人如此容易，所以這種愛情就並不深刻，就好似洛笙當年當醫生時，閒暇時休息一下，就隨手搜個小鮮肉明星愛一愛，純粹爲了打發時間。

    當然，娜爾罕本人不見得認可洛笙的想法，她覺得自己兩次明戀都是光明正大，坍塌也坍塌得山崩地裂。

    “難道我這樣一個優秀的女子，中原就沒有一個男人能挺身而出，站出來和我在一起嗎？”

    娜爾罕這話說得不倫不類的，洛笙聽得噗嗤一笑，說：“你喜歡什麼樣兒的，說不定我能幫你找到呢？對了，蘇御也幫你一起找，好不好？”

    蘇御剛纔把事情和盤托出，為的就是爭取一個盟友，希望娜爾罕公主能夠幫助他們。

    蘇御也是賭一把，因為娜爾罕看上去並不知道他和洛父曾經對雲都做過什麼。

    娜爾罕鬱悶著呢。

    “你們能找到比蘇御大哥還要厲害的人嗎？我看你們中原人都不怎麼樣呢，譬如那個大將軍王裴清，說是福安長公主的兒子，父親是前任首輔，文武雙全，可他呢，一碰到我們勇士就尖叫。”

    蘇御忍不住笑了，洛笙也笑得前仰後合。

    “我覺得裴清挺好的啊。他長得也很帥，而且武功赫赫，權柄極大，公主你當真不喜歡嗎？”

    她話音剛落，就看到蘇御在一旁搖頭，洛笙納悶。

    娜爾罕說：“不喜歡。不喜歡看上去一驚一乍的男人。太沒有男人味了。”

    她哀怨地抬起寶光流離的大眼睛，瞥了一旁的蘇御，說：“算了，算了。我說了我會幫你們，不會從中破壞，你們儘管可以相信我。”

    既然娜爾罕公主願意幫忙，蘇御和洛笙自然都是喜出望外的。

    如果蘇御沒有見大伯，他們這會兒已經可以私奔跑掉了。

    但如今逃跑，會牽連很多人，只能從長計議。

    娜爾罕公主得到了蘇御送給她的第一份禮物，臨摹用的字帖，蘇御親自書寫，自體娟秀，很適合女子臨摹。

    “照著樣子抄寫一百次，抄寫完這一百張描紅紙就完成今天的了。”

    “這就是你對我的報答？”娜爾罕公主驚呆了，手都在哆嗦：“是報復吧？”

    蘇御理直氣壯，就像一個循循善誘的老父親：“公主殿下，話不能這麼說，總之你是打定主意留在京城了，你就需要好好學習中原的文化。畢竟當個睜眼瞎子是很不方便的。身為主母，難道連一些信箋都需要別人代筆嗎？難道拿著一手狗刨體出來，就給你漠北公主身份爭光了？”

    “我哪裏是狗刨體？”娜爾罕更加鬱悶了，順著蘇御目光看向她自己寫廢了的字，長嘆一聲：“好，我寫，寫寫。”

    洛笙和蘇御相視一笑，終於緊緊抱在一起。

    洛笙將自己的臉貼在蘇御的懷裏，他身上有著好聞的皂莢香氣，他的黑髮垂落到她的臉上，酥酥癢癢的。

    她突然好奇問：“為何你阻止我介紹裴清給公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