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嘲笑蘇御的人這才意識到洛笙反過來笑話自己，剛想反唇相譏，見蘇御也回頭盯著自己，這人生的肩背削薄，卻是極高大的身形，站在眼前頗有威懾力，嚇人的很。

    好漢不吃眼前虧，那人縮縮肩膀躲回人群裡。

    沈清月萬萬沒想到，小九出來一回，連取向都變了。她痛心疾首地看著小九，眼眶都紅了。

    “小九，是我把你救起來的。如果當日我沒看到你在水裏飄，如果當日我沒有多事找人把你撈起來，你現在已經去閻王殿報道了！你竟然，你竟然一點都不想著我的好！？”

    蔣雪音悄悄看錶姐一眼，覺得她太誇張了。

    不過是救了人一命而已，這樣掛在嘴邊說，是不是有點挾恩圖報的味道了？

    “小姐救我一命的恩情，我情願做牛做馬來報答。”蘇御認真地說。

    洛笙心中微微一震，她知道蘇御是個心地善良的人，如果蒙受救命的大恩，他一定會用盡全身氣力去報答。

    沈清月心情略好一些，抽泣著說：“那你……你為何不喜歡我，為何不娶我？”

    蘇御說：“因為我要做牛做馬來報答你，牛馬是不能和大小姐成親的。”

    洛笙差點笑出聲來，不過蘇御神色仍舊淡淡的，顯然他說的是心裏話。

    沈清月萬萬沒想到自己費勁心力，得到的是小九當衆的拒絕，她嘴唇劇烈抖動著，眼淚成行掉落。

    “你……好狠心啊。”她哭得泣不成聲，一看到洛笙似笑非笑的臉，那股子怨恨之氣更重，飛快地跑過去，一把將剩下的幾個抽屜全拉出來，只聽乒乒砰砰數聲，所有藥材都掉在地上。

    洛笙這回真火了，她按住沈清月的手，說：“這些藥材都是我們辛辛苦苦買回來了。沈大小姐，我們不是你家那種百萬鉅富之家，一釐一毫都要珍惜！”

    “你滾啊！你立刻從城裏滾出去！這麼點東西，有什麼了不起的？你滾出去我就把藥材全賠給你！”沈清月歇斯底里地嘶吼著，兩腳不斷踩踏著地上的藥材。

    洛笙大皺眉毛：“你憑什麼這麼說？你憑什麼以為用錢就能賠償？這些藥材我和我徒弟挑撿用的功夫，我們花的心力有多少？這些能用錢來衡量嗎？”

    沈清月冷笑道：“你說這些話有什麼意思？不過是你沒有錢，纔會這麼說的。”

    這話說的太堵心了。洛笙倒不至於生氣，她上輩子和這輩子也沒幾天真正缺錢過。如果不是捲入秦王這個破事兒，她還在自家老宅子裡逍遙快活呢。

    可週圍的圍觀群眾想法就不一樣了。

    大家都缺錢的很，沈清月這話很戳人心窩子了。

    “這沈家大小姐，果然是不當家不知道柴米油鹽貴。”

    “呵，拜託，人家可是沈百萬的千金，哪怕她當家也不會管柴米油鹽有多貴的。”“有句老話，暴發戶富不過三代，我看沈百萬有這麼個女兒，他的家產早晚要被兒女敗光！”

    “小聲點吧，別得罪了這麼厲害的大小姐。”

    “我怕什麼？她是沈家大小姐，是很有錢，她的錢也沒發給我花一兩？”

    身後人的說笑譏諷聲不斷傳來，沈清月聽得清清楚楚。如今這段日子，城裏城外不算太平，京城裏傳來的訊息則非常讓人不安，沈百萬早就三番五次叮囑家中的護院僕從，千萬不得在外隨便動手，凡事謹言慎行。違揹他命令者，輕則挨棍子，重則直接趕出去。

    因此，往日耀武揚威地保護大小姐，誰敢多言一句就要開趕，甚至把人推倒的護院僕從們，都不敢動了。

    畢竟剛纔已經鬧了一場，不過局面穩定在藥鋪子裡。

    再把事情鬧大，牽涉這麼多人進來，他們也怕被老爺趕出去。

    蔣雪音接上了沈清月含淚的目光，知道自己的用武之地到了，她硬著頭皮走上前去，說：“你這大夫不男不女的，沒想到心思如此歹毒。又想娶我表姐，又想要勾、引我表姐家的馬伕，你膽子真夠大的！”

    洛笙都懶得理會她了，只是沉悶地蹲下身，去撿地上的藥材。

    蔣雪音突然尖聲說：“這些藥材你該不會還要拿回來賣吧？我表姐說你是騙子我還不信，如今看來，不但是騙子，還是奸商！哪有像你這樣的人，這種事情也做的出來？治病救人的藥都髒了還要用！？”

    沈清月點點頭，也附和著說：“大家都別上當了，這就是個騙子。”

    蘇徹冷笑說：“藥是你們帶頭弄壞了，現在你們又胡說我們是奸商？我告訴你們，這批藥材都是我和我師父一個個挑選後的精品！而且被踩一腳，根本就不會影響藥材的藥性！”

    “那說來說去你們還是打算把髒了的藥材繼續賣咯！”蔣雪音尖銳地回頂。

    洛笙緩緩站起身，手裏握著一把田七，冷冷說：“你和你表姐都不過是不是肉糜的富家大小姐。你們哪裏知道貧苦人家等著藥材救命，卻買不起的心情？這些藥材是沈清月弄髒的，我都記下了。我可以不和你計較，因為——”

    她一步步走到沈清月面前，神色陰冷狠厲，竟有幾分恐怖。

    沈清月嚇得連連後退：“你……你要幹嘛？”

    “我只想告訴你，沈清月，我之所以給你看診，是看出你先天心脈供血不足，有幾根畸形的血管可能隨時要了你的命！”

    她看了蘇御一眼，又說：“我感激你救了你的車伕小九，他是個很好的人。我認為他是自由的。不管是在你家繼續當車伕，還是離開沈家找尋別的出路，他應該有這個自由！可他卻被你的救命之恩束縛著，我真的覺得他很可憐，所以我出手給你治病，用你的命還這個救命之恩！”

    她一邊說，一邊往前走，沈清月嚇得一直後退，終於退無可退抵著牆。

    洛笙的呼吸幾乎能噴到她的臉上，帶著一股冷薄荷的香氣，並不難聞。

    “所以今天的藥材錢，我也一併歸入救命之恩裡，我不會和你計較！你今後，也不可以和蘇御再計較囉嗦救命之恩！聽明白了嗎？”