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天真無邪
孫芸韻坐在馬車裏進了宮,太子妃暫留在太子的宮宇中。她想見那個據說狐媚惑主掩袖工饞的女人,但在自己的宮裏總不好召見。
誰知太子妃剛一入宮,就有內監來她的地方,和她說,那位想拜見太子妃,只因那位身懷有孕,是以不方便親自過來。
若太子妃願意移架,倒可以往她住的小院兒一聚。
太子妃想來想去,心知這事兒若是告訴了孫嬤嬤,必然會引起孫嬤嬤的不滿。
對方的架子也拿捏得忒大了,還要太子妃巴巴兒的自己去看她。
這也是極可笑了。
但太子妃心中就跟藏著一頭小貓兒似的,一想到太子這麼多年,並不怎麼流連於女色,卻突然被一個女子迷了心竅,在宮中都要悄悄藏起她,還有更不、堪的說法,說那女子其實是皇帝身邊的一個低階嬪妃,不過是個答應才人之類,誰知竟讓太子看上了。
太子妃也知道,宮中人多口雜,很多事情穿來穿去難免就變了調,但女人總歸對妖豔的女人特別的感興趣。
她終於趁大清早,只帶上從潛邸帶來的心腹侍從和貼身的丫鬟,浩浩蕩蕩往那女人住的地方去了。
到了附近,她看了一眼周圍,只覺得也不算什麼特別出挑的地方。
一圈疏疏的院牆繞著一方天地,那院牆並不高,裡面似是仿田園歸農的建築,也並不見得多麼富麗堂皇。
她下了轎子,矜持地等著,自家的丫鬟便前去敲門,立刻有兩個小宮女開啟朱漆大門,笑意盈盈地行禮。
“我家姑娘等了很久了。只盼著太子妃來呢。”
太子妃從容而威嚴地掃了一眼,一條窄長的鵝卵石道兒,前面是一方小小的院落,佈置的倒是整齊乾淨,但與其說是宮苑,不如說是田舍翁的家,處處透著寒酸。
太子妃這心情就更加放鬆了,她自己扶著丫鬟的肩,隨前頭小丫鬟帶路,往正屋裏頭走去。
剛一進門,就是微微一怔。
一扇琉璃大屏風擋在門口,琉璃上燒製的是竹林七賢,這七個人行蹤放誕,正是太子最推崇的一種生活。
其實從這一點就能看出,太子本性並沒有他在大行皇帝面前表現的那麼循規蹈矩。
從小被管到大的人了,一有機會就放縱一把。
太子妃愣怔,只是因為這個時候,琉璃是非常珍貴的東西,本朝的琉璃作坊只有一個,還是從波斯進來的燒製琉璃法子。製作一扇這麼大的琉璃屏風,真要花費不少時間。
再往裏頭走,就聞到一股濃烈的龍涎香。這種香料只有皇室中人能用,因香料極珍貴,需安息國進貢纔有。所以平素在太子府上,也只有太子一人使用薰衣。
而這股香氣是如此濃烈撲鼻,就像是一口氣燃了一大疊香料。
太子竟如此重視此女?
她再往前走,繡花鞋踩在軟綿綿的長毯上,她頓時更是吃驚不已。
原來室內竟遍佈長絨毯子,這毯子看來做工也十分簡單,因為竟是用白狐狸的皮mao拼接而成。
乍一看去,整個地面全是雪、白的皮mao,竟連一根雜mao都沒有。
這麼好的皮毛,一年裏頭東宮也只能得到十塊,太子妃和太子良娣等有品階的女子用了。剩下的人是用不上這麼昂貴的狐狸皮草的。
而這麼一個簡直如農家樂一般的院子裡的女人,竟然把整個屋子的地面鋪滿了白狐狸皮的地毯。
這種奢侈,真連太子妃都要瞠目結she!
她往遠處一看,就見那臨窗的貴妃榻上,斜躺著一個年輕女子,膚色宛如冰雪堆成,一身紅衣,更讓那膚色和地上的白狐狸皮宛如一色。
女子黑髮披背,蓋著一半的臉龐,眉眼尖尖,手中正拈著一枚荔枝。
荔枝殼半開,裡面晶瑩的果肉露出,合着龍涎香料,散發出馥郁濃烈的香氣。
她皺眉看著荔枝肉,終於張開紅唇將那果肉吃了下去。
然後挑眉往外看,似是終於發現太子妃已經到來,忙讓小丫鬟攙扶著站起身,朝太子妃緩緩走了過來。
太子妃看得清清楚楚,方纔這女子一雙秀足踏在柔、軟的毯子上,竟沒有穿鞋。
那小腳宛如一對小白蝶,生得嬌美可愛。
她往太子妃這邊走過來的時候,才極迅速地踏上一雙精緻的繡鞋。
太子妃這纔看清她的相貌身段,聽說已經懷孕,但她的腰腹仍舊顯得很窈窕玲瓏,只比極瘦弱的歌姬舞女要略臃腫一些。
要是隻論相貌的話,其實說不上特別的美豔絕倫,但這一身冰雪覆體的好面板,真讓人豔羨不已。
再配上秋水顰眉的美貌,就有種楚楚動人的魅力。
她盈盈下拜,頭一直不敢抬起來。
太子妃見她生得如此美貌,一時也是語塞,終於說:“你既壞了太子的骨肉,就不必向我久久下拜。若傷了身體如何是好?”
楚瑤眸中精光一閃,已是悄悄笑了起來。
她請太子妃來見自己,自然是想知道太子妃是什麼樣的品行的人。
畢竟她如今已經依附著太子殿下,自然希望自己的地位穩定牢靠。
千萬不能被入宮的太子妃和太子良娣等女壓制了過去。
這太子妃比她想象的為人要端方敦厚。
她再次抬起頭,眼睛裏已經盈盈都是淚水。
“娘娘恕罪,娘娘若不能寬恕我的話,我就跪在這裏,一生一世也不起來了。”
太子妃一怔,說:“你何罪之有呢?”
“奴婢未經太子妃娘娘的許可就擅自侍奉太子,甚至身懷有孕,這些都非奴婢本心所望,若太子妃娘娘能夠寬宥奴婢,奴婢纔有活路。若太子妃娘娘不肯寬宥,奴婢唯有一死。絕不至於讓太子妃難堪。”
其實這話裡話外,已經隱隱有威脅的意思了。若孫嬤嬤在,必然會厭惡楚瑤的為人,反覆提醒太子妃娘娘,儘快將此人剪除纔是。
可太子妃見楚瑤生的楚楚動人,一雙眼睛已經哭得通紅,看上去就不似極有心計的人。方纔她那直率的炫耀,也被太子妃立刻當成了年紀幼小,天真無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