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笙捂著嘴，心頭有無數念頭浮動。

    她只以為秦王是狼子野心，不過她本就不喜歡墨守成規的男人，像秦王這樣眼裏有野心的男人，一向是她最喜歡的型別。

    因為她自己也不是在一個地方老死的人。金陵豈非池中物，一遇風雲便化龍。

    她自視甚高，相信秦王也是如此。

    可她自己也曾好奇，為何秦王攻擊京城一路勢如破竹，而皇帝對外下達了數道班師回朝的命令，讓各地戍守邊疆的將帥立刻回京，先將叛軍拿下在說。

    她一直陪在皇帝身邊，自然知道這些命令送出去之後都石沉大海一般。

    也不是說完全沒有回來保護皇帝的，但非常少，而且都守在京城之外，似乎對和秦王正面對決並無興趣。

    到最後死守皇帝的，是他從太子府時便一直跟在他身邊的三千嫡系部隊，和一萬京畿戍守官兵。

    秦王進攻的速度那樣快，楚瑤聽說過一個可怕的傳聞，裴清大將軍雖驍勇善戰，且為福安公主的獨子，京城神機營神策營和神駒營三大營都歸大將軍直管，可那腥風血雨的一晚上，真正在各處不那麼頑強拼死抵抗，最後很輕易讓城破的隊伍，都是三大營中本應最精英的人員，卻實際上派的都是些遊兵散勇。

    可裴清一向是皇帝最器重的人，多次當衆私下誇讚過大將軍威武，還提過他身為福安長公主的兒子，和自己是表兄弟關係，親上加親，若連他都信不過，這世上也就沒有能信得過的人了！

    仔細想一想，福安長公主的兒子，和皇帝自然是表兄弟，可是他和六皇子、秦王同樣也是表兄弟。若攀親論故，誰又能比得上誰呢？

    裴清在一旁默默聽著，許久之後才嘆說：“其實燕氏一族，我聽母親曾提起過，說祖上總覺得愧對他們，那雁慈寺裡就埋葬著燕氏的遺孤，常年做法，只想超度亡魂，化干戈爲玉帛。”

    秦王卻一笑：“你真去雁慈寺看過？”

    裴清一愣：“常常去看，大雁塔乃京郊盛景，每逢秋日涼爽，和知己好友，帶酒前往，賞風弄月。這向來是咱們京城人士的保留活動啊？”

    秦王說：“那你就真沒留意過大雁塔和寺內的建築從高處看是什麼形狀嗎？”

    他揚起雙眉，諷刺地看著裴清：“我並不否認，燕氏血統早就混入我們的血脈裡，百年時間，只是被稀釋了，但並非沒有。”

    六皇子一臉厭惡地皺起眉：“你就不要提百年前那一樁往事了，說出來真是，敗壞人倫。”

    秦王聳聳肩，沒有繼續說下去。

    裴清卻蹙眉回憶：“從大雁塔往下看，雁慈寺掩在一大圈槐樹裡，四四方方的沒什麼問題啊？”

    秦王只是笑而不語。他陡然想到了什麼，震驚地抬起頭：“燕氏的遺骨埋在裡面，是爲了鎮魂？”

    秦王終於沒了笑意，點頭說：“不錯。咱們虞家先祖知道自己很對不起燕家人，可已經是血海深仇，又能有什麼辦法？除了繼續對不起他們，希望把冤魂亡靈鎮住，而不至作亂，這就是雁慈寺和那座塔的意義。”

    雁通燕，名為雁慈寺，其實是燕慈寺，原來這整座偌大的寺廟，臨水而建，和皇城隔河相望，不過是爲了讓皇城裏麵的人放心罷了。

    裴清目瞪口呆，一時半會真說不出話來。

    六皇子卻抬手撫在他的手上，說：“表哥，事到如今，你難道還對我們虞家血脈有什麼誤會和奢望嗎？爲了皇權，不惜殺死妻族，現在爲了匡扶皇室血脈的正統，我們更要做些什麼了。”

    原來傳聞都是真的，楚瑤冷靜下來，大概是受驚過度，她已經難以理解，自己為何會夢到這些事情。

    裴清說：“秦王殿下你想要做什麼，我如何呼應配合你，直說便是。”

    秦王點點頭，手也握上他的手：“多謝！”

    在夢中的世界裏，秦王也勢如破竹，一路攻入皇城，踏著無數的血腥，他走到了皇帝的正殿內，這一次和過去不同的是，他身邊，楚瑤一直女扮男裝跟著，給他出謀劃策，少女明明不久前還是一個村女，在這一路上經歷了不少艱難險阻，整個人都變得堅毅冷靜。

    她看到登基之後，在異地曾經有過一星半點從龍之功的洛家兄弟帶著自家妹子，心心念念地趕往京城。

    坐在馬車裏的洛笙滿臉興奮，託著腮對哥哥們說：“秦王果然厲害，咱們家幫了他那樣多，我想他會報答我們的。”

    洛塵笑道：“我看你這小妮子是春心動了纔對，你想要嫁給秦王吧？”

    “哥，現在不該喊他秦王了，應該叫他皇上呢。”

    呵，沒想到這個世界的洛笙，依然是這麼愚蠢。

    楚瑤有些鬱悶，為何真正的洛笙彷彿脫胎換骨，完全變了一個人呢？

    他們到達京城後，洛塵和洛凡兩兄弟有些真本事，一文一武，自然也得了重用，而洛勻暫時無所事事，和洛笙一同住下。

    洛笙每日閒得無聊，只好央求著哥哥們讓她能見一見皇帝，畢竟她自視甚高，覺得自己漂亮聰明，比得過楚瑤十倍，沒道理楚瑤能伴駕左右，而她只是呆在京城裏發黴。

    被妹子纏得沒法，洛塵只得帶著妹子去見皇帝，一開始，登基為帝的秦王對她還保持著忍耐。

    直到她竟挑釁楚瑤，說楚瑤不過是她房裏的粗使丫鬟，皇帝居然要娶了她當皇后，傳出去豈不是笑掉人大牙？

    另一個楚瑤此時已經遍體綾羅，打扮真如貴婦人一般，她聞言只是捂著臉哭，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樣。

    洛笙哪裏知道，只是她一句無心之言，便讓皇帝動了殺機。

    是了，皇帝對楚瑤傾心至極，必須要娶了她當自己的皇后，可皇后曾是別家的丫鬟，出身卑賤。

    這家人若是懂的閉嘴還好，可惜洛家人尤其是洛笙一向是口無遮攔。

    活人既然不懂的住嘴，只好讓他們通通變成死人了。

    楚瑤看到夢境中，洛家人的人頭紛紛落地，洛笙是第一個遭殃。她只覺得暢快無比，可惜卻突然醒了過來，悵然發現一切不過是黃粱一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