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笙頭皮發麻，只是納悶，那兩個內衛不是口口聲聲說自己就住在隔壁嗎，這會兒是幹嘛去了？

    雲都的聲音不疾不徐：“你開不開門，我都有本事進來。你是不是在好奇，保護你的那兩個內衛幹嘛去了？”

    洛笙心裏咯噔一下，低聲問：“你不會傷了他們性命吧？”這幾個內衛看上去陰沉沉的，並不討人好，但到底跟著她出來，又借銀子，又照顧她保護她，難道真要讓這些人連性命都失去？

    洛笙心中恐懼至極，連牙齒都在咯咯打架。

    “現在這會兒他們的命還在，只不過是昏了過去，可如果你遲遲不肯出來，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我就不敢保證了。”

    這話說得實在可惡可恨！

    “難道你真以為這麼一扇薄薄的門能夠攔住我不成？開門，否則我就踹門進去，你還能收穫兩具新鮮的屍體！”

    雲都的語氣已經變得陰森可怖，在他抬起腳往門上踹的一刻，洛笙倒抽一口冷氣，毅然決然地拉開門栓，開啟了房門。

    雲都收腳不及時，差點直接踹到洛笙的小腹，他狼狽地在空中扭轉腳步的方向，彆着腳踩在地上，然後兩個人都聽到了一聲咯噔，洛笙遲疑地看著他的腳：“斷了？”

    雲都很想堅持著不喊疼，但他的冷汗刷一下出來了，冷白皮浸了汗水，更顯得瑩白，黑髮越發顯得烏黑，眼珠上蒙著一層霧氣，簡直有楚楚動人之美了，如果他的淨身高不至於逼近一米九的話。

    洛笙哎了一聲，猶豫半天，想從他旁邊跨過去，卻被他一把攥住了瘦削的小臂：“你打算去哪兒？”

    “逆子，你把你媽的手給捏疼了！”洛笙一生氣就口無遮攔，她自己早就習慣了，有時候懷疑哪天沒控制好，說不定命都要葬送在嘴裏。

    但看到雲都的眼神，她又莫名有一點點信心，她不會死。

    至少不會此刻死在雲都的手裏。

    希望自己接下來的決定不是自己找死。洛笙煩躁地想著，還是竭力攙著雲都進來，在床邊坐下，然後掀起他的褲腳。

    “你幹什麼！？”雲都謹慎地盯著她。

    洛笙嘴角一翹，譏諷地說：“強保你！——你想得倒美！”

    雲都沒吭聲，腳踝處實在是疼得鑽心。

    洛笙一手壓著褲管，一手小心地彈了彈他的腳踝處，雲都疼得差點踹她臉上，不過經過檢查，洛笙肯定地告訴他：“沒事，你不必擔心，應該頂多是骨裂，沒有到骨折的程度，我剛纔的推測是錯誤的。”

    骨裂，骨折？

    雲都撇了撇嘴：“我該謝謝你不成？”

    “難道你該怨恨我嗎？你的腿又不是我踹裂的？我可沒這種本事！”洛笙一想到他時時刻刻想殺死自己，心裏頭就忍不住生出怨憤。

    “我給你去了淤血，你靜養一養就能好了。”

    她自己手頭沒有工具，便從雲都的腰間拔出短刀，那光芒一下照亮了客棧的屋子，比天邊的淡月還要亮。

    吹髮可斷的寶刀在洛笙手裏，雲都警惕地盯著她，洛笙也盯著這把刀，它落在雲都的手裏頭，這人曾經用這把刀做過多少壞事！

    多少人的咽喉就在這把刀下割斷了！

    她抬頭看了一眼雲都，雲都是刀頭舔血長大的人，對殺氣最為敏銳，立刻一把扣住洛笙的咽喉，她脆弱而纖細的喉嚨被他一隻大手就握住，就像是即將斷氣的雞一樣咯咯發出喘咳聲，雙手也剋制不住地撫上他的手背，然後狠狠一挖。

    這洛笙還真沒有手下留情，嘶聲放開手，雲都看到自己的手背被摳出一道血印子，洛笙的指縫裏染了血。

    “你真是心狠手辣。”

    “過獎，其實和你比起來，我真是一根汗毛都比不上。畢竟你殺人如麻。”洛笙沒好氣地說。

    哪怕這個人殺人如麻，她還是想救他。並不是什麼旖旎的情思，而是她大概猜出來，雲都的意義何在。

    他能夠輕鬆從皇宮裏頭脫身，十有八九是狡猾的皇帝放行。

    他大哥那拓聽說比雲都還要殘忍十倍，雲都擄走的中原人，有一定的機率在漠北活下來，那溫泉之地洛笙就見到了活著的中原人。

    而那拓的手下只有骷髏屍骨。

    秦王和他結盟，自然是打算雙方休戰，讓兩國邊境得到一段時間的平靜和平。

    秦王和手下閒談的時候，依稀曾經提過，若是那拓執掌漠北，過不了多久又會南下侵擾本朝百姓，生靈塗炭。

    所以她想，或許雲都真的應該活著。

    洛笙瘋狂咳嗽喘氣，然後眸光平靜下來，小心翼翼在他的腳踝上放血，雲都看到黑色的血液流淌出來，隨著血慢慢變紅，洛笙又幫他止住血。

    “現在還疼嗎？”

    “我從來不怕疼。”

    “說人話！”

    “好多了。”

    洛笙點點頭：“傷筋動骨一百天，我不知道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但我希望你儘快休養生息回去漠北，再也不要出來了。”

    她話音一落，手中一空，那柄削鐵如泥的短刀再次回到雲都的手中，雲都目光兇狠地盯著她，緩緩將刀鋒比在她的脖子側面。

    大動脈的位置。一刀下去，哪怕她身處現代醫院急救中心，也大機率救不回來。鮮血會如噴泉一樣噴出，用不了十分鐘，就會達到致死量。

    洛笙的身體一片冰冷，她一個字都不敢說，生怕雲都手一滑，失手了。

    雲都冷冷說：“你欠我妹妹一條命。”

    洛笙只覺得嘴裏發苦。

    “是時候把這條命還給霞黛了。”

    她心裏暗暗叫苦，自己算啥，農夫與蛇?可憐的天真的少女和中山狼？都不是啥好東西。

    洛笙絕望地閉上眼睛，也不知道自己這一口氣上不來，到底會去哪裏。

    雲都盯著她，少女的臉宛如一顆新鮮的桃子，薄薄的一層無色絨毛在燈下纖毫可見。

    她全身都在微微顫抖，纖細的髮絲也在輕輕的顫動。

    就像是一個引頸就戮的可憐小動物。

    自己這一刀下去，她的命就沒了。神仙也救不回來……

    刀光一閃，刷的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