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章 花朝節上
楚瑤沒想到洛笙會說出這樣一句話。
陽光正好,帶著暖暖的春意,廊下的芭蕉葉濃綠得近乎於黑色,幾隻蝴蝶繞著桃樹飛舞,風吹過,一時花瓣似雪。
一片漂亮的淡白飄到她的臉上,楚瑤將花瓣拈在手裏看了一會兒,緩緩說:“你說的離開這裏,這裏是哪裏?”
洛笙直截了當:“自然是這座皇宮,我不想呆在這裏。”
楚瑤一怔,說:“你說真的?”
“自然是真的。”
“……”楚瑤欲言又止地看著她,心中只有三分信。這該不會是洛笙對自己的欺瞞吧,爲了降低自己的警覺性,裝出淡泊名利,不愛富貴榮華的模樣?
洛笙看她眼神就知道她沒有信自己,直接說:“我知道你不信我,我也知這樣說會冒犯你。但我還真不稀罕當什麼皇妃娘娘。對我來說,進宮就不能和我的親人們在一塊兒了。我只想出宮去,自由自在的過日子。楚瑤,信不信由你。”
楚瑤隔了一會兒,才冷笑著說:“我信不信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我真把你送出宮去,你別扒著宮門不肯走。”
洛笙哈哈笑道:“不妨現在就試試。”
“哦?”楚瑤眯著眼睛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才淡然一笑:“可惜這會兒還不行,等你幫我解決這件事兒,我一定不會食言的。”
洛笙看了一眼她仍舊平坦的小腹,點頭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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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兩個孩子無依無靠,雖說蘇御並不喜歡楚瑤,但小孩子是無辜的,他便自己出麵賃了個小院兒,和楚小虎楚小珊住在一塊兒。
不過這對姐弟楚小珊畢竟十四歲了,說大不大,還是一團孩子氣,說小也不算小了,貧苦人家裏十三四歲就可以把女孩兒嫁出去減少家裏吃飯的人口。
爲了避嫌,他住在靠街道的外屋,讓楚小虎和姐姐住在靠裡的套間裡。男孩兒住在外面,女孩兒住在裡面,互相也有個照應。
姐弟倆千恩萬謝跟了過來,本來說租賃院子的錢她們倆出一半,當蘇御一口回絕了。知道兩個孩子一共只有十七兩銀子,還是洛笙從宮裏頭人的口袋裏薅出來的,讓他們更加要好好收著。
蘇御畢竟是京城人士,可是很瞭解這幫子宮裏人,一出宮處處耍威風,到處搜刮銀子。姐弟倆能倒薅羊毛也算一絕。
楚小珊沒想到蘇御這位前任縣太爺,竟如此平和照顧人,她便帶著弟弟把整個院子徹底收拾了兩遍,空地上還有一口井水,竟不必出去打水了,楚小虎便打了井水將石板地洗的一塵不染,又把一角的兩棵桃樹澆水,高高興興對姐姐說:“咱們再過個把月,就有桃子吃了!”
楚小珊隨口說:“可不是麼,瑤瑤姐姐最愛吃桃子了。”
她隨即閉口不說,兩人臉色都很黯然。
“她死了,今後咱們沒這個姐姐。反正她撿高枝飛去了。”楚小虎氣呼呼地說道。
蘇御在搬進來之後,姐弟倆就把楚瑤不認他們,而他們懷疑是楚瑤惹來了什麼不得了的厲害人把自己家徹底滅門的事兒給說了。
蘇御一怔,一時倒是想不出楚瑤在宮裏頭能得罪什麼人,不直接對著她來,而是彎彎繞千里迢迢去把她家人給殺光了。
“你們還記得那些人的特徵嗎?”
蘇御問道。
姐弟倆互看一眼,皺眉想了半天。
“他們都蒙著臉,只露出一對眼睛,看著跟狼似的。其他的我們不記得了。”
楚小珊也說:“是啊,我回想起來,除了火……除了跑,我什麼都不記得了。”
蘇御辦過案子,知道遇到重大的事情,很多人的腦子裏是不會留下什麼印象的,他點頭說:“要是你們能想到別的事情再和我說,想不起來也就算了。天網恢恢疏而不漏,這些人總有一天會現形的。”
雖說回到京城了,但蘇御基本上也是深居簡出,不怎麼和過去的朋友聯絡。畢竟他是從蘇家離開的人,今後仕途也斷了。
自己親生父親竟下狠手要殺了自己給朝廷遞投名狀,想一想也頗荒唐。
過了幾日,便是京城裏有名的花朝節,這一天京城裏的所有花樹一時應景全開了,不論梨花杏花還是桃花,都開得如火如荼,淺粉輕白,宛如一團團的雲霞般籠罩著街道,大戶人家的女子也都允許在這一日外出賞花踏青,一時間京城的各大街道上馬車來往不絕,香風陣陣襲來,真是盛世繁華。
楚小珊見蘇御在家裏憋了七八天,比自己和弟弟都憋得時間長,畢竟他們倆每天都拿著蘇御給的零錢去買菜做飯。
她便敲開蘇御房門,笑著問:“蘇大哥,你出去賞花嗎,聽說雁慈寺附近的花圃可好看了。”
蘇御一直找不到洛笙的行蹤,本著一絲希望,若她不在宮中,說不定能夠出來踏青,便點頭和他們一起去了。
從京城往京郊走,路程不近,蘇御本想僱一輛馬車過去,卻被精打細算的楚小珊拒絕:“蘇大哥,還是別了,咱們如今也沒個入賬的營生,吃一天少一天的,不如走過去吧。”
蘇御本想說自己本人在幾個錢莊子裡也有些錢,但轉念一想,這對姐弟確實是要自立的。
他不能幫他們一輩子,現在過得儉省一些,也是好事。
*
舞陽郡主百無聊賴地坐在馬車上,風偶爾吹起車簾,將外面的春光灑進來。
可她自己卻仍舊悶悶不樂。
這兩年外面雨大風急,福安長公主將公主府大門緊閉,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和自己那幫親親男寵尋歡作樂。
過去她還避著一些,老皇帝也就是福安長公主的哥哥過世後,即位的兩個皇帝都是她侄子級的後輩,她大概也覺得自己身為長輩,終可無所顧忌了。真把公主府鬧得烏煙瘴氣。
哥哥裴清雖回了京城,但大多數時間都留在軍中,每月只有兩次回來看望母親妹妹,舞陽郡主在哥哥面前自然也不好說什麼,心裏頭憋屈,也只能悶悶不樂。
她撩動車簾,突然看到一個極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