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將過年了，小城裏也是熙熙攘攘，人人都喜氣洋洋的。

    雖然不準大操大辦，但是家家戶戶還是貼窗花、準備各種各樣的零嘴食物，花燈節也漸漸有雛形出來。

    秦王倒似是有幾分興致，特特來問洛笙：“你爹他們在哪裏，你可知道？大過年的，本王也不忍心看著你孤零零的一個人。”

    洛笙垂頭一笑，避而不答，她心中陰雲密佈，想到的是葬身火海中的雷家母子。

    從她發現雷洛和他母親都是在火起之前就死掉，她心中便總有一個陰影，彷彿往前方再走一步，就要踏進那個黑暗的深淵裏。

    她甚至會問自己，曾經置身事外看這本書的自己，楚瑤從秦王的身邊消失了，而自己一直陪在秦王身邊，甚至頗有助紂為虐的嫌疑，難道爲了保命，自己就要取代楚瑤，成為秦王身邊這個女人嗎？

    一想到原書裡秦王爲了奪權做下的壞事，她就膽戰心驚，只覺得一陣心悸恐懼。

    而死去的霞黛和雷家母子，就像是三座沉甸甸的山石，磊在她的心裏。她平素心大，可以裝作無事發生，可是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總覺得上面洗不乾淨，似乎有血的味道。

    秦王低頭看著洛笙，她兩邊的鬢角薄如蟬翼，臉蛋又白又嫩，低頭的姿態嫻雅又嬌羞，很有少女的天然美，他心裏想來想去，頗有幾分得意地猜測，如果洛笙不好意思開口說話，想必她是想到，這個新年，陪在洛笙身邊的，只有秦王自己了吧？

    要是洛笙知道秦王心中的真實想法，大概會感慨一句，哪怕貴為王爺，也難免普卻信。只是人心隔肚皮，兩個人的想法天壤之別，一時默然無語，窗外明月高懸，微風徐徐，即將過年，卻比往日要暖和一些。

    廂房裏，十六扇海棠破圖風后麵，隱隱綽綽的兩個人，男的溫潤如玉，女的嬌美如花，乍一看倒是極相配。

    而在牆壁外面，一個身形高大五官深邃的男人如蝙蝠一般掛在牆上，眸子精光閃動，只恨秦王羅裡吧嗦，跟個女人一樣磨磨唧唧，干擾他進來做事。

    畢竟馬上就要過年了，哪怕是漠北蠻族，也非常重視新年這個節日，霞黛死的這麼慘，不把洛笙的頭割下來給妹子祭奠，他做哥哥的心裏也難受。

    洛笙若是知道，自己的窗外有一隻大蝙蝠，想必就不希望秦王走了。可惜她並沒有後眼睛，只是婉轉勸秦王回去休息，自己也沒有父親的行蹤訊息。

    說到這裏，洛笙終於繃不住，諷刺地說：“連侯暮白都沒跟住我爹，何況是我呢？”

    她以為自己這麼說，秦王會有一分愧疚，畢竟他把自己很好的友人變成了身邊的細作，這樣的行徑，洛笙覺得很不齒。

    但秦王卻只是微微笑著：“我不過是擔心你，如果你和你爹身邊沒個人看著些，若遇到了真正的困難，誰能站出來幫你呢？”

    洛笙心中嗤一聲，實在是不可思議。

    她真遇到危險的時候，秦王可是一次都沒有出面幫過自己呢。

    秦王好歹是走了，她剛要睡覺，突然聽到了奇怪的呼吸聲，頓時心頭一凜。

    洛笙也覺得自己實在是沒臉沒皮，剛說了不想和秦王多呆，馬上又想找秦王回來！

    她剛張嘴要喊，雲都已經飛快撲上來捂住了她的嘴。

    洛笙比雲都的體型身材相差實在是太大，洛笙被他捂著嘴，頓時動彈不得，只能激烈地喘著氣，嘗試著悄悄抬起腳，想朝後狠狠踹他一腳！

    誰知雲都果然狡猾，早就防著她這一手，她剛要抬腳踹，他的手就如鐵箍一樣緊緊攥住洛笙的腳踝，疼得她臉色發白，眼淚都不聽使喚往外掉。

    一顆顆眼淚砸在捂著嘴的雲都的手背上，雲都愕然低頭一看，又聽到外頭有聲音響動，立刻抱起洛笙，一路飛簷走壁去了。

    洛笙覺得雲都如果在現代社會，一定能混出一點名堂來。就憑他這張混血兒般的臉，還有能飛簷走壁的能耐，至少能當個動作片明星。

    只是苦了她，幾次三番被雲都嚇得膽戰心驚，又被他抱著跟蝙蝠俠似的，可惜她不是蝙蝠俠的女友瑪麗，受不起這種折騰，胃一陣地動山搖的翻滾，想吐。

    若抱著她的人是蘇御，洛笙肯定會盡量忍耐。

    但抬眼一看雲都那張繃緊了的臉，月色下幾乎泛着金光的野獸般的眼睛，洛笙乾脆把小腦袋往他心口一埋，哇啊一聲吐了出去。

    哪怕再絕色的佳人，嘔吐物都好聞不到哪裏去。

    雲都只覺得心口一陣濡溼，鋪面而來的酸味衝得他鼻子發木，洛笙自己都覺得噁心，吐完之後，整個人都跟瘋狂掙扎的蝦子一樣往外拱，生怕自己和這些穢物貼在一起。

    雲都簡直抱不住她。

    飛簷走壁一路疾行的時候，身上掛著一個來回拱的女子，雲都掌握不了平衡，只得落地。

    洛笙立刻推開他的手，飛快後退三步，然後立刻從袖子裡取出一條絲帕系在自己的臉上，然後又從腰間取下香囊，壓在自己的鼻端。

    “哎，總算是沒有味道了。幸虧我帶了香囊！”

    這是冬天，哪怕是強壯如雲都，也怕自己把染髒了的翻毛外袍脫掉後著涼，在古代，一個感冒不小心呵護，都可能引發嚴重的後果，甚至至死！

    他一把搶過洛笙手中的香囊，湊到自己的鼻子前用力一嗅，一股古怪的香氣頓時四散開來。

    這味道有一種讓人懷念的感覺，淡淡的香氣慢慢散開，他眼前似乎出現了一片開滿鮮花的大草原。

    少女穿著漠北民族服飾，滿頭長髮結成髮辮，笑著從山坡的另一頭跑了過來。

    銀鈴般的笑聲。

    “哥哥！”

    雲都眨眨眼，說：“你這是什麼香囊？”話未說完，已經直挺挺地倒下。

    洛笙這才鬆了一口氣，淡淡一笑，說：“當然是醉生夢死藥咯！你喜歡，我就送給你，想聞多久，就溫多久。我可不吝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