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洛笙突然搖搖擺擺站起身，顫悠悠走到雲都面前，她無神的目光看向雲都懷中已經沒有生命跡象的霞黛，突然伸手去搶人：“她還沒死，你不要帶她走，我是醫生，我是有名氣的大夫。我能救活她！”

    雲都是漠北蠻族中的第一刀手，第一勇士，可他這一刻卻失去了力氣，雙膝也一軟，跪倒在地，原本被他抱在懷裏的少女就滾落到地上。

    洛笙的眼眶裏全是淚水，如雨如汗，擋著了她的視線。

    她用袖子飛快地擦了一把，然後認真地給霞黛進行急救，她雙手前後按在霞黛的心口位置，做心臟按摩復甦術，毫無生理反應的少女的頭顱跟隨著她的動作往一旁偏過去，滿頭黑髮和眼眶裏含著的一點淚水順著眼角滑落鬢角。

    洛笙大聲說：“雲都，你看，她還沒死，她還會哭呢！”

    她的神經一直處於高度的敏感中，在這個朝不保夕的古代世界裏掙扎求生，還不幸選中的是最艱難的道路，大女主爽文裡負責找茬的女配角。

    到了京城之後，似乎很多人都可以輕易拿走她的性命，她也抱著豁出去的念頭不管不顧。

    其實她和霞黛認識的時間很短，甚至她還另有所圖。但她仍舊和霞黛成了真正的好朋友。

    她攛掇霞黛離開漠北，她以為離開漠北苦寒之地，躲開戰亂，她和霞黛找到父親他們匯合，遠離主角團的腥風血雨，回到自己家中享受悠閒寧靜的生活。

    這就是她唯一的願望了。

    不求大富大貴，也不求在大女主的故事裏活出屬於自己的精彩，她只想明哲保身，順便保一保身邊的朋友親人。

    可她沒想到，就因為她把霞黛帶走，終於釀成了如今的慘劇。這個明娟的少女失去了性命，成了一具屍體。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而且死的這樣慘。她原應該是漠北的小公主。

    眼淚和汗水如雨落在霞黛的臉上額頭上，洛笙的眼前被淚意矇蔽，已經看不清景色，她只記得急救法的要訣，沒完沒了的進行下去，似乎只要她不放棄，手底下的人就仍舊有一口氣。

    雲都一直呆呆站在旁邊，直到天邊破曉，魚肚白漸漸泛起光輝，他才終於將洛笙揪起：“夠了。”

    雙方計程車兵也都鳴金收兵，恢復了暫時的詭異的平靜。

    漠北這邊，雲都沒有繼續發起攻擊的意思，而秦王這邊，更加不想和漠北最厲害的狼王正面決鬥。

    洛笙本就是強弩之末，身上沒了力氣，只憑著一點信念繼續，連雲都也不信霞黛還能復活，她終於被輕飄飄提了起來。

    “夠了。你害死了我妹妹，不管你做什麼都不能彌補。如果你想道歉，你只能去黃泉和她親自說。”雲都雖然這麼說，但看到洛笙背後，秦王狹長俊秀的眼中閃過暴戾的光，他知道，秦王很重視這個叫洛笙的女子，在秦王面前，他不能殺死洛笙。

    “你欠她的這條命，暫時寄在你自己的身上。你的頭顱，總有一天我會拿走，血祭我的妹妹。”

    雲都說完，俯身抱起霞黛，她明明躺在血泊裡，臉上的表情卻很寧靜。

    被箭矢射中時的痛苦已經消失不見，她就像是渴睡一個月的人，終於可以沉沉地睡一覺，睫毛低垂，蓋著她曾經寶光流離的大眼睛，菱唇還掛著一點笑意。

    雲都和霞黛離去後，草叢裏有東西。

    洛笙幾乎陷入了麻木，她俯身朝前爬了兩步，把霞黛留下的牛皮小袋子揣在懷裏。

    她身為一個醫術高明的大夫，卻沒有救她性命。

    自己努力了那麼久，最後努力成了一個笑話。

    秦王帶她回營，一路上她都默不作聲，宛如一個坐在秦王身後的木偶。

    馬匹半路遇上狼群襲擊，這一群不長眼的被冬天餓壞了的狼群，一個個閃著綠幽幽的光芒，竟對秦王這一股軍隊發起了攻擊。

    秦王平素並不會怕野獸的襲擊，不過這一次，在不熟悉的地盤上，遇上的是一群餓極了的狼。

    他也應對不及，很有幾分狼狽。

    馬匹被驚到，人立而起，高聲嘶吼，洛笙根本沒有伸手抓著秦王的腰，自然被掀翻下地。

    她就像是懵懵懂懂的人偶，就這麼順勢摔在地上，卻一動不動。

    狼漸漸靠近，她只是迷惘地看著它們，心中充滿了無力感。

    秦王萬萬沒想到，洛笙這丫頭居然會失去了求生意志，幾匹狼緩緩湊過來，她恍若未聞，彷彿沒見到，倒是很有幾分膽色。

    秦王的部下都在和狼群搏殺，他親自搭弓射箭，一箭射穿了一匹狼腦袋，雪白撒了一地。

    嚇得剩下幾匹狼後退幾步，秦王這才抓著洛笙的腰帶將她扯上馬。

    “你是不是糊塗了？”

    洛笙居然還回話。

    “嗯。”

    “不想活了就滾下去！”秦王呵斥道。

    誰知洛笙竟不聲不響地從馬屁股向下爬。

    “你發什麼病！？”秦王被她的舉動驚呆了，愣了一會兒神，才又把她拽上來。

    洛笙悶悶說：“我覺得活著沒意思，這些狼群卻很想活著，看到它們的生命力，我覺得被它們吃了也好，我也算是有一點用處。”

    這話說的跟佛祖割肉飼鷹一樣，秦王一瞬間不知道該說她頓悟了有大智慧，還是該問問她，是不是傻到了頭，整個人都不正常了。

    好在狼群畢竟只是一群卑鄙的野獸，幾次發起攻擊，卻吃不著人肉，終究還是紛紛退去。

    回到營地裏，洛笙依舊不言不語，秦王把她安排在自己的軍帳裡，她就兩隻手握著霞黛公主的那個牛皮小袋子默默坐著發愣。

    秦王讓她吃東西，她都不積極了。

    過去那個口口聲聲乾飯不積極，做人有問題的少女，似乎換了一個人，連滷牛肉都對她失去了誘惑力。

    “不吃！？”

    見洛笙不吃，秦王乾脆自己大吃特吃，這種進食很有表演性，他一時沒有收住，顯得有點過，不小心就嗆到了食道，立刻俯身狂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