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瀟灑地一甩衣袖走了，到了軍醫的帳前，他一掃剛纔的瀟灑自如，臉上也泛起可疑的紅暈。

    秦王也不小了，府中除了沒有正妻側妃這類名正言順的女人，其實為他紅袖添香的女子也真不少。

    但他這一生還從未操心過一個女子的月事問題。

    軍醫也都是男子，好在年紀都不小了，也都見多識廣，秦王殿下眼見著不自在，他們也不敢多說什麼。

    好在軍中爲了外傷治療，準備的紗布和棉花是很多的，幾個人一湊，就準備好了很多材料。

    軍中也有負責後勤的，譬如士兵的衣服若是破了壞了，也有人臨時可以修補。

    這些人貢獻了針線包。

    全程，整個軍營裡的人不敢多說一個字，不敢多問一句話。

    因為秦王兩條濃眉一直深深地皺著，他臉上掛著霜，似是有什麼沉甸甸的東西壓垮了他的背脊，讓他連挺胸抬頭都做不到了。

    等秦王把所有東西用袍角一卷，兜著往回走，甚至已經走遠了，沙沙的雨聲掩蓋住了秦王的腳步聲，那些士兵才極稀罕地開始議論。

    “殿下這是在軍營裡藏了一個女人嗎？”

    “殿下平素是不近女色的啊？”

    其實這就是秦王在軍中和在王府的區別了。秦王在王府裡，巴不得展現出自己風流浪蕩的模樣。可在軍營裡，他是要培養出一幫忠心耿耿的死士。

    尤其是和太子也就是當今皇帝作對，雖則大行皇帝尚在停靈，新帝尚未即位，但也等於是在對抗當今聖上。這種提著腦袋幹活兒的事兒，若手下人不捨生忘死一條心，十有八九是幹不成的。

    士兵們倒也不見得真這麼八卦，不過是前途茫茫，頗有跟著秦王一條路走到黑的意思。

    他們心裏頭緊張惶恐，又不能直說，便把秦王極反常的表現當樂子聊。

    秦王雖神情威嚴，步履沉穩，但心裏哪兒不知道他這幫手下肯定會議論紛紛，好容易走得遠了，差點同手同腳回軍帳裡。

    洛笙見他立刻把東西準備好了，立刻眉開眼笑。

    “殿下果真厲害！”

    “少貧嘴，這種東西難道不該自己準備？讓我一個大男人幫你忙前忙後也不害臊！”

    秦王有點不快，也要膈應洛笙兩句。

    洛笙纔不在乎呢，只要達到目的就行。這個秦王在書中中後期可是殺人如麻的傢伙，她纔不同情他呢。

    略略略。

    *

    皇帝停靈於太和宮裏，整個京城內一片寂靜悽然，因為皇帝駕崩，京城文武百官和所有居民都要著孝服百日，禁熱食寒食一個月。

    同時，京城裏的老百姓也都遭遇了一場驚慌，漠北那群蠻族居然於老皇帝駕崩的當天突然來襲。

    這一路蠻族因輕裝簡行，才繞過了沿途的若干崗亭守衛，直撲京都。

    也正因為輕裝簡行，隨行計程車兵並不多，御林軍拼死護駕，把漠北蠻族擋在京城城門外。

    御林軍、人數並不多，不足以開城門和蠻族決一死戰。

    而蠻族既攻不進京城，便在周遭的村落一路燒殺劫掠。京城裏的老百姓已經聽說了，京郊雁慈寺附近的蔣家村整個村子都被屠戮殆盡。

    訊息傳來，誰都害怕。

    太子一面需要處理大行皇帝的喪事，一面已經加派信使往南北兩方送信，命兩路大軍立刻趕往京城護駕。

    秦王從京城中詭異失蹤，太子派人抄檢秦王府，只抄檢了無數美人，字畫珠寶，卻找不到秦王的下落。

    他一氣之下，將那冒牌貨偽裝秦王的東西凌遲處死，但心裏也有數，自己和秦王已經撕破臉了。想必秦王正在附近某處蟄伏，正等著一個合適的機會撲將出來，和自己展開一場生死對決。

    國喪既在辦著，太子妃和太子良娣等人也陸續進宮。

    太子妃家世顯赫，本就是賢良貞靜的人品。她進宮之前就聽說，太子殿下竟在皇宮裏頭藏了一個女人。

    她身邊的孫嬤嬤是從孃家陪嫁來的陪房，一向精明能幹，在宮中也頗有人脈。畢竟太子妃本人就是大行皇帝的帝師父太傅孫喜召的曾孫女。

    孫嬤嬤又是她爹的遠房親戚，宮中人悄悄和孫嬤嬤說了，太子在宮裏頭藏的那女子，相貌妖豔動人，乃是掩袖工饞，狐媚惑主的主兒。

    太子妃是個實誠簡單的人，聽孫嬤嬤提前預警，她也並不以為然。

    “嬤嬤莫怕，我是太子明媒正娶八擔大轎抬進太子府的太子妃，父皇在世的時候，也說過我是他的佳媳，讓太子好好待我。平素太子待我也很尊重。我身為正室，為何要擔心一個來路不明的女人？這豈不是失了我的身份？”

    孫嬤嬤在燈下仔細端詳著太子妃，心裏頭火急火燎的。

    “我的娘娘啊，你可不要太糊塗了。”

    太子妃到皇后，按理說是順理成章的，可是本朝也並不是沒發生過，太子繼位前，娶的是父皇心儀的兒媳婦。

    等他自己能做主，繼位後，甚至也不廢黜太子妃，只是在封后的冊封禮上，將屬於皇后的寶冊寶印直接送給另一個人。

    這事兒不發生則罷了，一旦發生，東西都送出去了，皇帝金口玉言，一言九鼎，根本無法改變。那就是正室變妾室，大老婆變成小老婆，吃個悶虧。

    況且太子妃孫芸韻相貌雖娟秀可人，但為人古板正經，缺乏女子的柔媚，和妖豔的女子相比是真的吃虧呢。

    見自家嬤嬤急赤白臉的，太子妃孫芸韻微微一笑，以紈扇擋著半張臉，臉上露出梨渦來：“嬤嬤，等進宮後我頭一個去會一會那女人，你別擔心。”

    孫嬤嬤竟一把將孫芸韻手裏的紈扇劈手拿了，正色說：“娘娘，今後你別用扇子了。豈不聞秋扇見棄，這不是什麼好意頭！”

    孫芸韻終於笑出聲：“嬤嬤竟這麼疑神疑鬼，哎。”

    太子妃嘴巴上不說，但孫嬤嬤如臨大敵的模樣，還是給了她強烈的震懾感。

    孫嬤嬤說宮裏頭的人都說這女人厲害。

    她吸一口氣，心想，那我就去瑤光殿見一見這美人，看看到底有多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