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昭儀和錢昭媛臉色略平靜了些，她們雖然都不喜歡過去的太子妃，如今的淑妃娘娘，但是淑妃和貴妃相比，又顯出她的那份好來。

    孫嬤嬤人雖古板又囉嗦，她們卻覺得孫嬤嬤肯定不會對兩個皇子不利。

    一時小孩子都出去玩兒了，席間安靜了許多，大家靜靜吃菜飲酒，並不敢多說話。

    錢昭媛是個喜歡說話熱鬧的脾氣，她原本就不喜歡楚瑤，見她用餐的禮儀高雅，無可挑剔，終究沒忍住，隨口說：“貴妃娘娘這通身的氣派，也不知道是從哪裏學來的，真讓我好生羨慕啊。”

    楚瑤微微一怔，隨即笑著說：“我從小就是如此。”

    怎麼可能，誰小時候不是可著舒服方便來，還會非得挺直後背坐著，伸直小臂夾菜？

    那蘭花指用得恰到好處，雙手宛如蘭花，卻又不會過分，失之優雅，顯得矯揉造作。

    “原來如此，貴妃娘娘果然是天賦異稟，我等羨慕不來啊。”錢昭媛又笑著說：“我聽說民間女子都喜歡學一些傍身的本事，例如唱唱小曲兒，或是跳個歌舞什麼的。不知貴妃娘娘可願意表演一二，為我們助助興啊？”

    這要是換一個人恐怕就興沖沖去表演了。

    連剛入京城的楚瑤都曾經走偏過，以為一個女子必然有一技傍身，勤學苦練舞技，甚至爲了增加軟度天天扳腿，差點將自己的腿給扳折了。

    好在她很快發現自己跑偏，原來真正的名門淑女，哪怕自幼習練琴技，也只是爲了陶冶心性，伸展舞姿，也只是爲了讓日常的儀態更加曼妙。

    越是大家出身的女子，越不會當著眾人的麵表演，淪為舞女獻技的事情，做一次便是貽笑大方，永遠失去母儀天下的資格。

    她只是抿嘴一笑，說：“我並不知道民間女子流行這些，不知道昭媛是從哪裏聽來的。”

    她隨便一句，四兩撥千斤就把話題撥了回去，錢昭媛只是氣的乾瞪眼。

    女人之間略有碎嘴，皇帝自然也是不去理會。

    他們吃了一會兒飯，突然有個小內監面無人色地奔進來，結結巴巴說：“大大大事不不妙了……”

    這話很是奇怪，只因這樣和皇帝稟報事情，是非常不合規則的。

    但皇帝看出他情緒激盪，顯然是受了莫大刺激，只是淡淡說：“到底出了什麼事情，你細細說來！”

    小內監結結巴巴說：“皇，皇，皇子們都不好了！”

    楚瑤是讓奶孃把四皇子抱來了，她下意識地往自己孩子身上看去，孩子吃過奶，時辰尚早，他的精神也很好，正喜氣洋洋地往奶孃的頭上亂抓，弄得奶孃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

    錢昭媛一聽皇子有事，立刻眼前一黑，差點從凳子上翻倒。

    吳昭儀強自鎮定，一把扶著錢昭媛，以哀求的眼神看向皇帝。

    皇帝起身說：“隨朕去看看！”

    那小內監已經嚇得癱倒在地，由其他內監攙扶著，楚瑤也起身過去，皇帝攔著她說：“外面天寒地凍的，你又出來做什麼？”

    “這……”她直接說：“是我提議皇子們可以出去玩兒的，若皇子們真出了什麼事，我難辭其咎啊！”

    “這和你有何干系？”

    楚瑤抿唇不語，身旁的錢昭媛已經以仇恨的目光盯著她，恨不得她身上盯穿兩個大窟窿纔好！

    見楚瑤還是執意要去，皇帝也不再阻攔，而是和她一併同行。

    雨雪暫時止住了，遠處那常春閣的燈火寂寥，凝春湖邊已經聚滿了小內監們，他們手中撐著長蒿杆，往水中來回戳弄，有一兩個擅鳧水的，已經脫了衣服往冰冷徹骨的水中而去。

    楚瑤一眼就看到三皇子呆呆站在一旁，便立刻拉著他的手問：“三皇子殿下，發生什麼事兒了？”

    三皇子言辭伶俐地說：“我和大哥二哥一塊兒嘗試滑著玩，他們倆非說那湖面上已經結冰了，就要往水上劃，說有一個功夫叫做輕功水上漂。我說要是摔進水裏怎麼辦，我不會游泳，他們就說我膽子小，嘲笑我這都不會。”

    皇帝不耐煩地說：“繼續說重點。”

    三皇子嚇得顫了顫，楚瑤伸手摸摸他的發頂，柔聲說：“莫怕，莫怕。”

    “我，我，我就在岸邊玩兒，大哥和二哥就想下水試試，因為天兒冷，其他幾個內監，兩位哥哥讓他們在暖閣裡待著，不必近身服侍，所以他們都不在。只有孫嬤嬤在一旁，孫嬤嬤說，我的小祖宗們啊，你們可千萬別一時想不開，往那水裏頭跳去，要真出了什麼事兒，老奴十個腦袋也賠不起啊！”

    皇帝不耐地咳嗽一聲，楚瑤蹲身，雙眸柔和地看著三皇子：“然後呢。”

    “然後，然後我大哥二哥他們倆，就非得往湖裏試試。那冰面很薄，他們一上去，就垮了，掉進水裏去了。我就大聲喊救命，孫嬤嬤就哭著說，這可怎麼辦啊，這可怎麼辦啊，說著就也衝進湖裏頭去了。”

    “孫嬤嬤也下去了！？”孫芸韻唇色如紙，哆嗦著問。

    “是啊。”

    “這……”孫芸韻一時沒撐住，人就軟軟地往地上倒去。她身邊的宮女忙將淑妃扶住，錢昭媛已經兩眼一翻，直接倒地不起，而吳昭儀稍微鎮定一下，忙說：“陛下，剛剛落水，應該能救得，這些內監們為何不下水？趕緊下去啊！誰不下去就是抗旨不遵！”

    吳昭儀平素是最體恤下人，宅心仁厚的女子，可是事關兒子的性命，她已經慌亂得沒有章法。

    其實在岸上的內監們，大半根本不會游泳，夏天都能淹死，何況是滴水成冰的寒冬？

    只是吳昭儀不斷趕他們下水，他們也別無選擇，哀求地看著皇帝，皇帝說：“都下去，把皇子趕緊救上來！”

    皇帝這話一說出口，誰敢不遵從？抗旨不遵，不但自己掉腦袋，還能株連親族。他們只得哭喪著臉，一個接一個地往湖裏頭走去，下去一個，就沉下去一個，只見湖面漆黑一片，小皇子們的蹤跡依舊是全然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